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八字不合 作者:单四夕 文案: 1V1,双C,HE 冉小灿说:“遇到一个飞行器设计的叫兽就嫁了吧!” 宋叫兽满意的点点头,下一秒就觉得这个世界都不和谐了。 “钱多话少死得早!” “……” 某一日宋叫兽翻旧账:“听说我克你?” 某只心虚地转移话题:“老公,我心塞。” “不是心梗就好了。” “……” 正经版: 茫茫人海中,你总会遇到生命中,那个对的人。 Right here waiting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冉小灿,宋思未 ┃ 配角:沈铭,冉小尘 ┃ 其它:飞机,航空 ☆、第01章   九月份下午的天气热得像个烤炉,偏西的阳光没有一丝收敛,散发着热量炙烤着大地,金色的阳光铺洒在曙光学校一校区里,穿过树叶中的缝隙落在一张白皙的脸上。   冉小灿此时正谨慎地站在一棵香樟树上,脚踩在树枝上,左臂小心攀附着树干,右手拿着羽毛球拍使劲戳头顶上的树枝,在胳膊地不懈努力下,终于将挂在繁茂树叶中的羽毛球戳了下来,隔了个院墙正好落在校园里。   “小灿真棒,球掉下来了。”祝佳弯腰拾起地面上的球,指了指一旁的校门说,“你小心点,快点进来吧!”   冉小灿把球拍扔进院内,低头观察地面,琢磨着在哪里落脚最好,仍不忘微微扬起下巴,得瑟道:“冉老师出马,当然是所向披靡、横扫千军了。”她说话时两颊边清浅的梨涡很明显,不用刻意笑都带着笑意,暖如三月春阳。   人言道:站得高,看得远。   冉小灿蹲在树上,将一校区尽收眼底,塑胶跑道上都是上体育课的孩子,三五成群地追逐嬉闹,暖金色洒在他们稚嫩的小脸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祝佳背后是一群二年级的孩子,六人手拉手围成圆,欢快的转着圈,嘴里高声地喊着:“曙光学校办得好,师资力量不用褒,就是有只母老虎,见了她你快点跑啊……快点跑……”声音没停多久,接着像唱歌般说,“小灿小灿活火山,你啊你啊躲一边……”   树上的冉小灿差点儿没背过气,原本抱紧树干的右手隔着院墙指着那群小孩吼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散了……”   有个小孩循着声源看了眼冉小灿,松开紧牵着同伴的手,揪着眼皮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嘴里还发出嗞嗞的声音,接着说:“快跑啊,等会儿活火山要打我们啦……”   冉小灿怒火冲天,早就忘了自己还在树上,习惯性一跺脚,不慎踩空,身体失重从树上直直的跌向地面,刚好双脚先着地,因为巨大冲击站不稳,连连退了两步之后四仰八叉的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她呲牙咧嘴。   耳畔传来“轰轰”的声音,她偏头看着身旁三十米处有一辆白色的车,许是因为她横在路边,怕被讹诈索性就停在那里没有动,却没熄火。   “小灿,你没事吧?”祝佳隔了个围墙焦急的喊道,她刚才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冉小灿从树上掉下去的。   祝佳的话让冉小灿猛然醒悟,这才发现自己以贵妃醉酒这种销魂的姿势横在路中间,她腾地坐起来,把身上那条深蓝色牛仔裤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任何破损后才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裤子没破。”接着边站起来边大声回应祝佳说,“我没事,马上进来。”   她侧身看了眼停住的车,因为稍有些距离,透过前挡玻璃,她只能看到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男的,至于是猪八戒还是孙悟空,还真是看不清。   她紧靠着路边走了两步给身后的车让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膝盖处隐隐有些疼,一瘸一拐的往校门走去,等快到校门时弯腰揉了揉受伤的腿,装作若无其事般昂首挺胸的从电子门前经过,拿出工作证在感应区刷了下,闸机升起后快速闪了进去。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回头看到白色的车已经到校门车辆入口处了,只是门并没有开,车被阻在了门外,扩音器里传来保卫室工作人员的声音:“请先生下车登记。”   祝佳拿着羽毛球拍和球跑了过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内疚:“摔疼没有?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怂恿你在院墙外的那颗树上戳球,你也不会掉下来……”   冉小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刚才你身后那几个孩子去哪里了?”   祝佳愣了两秒,随后指着二年级的教室说:“我只知道他们是二年级的,现在就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了。”   冉小灿撇撇嘴,暗叹自己算是倒霉到家了,好不容易有兴致打个羽毛球,球挂在树上不算,去戳球还摔了一跤。   她并排和祝佳往教学楼走去,耳畔是祝佳的碎碎念,多是吐槽班上的孩子不听话。祝佳是五一班的英语老师,而冉小灿则是语文老师,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传说中万恶的班主任。   扩音器里传来张校警照例询问的声音:“宋思未?”   冉小灿脚步一滞,颊边的酒窝凝结在脸上,转头望向保卫科所在处,看到张校警出了保卫室,手中拿着身份证,他前面站着一个男人,身量很高,目测在一米八以上。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宋思未的侧脸,肤色在男人中属小白脸类型,正低垂着眼睛盯着左手上的出入登记本,右手飞快地写着什么,高挺的鼻梁,长睫浸在阳光中慢慢晕开,化成一片带着金色芒球的光影,脸部轮廓清晰刚硬,红润漂亮的唇正翕合着,显然在跟张校警说话,声音比较低,她听不到。   单单从外貌来说,属于上品中的上品。   祝佳顺着她的视线望着保卫室前的宋思未,问道:“你认识?”   她摇摇头,转身往教学楼走去,半晌后才回答:“不认识。”她确实不认识他,多年前也仅仅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只是依稀还记得名字。   “我看你刚才听到他名字就条件反射的回头,还以为你认识呢。”   冉小灿推开门走进五一班,坐在教室后面的班主任独立办公桌上。五一班是钢琴特色班,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都是钢琴课,有专门的音乐教室,此时教室里没有学生,只有空荡荡的桌椅。   祝佳隔了一两分钟才进来,一屁股坐在冉小灿旁边的椅子上,喘着气说:“我刚才在门外看了几分钟,发现那个帅哥找张校警问了路,笔直往校长办公室走去了,你说他是不是咱们学校新来的老师?”   “不是。”冉小灿望了眼未关上的教室后门,伸脚就往祝佳屁股下的椅子踹去,不满道,“快去关门,都快热死了你还开着门。”每个教室都配有一个立式空调,出风口还挂着红布,工作时像穿着红舞衣跳舞的小孩。   祝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关了门,不解道:“小灿啊!我怎么总觉得你认识刚才那帅哥啊,要是不认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不是新来的老师呢?”   冉小灿一时语塞,现在想来,或许此“宋思未”非彼“宋思未”,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转头,隔着玻璃指着停车位上的那辆白色的宝马X5,理直气壮道:“你见到哪个小学教育阶段的人民教师能买得起这玩意儿的?”   祝佳摸着下巴想了想,反驳道:“凡事都没有绝对,你看五三班的班主任司马曼不就开了辆宾利么?那辆车可是咱俩十五年的工资啊!”   冉小灿抿了抿嘴,没再说话,颊边的酒窝出现后顷刻间又消失了。   司马曼在曙光学校中是出了名的富二代,上班下班都是她那辆中国红的宾利,因为教育学生狠辣被学生钦赐“厉鬼”外号。   “其实司马曼也没什么,有个有钱的爹也不是错。”她从抽屉中拿出笔电和一本厚厚的俄文书,忙活起来。   祝佳错愕地指着那本俄文书,“你又接了翻译的活?”   冉小灿开了电脑,翻到夹有书签的那一页,白了祝佳一眼:“这不明摆着吗?”   祝佳长吁短叹很久,软嗒嗒地趴在桌子上,感叹道:“又没有人陪我玩了。”她久久没等到回答,抬头见冉小尘正低头研究手中的俄文书,奈何她又不懂俄语,想帮忙都不行。   她猛然一拍桌,霸气道:“我去打探那个帅哥的行踪,你等着我的消息。”   冉小灿视线在屏幕和书籍间来回穿梭,头也没回:“嗯,去吧,等探完消息,咱们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宋思未。”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一样,想知道这个宋思未,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宋思未。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撒花撒花,求留言,咩O(∩_∩)O ☆、第02章   冉小灿等了十来分钟也没见祝佳回来,正犹豫要不要光明正大地出去八卦时,教室门被推开了,更准确点说,是被踹开的。她班上的调皮鬼齐楚虎着脸走在最前面,接着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还差一点就碰到门框的高度,就在她呆愣的瞬间宋思未已行至她面前,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宋思未的目光快速地划过她手边的俄语书,不疾不徐道:“我叫宋思未,是齐楚的舅舅,今天有点事要提前接他回去。”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低低的嗓音带着些微沙哑,却不是那种刺耳的沙哑,沙哑中带着丝绸划过般的轻柔细腻,而且很干净。   冉小灿一愣,方才隔得远,她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声音,现下也着实傻了,她没想到宋思未长得好,连声音也这么好听。   他站着,她坐着,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不少,无形中给了她很大的压迫感,也是出于礼貌,她站起来点了点头,赶忙说道:“嗯嗯,好的。”余光中见齐楚已经背着书包,脸上都是怒气,站在宋思未身边嚷嚷道:“还走不走?”说罢狠狠地剜了眼冉小灿。   宋思未冲她颔首,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教室,齐楚跟在他身后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冉小灿蹙眉盯着远去的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宋思未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帮齐楚拎书包。她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就在刚才那一刻,她觉得这个宋思未,肯定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宋思未,倘若是,那就太不人道了。   长得帅、声音好听,难道还是学术界泰斗不成?   不可能不可能,学霸对应的都是长得差。   等宋思未走远后她只差没去撞墙,这才想起在校外的那一跤,这么糗的事情他竟然目睹了整个过程,要是路人甲乙丙当然没问题,赶巧还是学生家长,她作为班主任的威严啊……   有一点倒是很安慰,齐楚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刚才看他对宋思未的态度也一样,心里的那点不爽瞬间被抚平了。   待心中那点小尴尬变淡后给齐楚的妈妈打了个电话,顺便证实一下宋思未的话。   人有时候就是太过于执着,其实有些事你也真的没必要那么执着,就像她对宋思未的好奇一样。他是或者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人,并不能证明些什么,但她却是挠心挠肺地想知道。   祝佳再次踏进五一班的教室时已经是放学时间,学生们从音乐教室一窝蜂地涌进教室收拾东西,冉小灿照例讲了些校内外注意安全的事情就放他们走了。   她简单收拾了电脑和需要翻译的书就去行政楼签退,祝佳跟在她身后感叹道:“经过我近距离观察,齐楚的舅舅还真是个极品货色。”说罢啧啧两声,“你不知道,他去音乐教室找燕若水时燕若水当时的表情,脸红得像快要滴血一样啊!”   燕若水是五一班的钢琴老师,本人和名字一样,身轻如燕,柔弱似水,仿佛微风一过就能刮倒一般。脸,自然也生了一张美人脸。   她走到指纹扫描处扫了下,不怀好意地凑到祝佳的面前,半晌后说:“燕若水只是脸红,你看到他可是整个人都成了一副花痴相。”   她自知踩到祝佳痛脚了,抱着电脑飞快的出了校门,身后是祝佳暴跳如雷地吼叫声。   ******   周一和周五,是每个在学校混的人最恨和最喜欢的日子,恨周一假期的结束,喜周五学习的结束,同样是两个结束,却有着不同的待遇。   周五总让人心情大好,冉小灿拎着电脑和厚重的俄语书嘱咐祝佳道:“我先回去了,等会儿音乐课下了你把家庭作业布置一下就可以放学了。”   祝佳含着冰激凌的勺子愣了很久,忙含糊地喊:“你把手剁下来,我还能帮你签退呢。”   从曙光学校出来后,冉小灿就直接上了到C大的公交车,C大和曙光学校离得近,半个小时后她就已经在C大医学院的地盘上了。C市的闷热让她汗流浃背,她找了个有树荫遮蔽的花坛坐下,给冉小尘发了短信,不到两分钟,高高瘦瘦的男孩就站在了她面前,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脱掉的白大褂,清秀的眉眼和她如出一辙,微微抿一抿嘴,是甜甜的酒窝。   “姐,今天怎么来接我了?”   冉小灿斜跨着电脑包,怀中抱着本书,颊边的梨涡越来越深:“你今天做透析,我陪你过去。”她有一米六五,不算矮,而她面前的冉小尘,高出了她大半个头。   “我昨天自己去医院了,今天不用过去。”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也冷了好几分:“昨晚在家怎么没有告诉我?”   冉小尘拢着笑将她揽入怀中,温声说:“姐,我今年十九岁了,已经是大人了。”   “我拿到医学院的全额奖学金了。”他见冉小灿还冷着脸,马上说道。   冉小灿脸上瞬时绽放如花笑靥,挽着小尘的手臂骄傲地说:“我弟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说完见他还穿着一身实验室的白大褂,忙催促道:“快去把实验室东西收拾好,姐姐带你去吃好的。”   “嗯,好。”冉小尘转身进了实验大楼,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瘦瘦的。   冉小灿重新坐回到花坛上,支着下巴一直望着冉小尘消失的方向。   “这次院里面奖学金有着落了。”   “不是临床五班的冉小尘吗?”   “切,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是两年前咱C市的巨贪冉军啊……”   “啊……不会吧,那个贪了几千万的市、委、书、记?”   “就是他……”   谈话的两个女生越走越远,她们语气中的厌恶让冉小灿的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她还没来得及悲伤,脱掉白大褂的冉小尘就已经站在她面前了,伸手去取她肩上的电脑包,被她躲开了。   他一路上不住的说着学校里的开心事,冉小灿只是偶尔应一下。她抬头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他每天对她说的事情,应该都是他希望她听到的吧!刚才的那种情形,他也肯定碰到过。   泊静是C市有名的茶楼,取自诸葛亮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茶楼里只要是能落脚的地方,都铺着红毯,复古式的装修,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古典,走廊上装裱着名家字画。服务员给他们在二楼找了一个雅间,她点了四个冉小尘喜欢吃的菜,还破天荒的点了一瓶威士忌,给两人的杯中都满上。   她喝了一杯后才想起冉小尘不能喝酒,忙伸手将他面前的酒端过来昂头饮尽,沉闷地连喝了好几杯。   冉小尘将她的反常看在心底,只随便捡了几口菜便放了筷子,注视着喝闷酒的冉小灿。   “姐,你今天怎么了?”   冉小灿已经微微有些醉意,面色酡红,她抬眼盯着他,半晌后问道:“小尘,你恨不恨爸爸?”   冉小尘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眼泪划过白皙的皮肤,她声音颤抖的不像话:“不要恨他,不要恨他。爸爸走的那一年我就在想,要是我成绩和你一样能顺利进入国内的重点大学,他不用承担我的留学费。你身体和以前一样健康,不用承担巨额医药费,他或许就不会贪。他可能对不起全C市的人,但没有对不起我们俩。”   冉小尘叹了口气,也终于找到他姐姐反常的原因所在,忙说:“我只是很想他而已。”   她微微一愣,眼泪刷刷地冒出来,止都止不住,一杯接一杯的酒被送进嘴里,哭着哭着,又笑了,人也变得晕乎乎的。   冉小尘叫来服务员,将冉小灿喝剩的威士忌存在茶馆。结账后冉小灿抱着电脑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雅间,冉小尘拿起她落下的书跟了上去,她晃晃悠悠地站在台阶前准备下楼。   他惊了一身冷汗,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接过她怀中的电脑,无奈道:“我扶你。”   “不用不用。”冉小灿打掉他的手,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她只是头有点晕,还没醉,笑嘻嘻地说,“我今儿高兴……和你去年考取C大时一样高兴……”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刚好在楼梯口,脚跟悬空,脚下一滑从楼上滚了下去。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耳畔是冉小尘熟悉的声音,喊了什么没听真切。她是被冉小尘拉起来的,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腿上那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之后乐呵呵地说:“还好裤子没破,这可是我上周刚买的呢。”这两年来,她也只买了这一条裤子。   从一楼到二楼的雅间只有一个楼梯,而他们正好将楼梯堵得死死的。   经过这一摔头脑倒是比之前清醒了些,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来安慰冉小尘就听到他脆脆地唤了声“宋老师好”。   她慢悠悠地转过头,顺着冉小尘的视线看到了宋思未,两人相隔不到一米距离,他脸上没太大表情,却也不显得冷淡,只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冉小灿有些不自在,上次碰到宋思未是从树上摔下来,这次是从楼上摔下来,真是……丢尽了脸。她伸手挠了挠齐耳的短发掩饰尴尬,点了点头,晕乎乎地说:“宋老师好。”等说完就想抽自己了,她怎么就跟着冉小尘喊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章   宋思未并非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鼻梁上都架着朴素的黑框眼镜,人看上去呆呆的,有些刻板。   他点头回应她,侧身指了指那两人,对冉小尘说:“这是航天院的王教授和方教授。”   冉小尘颔首,笑着叫了声:“王教授好,方教授好……”   个子稍高的王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谦虚道:“副教授,副教授,我们只是副教授。”   冉小灿敛着眉眼站在一旁,想着既然刚才都叫了宋思未,要不要跟着冉小尘出于礼貌般的打打招呼呢?   矮个子的方教授看了眼冉小灿,疑惑道:“宋教授不是不收女学生的吗?”   “这男孩就是陈老经常提起的冉小尘,他身旁的女孩是他姐姐冉小灿。”言下之意很明确,他只是认识他们,而并非师生关系。   宋思未的语气很平淡,和她上次听到的一样,只是声音没有上次那般沙哑,听上去更干净了些。她不免有些困惑,他们之间的谈话统共就三句,他没问她姓名,她也不曾主动提起,那他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呢?甚至还清楚的知道她和小尘之间的关系?   她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泛红,宋思未的话让她颊边的红色更深了些,她都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人了,和女孩一词,相去甚远啊!   她越过宋思未看到茶楼的工作人员手上托着盘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再看看被他们五人完全堵死的楼梯,客套的对宋思未道:“宋老师先忙,我们改日再约。”说着侧身从他身旁经过,她听到冉小尘礼节性跟他了几句话才跟上来。   经过这一顿饭的时间,外面正是华灯初上的街景,不远处正是百年老校C大。   冉小灿一口气冲到楼下,回过头哭丧着脸欲接过冉小尘手中的电脑,被他躲开了。她收了手,捂着滚烫的脸颊蹲在路边的梧桐树下,愁苦的问:“小尘,我刚才是不是跟你那宋老师说约不约?”   约什么?约炮吗?   他绷着脸,很认真回答:“不是,姐说的是‘改日再约’。”   “有区别吗?”他们又不熟,能约出来干什么?   她悲恸地嚎了一声,强制性从他手中拿过电脑斜跨在肩上,不满的碎碎念:“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人,可只要一碰到你那宋老师就感觉自己智商不够用,我身为班主任的威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冉小尘噙着嘴角的笑,想起方才王教授的话,解释道:“他不是老师,是我们学校航空航天院的教授。”他顿了顿,笑着说,“姐姐是小学老师,他是C大教授,就你们俩身为人师的级别就有天壤之别,所以再智慧的冉老师都敌不过天才般的宋教授啊!”   冉小尘怒,指着已经跑远的冉小尘吼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回头扮了个鬼脸,喊道:“姐姐自己刚才也说了,是因为考不上国内名校才留学的,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她追着他跑了一百米,口中的怨念最终化成了一句:“小尘你不能跑步……”   时间从指缝中悄然溜走,天上的神仙只一个打盹的时间,十一黄金周都已经过去了。   临近下午第一节课结束时教导主任周海急匆匆进入五年级教师办公室,指着正在玩手机的司马曼说:“你赶紧准备准备,下节课上公开课,等会儿C大有人来听课。”   冉小灿抬头目送司马曼跟在周海身后出了办公室,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刚考完的语文测试卷,按照分数从高到低的顺序整理了一遍。   办公桌是自己选的,她和祝佳关系好,选办公桌的时候自然是挨着的,现下两人都没课。祝佳凑上去,冲她好一阵挤眉弄眼,不怀好意道:“你等会儿不也有课吗?小心C大那些迂腐老头一个兴致高去你那里晃晃,顺便听听咱冉老师的铁腕教育。”   曙光学校是私立学校,总共有三个校区。一校区是小学部,二校区是初中部,三校区是高中部,三个校区里每个年级只设十个班,每个班只收二十个学生。因为限制人数,即使学费嗷嗷贵,甚至一年更胜一年,想来读书的人也是挤破了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饥饿营销吧。   但限制入学人数就等于限制了收益,董事会和大股东当然不会满足于现状了,便想到了扩招,但又怕坏了曙光学校这几年打造出来的声誉,于是把目光瞄准了C大。C大是C市最好的大学,倘若能挂靠在C大,成为附属学校,声誉日隆不说,扩招的目标也绝对能达到。   由此,便有了今天C大领导来曙光学校听公开课的事情。   冉小灿伸手在办公桌上拿了一根厚竹片做成的教鞭,“啪啪”在桌子上抽了两下,敛了颊边的微笑面露凶光,冷声道:“下节课我整风,要是真有人去听课,这才真的叫铁腕教育。”   学校有规定,午餐和午睡只能在学校,所有学生和老师在学校公寓都有床以供午休。她班上的男寝室刚好在司马曼宿舍上面,在司马曼被周海叫走之前,她曾调笑般的对冉小灿说:“你们男寝室中午真的好热闹,热闹的我都睡不着了。”   班上孩子不听话,这一巴掌自然是响亮地甩在了冉小灿脸上。   祝佳连连摇头,惊悚道:“学生面前的灭绝师太,学生后的逗比达人,你变脸能不能不要这么快,我总觉得有一天会被你吓死的。”   冉小灿戳了戳颊边的酒窝,没好气地说:“我也想,这俩东西一出来孩子们就不怕我了。”   祝佳伸手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说:“也是,我上课的时候吼破嗓子都没人搭理我,就是因为我太和蔼了。”   下课铃声响起,她拿着教鞭和试卷冲祝佳“呸”了一声就出了办公室。   冉小灿进教室的时候还是课间,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在说话,见她来了互相看了一眼,有的就乖乖坐在座位上了,也有胆大的孩子自顾自玩着。   刚上课时学校就开了室内广播,周海就用他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高声强调说:“这一节课,所有上课的老师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以迎接C大各个领导的随机听课,相信我们曙光的老师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冉小灿对这些话嗤之以鼻,都已经谈好了走走形式而已,还弄得跟皇上临幸嫔妃一样隆重。   “公鸡中的战斗机,魔教中的东方不败……”   她顺着声音望着齐楚,一棍子敲在讲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怒道:“齐楚,你给我站起来。”   齐楚站起来,脸上丝毫没有愧色,大而圆的眼睛挑衅地盯着她,在座位上晃啊晃的。   教室后门被推开了,宋思未纤长的手上拿着听课记录薄,长腿径直迈到后面班主任专座上。即使他刻意把脚步放缓、放轻,同学们也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回头,来来回回用X光一样的目光把宋思未扫视了个遍。   冉小灿错愕地望着教室后的宋思未,脑袋一下子断片了。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告诉祝佳C大不一定出老迂腐,还有嫩大叔。   直到宋思未也看着她,四目相对时她才醒悟过来,忙将目光挪到齐楚身上,冷声说:“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说曙光学校的老师,都是公鸡中的战斗机,魔教中的东方不败。”齐楚也看到身后的宋思未了,语气不但没有半点掩饰,反而更加嚣张了。   从宋思未的一只脚踏进教室开始,她就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追究齐楚的事,毕竟他是C大的教授,即使走形式,最好也不要得罪他。可齐楚的态度让她忍无可忍,已经达到她发飙的临界点了。   “402的男生给我全部站起来。”冉小灿吼一吼,地球都要抖三抖,宋思未的注意力当然也全部都在这一吼上了。   402的六个男生站了起来,齐楚也在这其中。   她心中既然拿了主意,索性就不再看身后的宋思未,只将目光落在学生身上,她哼哼两声,问罗彦:“中午睡好没有?”罗彦是402寝室最听话的男生,肯定不会撒谎。   “没……没有睡……”罗彦把头压得低低的,嗡嗡地回答。   “为什么没有睡?”   “那个……我们睡不着。”   冉小灿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颊边的酒窝显现,带着三分甜意:“嗯,既然睡不着,我就成全你们。”她拿着教鞭在讲台上来回走动,脸上的笑意更胜,“从明天开始,午休时间402寝室的人就去我寝室,看着我睡。”   小学生再叛逆,也还是会听老师的话,她倒不担心他们不去。   “都坐下来吧!”她看向齐楚,斟酌很久,才说:“齐楚把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二十条抄一遍,字迹不许潦草,我明天检查。”   齐楚冲她翻了个亮堂的白眼,摆明了告诉她:哥就是不抄,你奈我何?   其他小学阶段的孩子顶多不爱学习,不喜欢老师,但也断然不会和她对着干,冉小灿也着实纳闷,齐楚的心智格外成熟,连叛逆期也比其他孩子来得早。   她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以免耽误教学进度。她拿起黑板擦拉下上面的黑板,刚一转身教室里就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了。她蹙了蹙眉头,转过头环视教室,目光最后却落在宋思未身上。   他没有听她训人,而是拿起她需要翻译的那本俄文版的《管理学》,纤长的指衔着书页认真的看着。冉小灿心中困惑更深了些,难道他还懂俄语不成?   她撇撇嘴,心不在焉地擦黑板,脚步往右挪了挪,一脚踏在了讲台外,突然间的高低失衡让她咚的一声晃了一下,教室瞬间哄堂大笑。   她站稳后手中还拿着黑板擦,一脸懵了的表情心有余悸地望着讲台。   “闺女,把教鞭还给我吧!六一班实在太吵我镇压不下来。”教室门被推开了,五十岁的骨干教师王巧急切地说。   冉小灿为了凸显自己的霸气,刻意找王巧借了教鞭,现在看来就是弄巧成拙。她尴尬的把桌子上的教鞭还给王巧,僵硬地扯了个笑连声道谢。待王巧走后她直想撞墙,果然碰到宋思未,她的地球就不是围着太阳转了。   她红着脸轻咳了一声,重新走到讲台上分发试卷,接下来就是常规的讲解试卷。而宋思未的注意力,一直在她需要翻译的那本书上。   她心中不免有些感叹:宋思未,真是谜一样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发誓,下一章一定满满的都是宋教授。看四爷星星眼,留言啊!! ☆、第04章   五一班最后一节课是雷打不动的钢琴课,冉小灿刚说下课,孩子们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包括齐楚在内,他甚至没跟宋思未说一句话。她站在讲台上,隔着一排排空空的桌椅,望着在角落里安静看书的宋思未,纠结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要是打招呼,该说些什么呢?   她想到上课时自己对齐楚的态度,为了保住饭碗,还是跟他解释解释吧!   冉小灿小步往教室后面的办公桌走去,她就怕一个不留心再摔一跤,那她就真的不用活了。   两人距离渐渐拉近,她看清了宋思未轻轻抿着的唇,他低垂着眼睛看着手上的书,睫毛很长,随着视线上下移动而微微抖动,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挺直的脊背没有一点弯曲,看书的姿势都是一等一的标准,就连眼睛与书之间的距离拿尺子去量肯定也在标准线上。   “你是俄语专业的?”他合上书,抬头注视着冉小灿略微涣散的目光。   教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了,她自然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她顿了顿,说:“不是,我在乌克兰呆了五年。”   “基辅市?”   她摇摇头:“辛菲罗波尔。”   他淡淡的噢了一声,面上却丝毫没有惋惜的表情,嘴唇还噙着疏离的笑意,接着说:“要是在基辅市,我们可能还碰过面。”   她知道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心弦却似被人撩拨了一下。她没说她曾经遇到过他,是因为她还忘不了过去吗?忘不了黑海畔的那个身影?因为那个人,她连承认去过基辅市都办不到?   “我读的是乌克兰克里米亚国立综合大学。”她脸色苍白,有些欲盖弥彰般补了一句。   他笑,看了眼搁在一旁的书,长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问:“你翻译这《管理学》的书,千字多少钱?”   “千字一百二。”她没想到宋思未思路这么跳跃,突然之间就转到这上面来了。等说完后再细细一想,他果然是懂俄语的,不然怎么知道是《管理学》呢?   她囧,还以为宋思未看了一节课的插图呢,真是很傻很天真啊!   “低于俄语翻译平均水平。”他声音很冷淡,也很平静,丝毫听不出讽刺的意味。   冉小灿有些扛不住,倒不是因为翻译工资的事情,而是他一尘不变的语调,轻轻浅浅,干干净净,让人无从挑剔,仿佛他只会这一个调一样,但却出奇的好听。   “C市俄语需求量很小,想要长期接到翻译的活,价钱低很占优势。”   他没有看她,只说:“翻译完这本,还有没有其他任务?”   “没有了。并不是每次都好运能接到的。”   “航天院正好要翻译一些俄文资料,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过去试一试,千字三百。”   冉小灿坦然地说:“我确实很缺钱,但航天院的资料专业度强,我不一定能行。”从他口中“试一试”三个字就充分说明航天院只是刚好缺翻译,有没有能力那是你自己的事。   宋思未在桌面上顺过一支红笔,在演草纸上行云流水后便留下了一串数字,数字前是他的名字:“资料也不急着用,但需要专业的翻译,这是实验室的号码,等你想清楚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低头见三个漂亮的行楷汉字跃然纸上,字迹承袭了行书的流畅和正楷的端庄,就和书店里买的字帖一样,雄强中带着俊秀,名字后面跟着一串座机号码。   冉小灿拿过手边那一支黑色的笔,顺着宋思未的字迹遮住它原本的红色,直到“宋思未”三个字上看不出半点红色才作罢。她抬头见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自己,脸颊不争气的红了,磕磕巴巴解释道:“那个……那个……丹书不详。”   他纤长的手指还衔着那一支红笔,良久后才缓缓说道:“那为什么结婚的喜字是红色的,而且把喜庆的事情成为红喜呢?”   冉小灿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呆呆傻傻地望着他。   宋思未站起来,将笔放在桌子上,轻声说:“既然是个矛盾,就不要想了。”说罢微微颔首,“你先忙,我还有事。”   她目送宋思未高大的身影出了教室,待他走远后才不满的嘀咕道:“冉小灿啊冉小灿,你就是自作自受,人家都不在意你激动个啥?”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眼发现办公桌上留着一本宋思未没有带走的听课记录薄。她盯着它很久,转头见他已经走远,贝齿咬着下唇一脸纠结,到底是看呢,还是不看呢?   “刚才他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也翻了我的书,我看回去应该没问题噢。”   她谨慎地翻开了记录簿,授课老师那一栏上用黑色办公笔写着“冉小灿”三个字,目光往下滑,看到评分那一栏里满满的都是满分,再看下面的评语:冉老师在授课过程中能很好的将理论和实践结合在一起,注重培养学生自主学习意识,能灵活运用多种方式教学,且吐词清晰普通话标准,教学安排逻辑性强,是知识与经验兼备的好老师。   冉小灿整个人都傻了,她刚才就讲了一张试卷,连多媒体都没用,这……这……写的真的是她吗?   祝佳“砰”的一声推开教室门,跑了进来,高兴道:“小灿小灿,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冉小灿本就是偷看,祝佳这么一喊她条件反射的将记录簿扔在桌上,心跳加速地看着她,等缓过劲来后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看到谁了?”冉小灿咬牙切齿地问。   “齐楚的舅舅,就是上次那个极品帅!”   “拜你的乌鸦嘴所赐,他作为C大的代表来我这听了一节课。”她伸手将记录薄塞在祝佳怀里,说,“给你一个靠近帅哥的机会,把这拿起还给他。”   祝佳也懵了:“C大?”   “他是C大航空航天院的教授。”   “教授?”祝佳愣了三秒,将记录簿扔回桌上,撇撇嘴说,“我不喜欢学术气息浓的男人。”   冉小灿望着这烫手山芋,抱着祝佳的胳膊撒娇道:“好佳佳,你就帮我这一个忙吧!”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怕他啊?”祝佳一脸的狐疑地望着她。   她认真道:“不是怕。”   “那是什么?”   “我和他八字不合。”要是他们八字不相冲,那她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那么倒霉呢?她想罢纠正道:“准确点说,是他克我。”   祝佳刚才破门而入,没有随手关门。冉小灿就这样注视着宋思未走进教室,再拿起听课记录薄,施施然离去,没有打招呼,还顺手关了门。   她瞬间石化,白皙的脸再度被绯红替代。她转头盯着祝佳,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祝……佳……”   祝佳呵呵笑着退了两步,一脸认真地说:“经过刚才的事,我深刻的体会到了你说的那句……你们俩果真是八字不合啊!”她说完转身就往行政楼跑。   此地不宜久留啊,不然肯定会有血光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章   以往钢琴课时冉小灿都是在教室里翻译俄语书,可这一节课脑袋里满满的都是宋思未那张帅气的脸。倒不是因为想念,而是尴尬。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收拾好东西去行政楼签退。   周海正好下楼,皱着眉头透露着不耐烦,扬起手说:“你最后一节课在哪?我在办公室找了你好几趟都不见人,手机还关机。”   冉小灿忽略他语气中的不耐,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我就在教室里,手机没电了,主任找我有事吗?”   “今晚宴请C大领导,有个教授点名了要你过去。”   她困惑地望着周海,难不成是宋思未?因为齐楚的事找她?   “走走走,都在等你一个人。”周海见她一副呆愣的样子,推搡了她一下,指了指停车位上的车说。   她磨磨蹭蹭地跟在周海身后来到一辆黑色的大众速腾前,见周海跟驾驶位上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拉开后座的车门,回头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让她进去。   她总觉得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目光滑进车内,后座另一边坐着的人正是宋思未,他的脊背还是直直的,没有一点弯曲。她迟疑片刻后还是委身坐进了车里,将电脑和书放在膝盖上,和宋思未一样挺直后背,脸颊因为尴尬微微泛红。   “小灿,还记得我吗?”   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传来,冉小灿抬头,因她坐在驾驶位后面,和副驾驶上的人几乎毫无障碍的来了个对视。   那人大约七十来岁,白发苍苍,双目却炯炯有神,眼神里满溢着关切。   她愣了片刻,颊边的梨涡越来越深了,嘴角弯弯,猛点头道:“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旋即甜甜地叫了声陈爷爷。   副驾驶上的人叫陈维冰,不仅是前C大医学院院长,也是冉小灿妈妈和冉小尘的老师。   “既然知道叫我一声爷爷,为何小尘病重都不来找我?”   她努力维持住颊边的笑,解释道:“自从妈妈走后我就很少跟您联系,贸贸然找您帮忙,不太好意思开口。”冉妈妈是C大医学院的副教授,因为一个简单小手术的麻醉失败,她再也没有醒过,出事的那年冉小灿十六岁,冉小尘只有十岁。   陈维冰斥道:“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叹了一口气,“你只管放宽心,我已经跟附院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留意肾源的事。”   “谢谢陈爷爷。”要是有C大附院帮忙,小尘痊愈的希望又上升一个台阶了。   “你们俩性格太要强,要不是我无意中发现小尘在附二院的透析记录,他也不会告诉我这些。”陈维冰面露悲恸之色,声音一时竟有些哽咽,“有时候……我就在想,要是……当时手术我来主刀,你妈妈也不会……”   冉小灿不擅长交际,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时之间车厢内只剩马达工作的响声。或许她打心底里觉得,失去母亲和失去爱徒的痛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陈维冰接着说,“我啊……本来没准备过来的,结果小尘说你在这边教书,就过来看看,凑凑热闹。”   “啊……”她微微侧身,用余光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宋思未,她还以为是他找她,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驾驶位上也是医学院的教授,她不认识,之后在车上的时间就是注视着驾驶位上的人和陈维冰讨论抗癌药物方面的事情。   时间久了她觉得腰有些酸,活动双肩放松身体顺着靠背窝在后座,转头见宋思未直挺挺的后背,不觉又恢复之前和宋思未一样的坐姿,这一路下来比上一天的课还要累。   C大只来了八个人,曙光学校倒是来了不少,除了她完全是事不关已的状态,其他人都是诚惶诚恐般的如临大敌,小心招待着。   因为冉小灿和宋思未是一个车,又是最后到达酒店的,所以吃饭时两人相邻着。宋思未吃饭时很安静,偶尔笑着跟其他人说几句,桌子上酒杯里的酒都没有少过,有人敬酒他也以要开车为由推掉了。   这饭局觥筹交错,却好像和冉小灿没有关系一般,她只低着头自顾自吃着饭。   陈维冰偏头见她握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空空的饭碗,心下便已明了,目光越过她看到宋思未早已放了碗筷,便笑着对他说:“小宋,你能帮忙替我送小灿回去吗?”   冉小灿放下筷子,赶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现在还很早,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她都无脸面对宋思未了,哪里还敢让他送她啊。   陈维冰虎着脸对她说:“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   她囧,什么是女孩子应有的样子?   半晌后宋思未只轻轻吐出三个字:“现在吗?”   “嗯,就现在。”   为了方便吃饭,冉小灿将电脑和书搁在包间里的茶几上。她见宋思未起身朝茶几走去,弯腰拎起电脑包拿着书回头注视着她,没说话。   冉小灿站起来,低着头朝宋思未走去,两人在相距一米时他转身走出了包厢,她跟在他身后出了酒店。   包厢的隔音效果好,她根本没听到外面的下雨声,等她站在酒店门前望着夜幕中淅淅沥沥的秋雨,犹豫很久才说:“宋老师,我自己能回去!”   她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C市,学校离家不远,但每次都是爸爸去接的,无论爸爸多忙,都是风雨无阻。她高考落榜后到乌克兰读预科那年寒假,因为延机耽误了转机,爸爸在机场足足等了她五个小时,接到她后却没有抱怨过一句,只温和对她说:“欢迎小灿回家。”   爸爸出事那年她在乌克兰处理毕业的相关事宜,接到冉小尘的电话后连夜的飞机赶了回来,近四分之一个地球的长度,到C市机场时是周末的正午时分。她在首都机场转机时给通讯录中的人挨个打电话,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C市机场接她。   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能在任何时间风雨无阻接送你的,除了父母,没有第二个人了。   现在又恰逢下雨,宋思未怕也是不想送她的吧!   宋思未没说话,转头在酒店放雨伞的地方拿了两把伞,跟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再次回到她身旁,伸手将伞递给她,声音低低的:“走吧!”   她接过伞,从他手中拿过那本俄语书,随后撑开伞,补充道:“外面在下雨,宋老师把我送到地铁站就好了。”   宋思未手中暗红色的伞也已经撑开了,他转头注视着她,语气很认真:“比起在里面应酬,我更乐意送你回去。”   “噢。”她低头看着脚尖,所以她不用觉得麻烦到他了对吗?   虽已是秋季,温度却仍在二十五度以上,此时下着雨刮着风,比平时凉爽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朝停车位走去,直到听到遥控锁的声音冉小灿才抬头,身旁是来时的那一辆黑色速腾,宋思未就站在她面前,酒店招牌的霓虹灯照在他脸上红一时、白一时,她觉得即使在这颜色的转换下,他还是很好看。   他拉开后座的车门,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伞。   冉小灿很识趣,赶忙滑进车内,从他手中接过电脑,他顺手关了车门。她抱着电脑窝在后座,目光一直落在宋思未身上。她目送他坐在驾驶位上,长臂一伸将两把趟着雨水的伞搁在副驾驶位的脚垫上,然后熟练的发动了车。   “地址?”   “到C大法学院就成。”   她啃着手指纠结着要不要找个话题活络一下车厢内沉闷的气氛,视线落在后视镜里,宋思未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神中却透露着认真。   她觉得眼皮有些沉,忙摸了摸腿上那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使劲拧了一下大腿,疼得她呲牙咧嘴,瞬间精神十足,之后努力挤了一个微笑,说:“C市最近热得要命,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往后天气估计就不会这么热了。”   冉小灿说完就注视着后视镜,仔细观察宋思未的反应,他的注意力仍然在路况上,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她撇撇嘴,见他不搭理她,索性转头望着车窗上不断落下旋即又消失的雨滴,思维也渐渐被这勾了去。   一滴,两滴,三滴……   “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所有往后的天气,会在一场场秋雨中越来越冷,然后再步入初冬,再从初冬变成隆冬。”   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冉小灿转过头,盯着后视镜看了半晌,见宋思未还是之前的神情,再仔细想方才听到的话,这才明白。她刚才说天气“估计会变凉”,而他说的是“天气一定会变凉”。   这难道就是科研人员的严谨吗?   “科学依据?”她困惑了,这不是俗语吗?   “秋天来临的时候,冷空气从西伯利亚南下进入我国大部分地区,当冷空气和南方的暖湿空气相遇后,便形成了雨。一次降雨,就会使当地的温度相应降低。秋雨下的时间长了之后,暖空气就所剩无几了,所有‘一场秋雨一场寒’后还有一句,叫‘十场秋雨要穿棉’。”他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路面。   冉小灿不可思议地望着宋思未的后脑勺,他们前前后后也碰到过几次,刚刚那段话,虽然还是那万年不变的语调,却是她听到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她垂着眼睫思忖片刻,实在是她所学的东西没有能够接下去的,只能恭维道:“宋老师真不愧是教授。”   “这是高中地理知识。”   她干咳两声,弱弱的辩解道:“我……是理科生……”   宋思未抬眸扫了眼后视镜,见她脸颊透着红晕,随后不咸不淡道:“小学四年级的《科学》书里也有类似的知识点。” 作者有话要说:  宋教授,高冷了。 ☆、第06章   宋思未补的这一刀正好戳中冉小灿要害。冉小灿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低着头搅着手指没再接话,她真想咬舌自尽,早知道活络气氛会落得如此下场,就让她在沉默中到家好了。   此后两人之间再无半句话,只有发动机和雨滴的声音。   车缓缓地停在C大法学院前,冉小灿如释重负,笑着对宋思未说:“谢谢宋老师送我回来。”   宋思未微微颔首,从前中储物箱找出一把折叠伞递给她,惜字如金地说:“雨很大。”   她抿了抿嘴,脸颊便立刻现出一个酒窝,犹豫片刻接了过来,将电脑斜跨在肩上,腋下夹着书撑着伞站在雨幕中,关门时问:“伞怎么还给你?”   他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中,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不用还了。”   “那……谢谢了。”   冉小灿转身朝法学院里走去,朦胧烟雨中屹立着一栋教授楼,随着距离拉近能看清它脱落的墙体和裸露的红砖,无一不彰显着它悠久的历史。   冉小灿走到楼道口收了伞,轻轻咳了一声昏暗的灯光立刻照亮了楼道,她爬到四楼向左转,拿出钥匙开了门,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   五十五平方的一居室,一进门就能看到客厅中放置的长沙发,老旧电视机对面是学生宿舍里常见的上下铺的铁床,上铺散乱地放着很多俄语书,下铺铺着天蓝色的床单,同色系的空调被委屈的挤成了一坨,充当枕头的是一个蓝色的海豚。沙发和铁床间的空档放着一个淘宝网里最廉价的简易衣柜。   冉小灿将伞撑开晾在阳台上,一屁股坐在床上,身子一歪蜷着腿窝在床上。   “姐,你回来啦!”冉小尘听到声响从房里出来,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关心道,“不开心吗?”   她没有回答,猛地捶床,怒气冲冲地问:“你知不知道‘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科学依据?”   “知道啊!”冉小尘虽然惊讶于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小学《科学》书里的吗?”她不死心,穷追不舍地问。   冉小尘茫然地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姐问这个干嘛?”   冉小尘怒:“还不是你那宋老师,害得我颜面扫地,我以后在他面前都要矮人一截了。”   “我没懂。”她的一席话让冉小尘更加糊涂了。   “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科学依据他知道我不知道,我就顺口夸了他一句,结果他说这依据是小学四年级课本里的,这不就是变相的说我连小学生都不如么,你说我郁闷不郁闷?”   冉小尘敛眉思考很久,才说:“以我对宋老师的理解,他应该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旋即笑着说,“姐姐本来就比宋老师矮一个头。”或许还要矮更多呢。   她怒目圆瞪,哼哼两声:“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   他笑着转移了话题:“姐,我睡客厅吧!”   她脑袋要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就喜欢睡客厅。”她想到了陈维冰的话,从床上下来在地上蹦跶两下,高兴道,“小尘,陈爷爷答应帮忙找肾源了。”   冉小尘咧着嘴露出漂亮的虎牙,“嗯,是啊。”   冉小灿说:“我明天就把房子挂在中介那里卖出去,把手术费握在手里就只差合适的肾了。”她想,有陈维冰帮忙,找肾一定会很顺利的。   他脸上的笑倏忽隐没,良久后刻意拢着笑说:“等找到合适的肾了再卖也不迟,不然我们得搬家,我身体可吃不消。”   他这身体也拖了四年,在这四年里他失去了很多,近乎一切,只剩下冉小灿这唯一的亲人和妈妈留下的房子了。找到相匹配肾的几乎是微乎其微,他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能让冉小灿空欢喜一场后还失去这房子。   冉小灿抬手敲了下脑门,嘿嘿笑着说:“你看我这脑袋,我皮糙肉厚经得住折腾,没考虑到你的情况。”   冉小尘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晚冉小灿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点落在草木上的声音,混杂着风起云涌的怒吼。她在漆黑中仔细看着客厅里熟悉到入骨的老旧家具。当年医学院的教授楼紧缺,身为副教授的冉妈妈便分到了法学院的这间房子。虽然冉小灿舍不得这房子,但在冉小尘面前,它又显得那么渺小,甚至不值一提。   她想,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努力赚钱,让小尘的病情在找到合适的肾源前不再恶化。   十月中下旬秋高气爽,丹桂飘香,曙光学校将秋季运动会定在周五。作为即将成为附属学校的曙光学校自然要请C大各领导前来观看,以彰显对未来合伙人的重视和尊敬。   冉小灿难得没有课程指标能偷个懒,让祝佳带班参加运动会。她简单准备了登山装备,去附近的聂拉山登山。   从有着鱼肚白的晨曦到太阳突破云层的正午,本是风和日丽正好徒步登山赏红叶的天气顷刻间就狂风大作,乌云滚滚。   冉小灿拿着登山杖眺望远处的红枫林,大风刮过似波浪般连绵起伏,摇曳生姿。   聂拉山是没有完全开发的山,只有一条盘山公路,冉小灿为了体现她的冒险精神并没有环绕公路攀登,而是另辟蹊径在枫林中任意穿梭。眼看风雨欲来,更是慌不择路,绕了半天都没找到公路。   等找到公路,搭下山的顺风车就很容易了。   她只感觉额头一凉,伸手摸了摸冰凉处,再看指腹处是泛着光的水渍。她哀嚎两声,因为出门前看天气预报显示无雨,为了少背些东西就没有带雨具。她抬头望着宛如伸手就能触及的乌云,小雨有转大的趋势,忙三步并两步的找公路。   山路崎岖道路艰险,她又是四处乱窜,一个不留神被裸露在外面的树根绊倒,圆润的滚了几圈从一处矮坡上跌了下去,一声闷响后趴在地上。   她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颤,随手将背着的登山包仍在一旁,哼了两声翻身仰面躺在,雨水无情的打在她脸上,她指着灰黑的天空愤愤道:“姐好不容易有闲情逸致徒步登山赏红枫,都是你,好好的天气下什么雨,害得我摔跤,疼死姐了。”   冉小灿边说边艰难地坐起来,想要找因为摔跤而脱手的登山杖,见对面山洞里正悠闲的坐着一个人。   他黑发理成极短的板寸,不但没影响他的帅气,反而显得很精神,高挺的鼻梁,黑如星辰的眸中波澜不惊,嘴唇微微抿着带了丝笑意,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登山装,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登山包。   她傻愣三秒,不假思索的将那么名字喊了出来:“宋思未?”   宋思未微微点头,笑着说:“是我。”冉小灿刚才从天而降的时候他着实惊讶了一把。   雨水落在脸上让她清楚地了解到自己身处的境地,顾不上尴尬,找到身旁的登山杖后忙拾起地上的登山包往山洞里跑进去,踟蹰片刻后将登山包当成板凳,坐在他对面,挠了挠短发,不解的问:“宋老师怎么在这里?”   “登山露营数星星。”   “额……露营啊……”她视线往山洞里探过去,果然看到地上有搭帐篷的支架。其实她是想说他们一起下山吧,科研工作者的方向感应该很好。   “看这天气只能算前者,露营和数星星怕不能实现了。”他语气淡淡的,唇边的笑意不深也不浅,刚刚好。   她音调猛地提高一个八度,欣喜道:“那宋老师什么时候下山?”   宋思未低头扫了眼左腕上的手表:“四点钟。”   她忙掏出手机,正是北京时间三点整,就是说一个小时后,宋思未就会动身下山。   “宋老师,你下山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他抬眸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随后点点头。   话唠的冉小灿碰到不爱说话的宋思未真是要命啊,十分钟都觉得度日如年。她拿着登山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抬头问他:“曙光学校今天秋季运动会,宋老师怎么没有过去?”红底烫金的邀请帖她见到过,里面有一张就是给宋思未的。   “难得清闲,出来散散心。”   冉小灿等啊等,却没有等到下文。她不是比宋思未更应该出现在运动会上么?按照常规他不是应该回问她为什么也没有参加运动会的吗?   她把登山杖放在脚边,咬着下唇,斟酌很久还是问了。   “上次宋老师有提起过,您……是哪一年去了乌克兰,在那边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章   宋思未的目光从浓黑厚重的云层挪到她脸上,之后垂着眸子看着她用登山杖在地上画出来的圈,层层叠叠的:“07年年底,在乌克兰基辅国际民航大学办了一个讲座。”   “讲座啊……”因为他全程都是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多数都是专业名词,冉小灿只记得是关于飞机的,具体讲了什么,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冉小灿翕合嘴唇,后又知趣的抿紧嘴唇。   “V-22 osprey aircraft.”   她探向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听到他清晰而低沉的嗓音:“V-22鱼鹰式倾转旋翼机,2007年开始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的军用运输机,我应邀去基辅航大讲解这款飞机。”   她本来还纳闷宋思未怎么突然讲解这些,再细细想来。他或许就是想随便捡几个简单零碎知识点让她知难而退,不要问专业知识,就算是最简单的,她也不会懂。   宋思未的注意力一直在头顶的那片乌云上,冉小灿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天上的乌云和越下越大的秋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洞壁上打盹。   她再次掀开眼帘时天空已经放晴,洞外秋阳西斜,暖金色洒遍整个山头,红枫林在日光的渲染下更加壮观,显得虎虎有生气,丝毫没有秋日草木凋零之感。   她环顾洞内,哪里还有宋思未的影子,就连地上的登山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掏出手机看时间:四点十分。   她拍掉身上的泥土,背着包往洞外走去,忍不住吐槽道:“都答应带我下山了,要走也不说一声,做人不能这么不厚……宋老师好……”硬生生将“不厚道”的“道”换成了“宋老师好”。   冉小灿刚踏出山洞,刺眼的秋阳让她睁不开眼,习惯性偏头伸手挡住阳光,这一偏头,她就看到了洞口两米处一身黑色装束的宋思未,他脚边正是她认为消失了的登山包。   她最直接的反应是:完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间接的反应就是:完了,他不会带她下山了。   下结论果然不能太武断,她原先以为宋思未可能是不想带她这个拖油瓶,也有可能是讨厌她的不守时,又或许是出于其他某种原因,见她在睡索性来个一走了之。现在看来,他是收拾完装备在等她醒来。   “我们走吧!”宋思未单手拎起登山包,借力背在肩上,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往枫林深处走去。   冉小灿跟在身后不停的绞手指,方才以为他走了,说话的声音自然是平常音量,他……应该听到了,却什么都没有问。   她跟在他身后走进茂盛的红枫林,置身于一片红色的海洋中,入眼尽是枫叶,宋思未身上的那一抹黑色,是除了红枫外唯一的颜色。微风过境时偶有红叶飘落,带着未干的雨水落在他肩头,亮眼炫目,脚踩在积着厚厚红叶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咬咬唇,双手紧拉着登山包的肩带追上他,两人并排走着,她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低着头,诚恳道:“宋老师,对不起。”敌弱我打,敌强求和一向是她的做人准则。   “宋思未。”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沿着枫林对角线方向加快步伐。   她脚步一滞,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再次赶上他,轻声说:“谢谢你。”末了补了他的名字,“宋思未。”   “没事。”   冉小灿慢了步子,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耳朵看了很久,因为得到谅解而心情大好,口中也哼着不成曲调的歌。   虽是雨后初霁,但泥土已经被之前的那场雨浸得松软潮湿,两人鞋子上都沾着泥土,走路有点滑。   半个小时后两人横穿了整个红枫林,她看到斜坡下不远处就是盘山公路,在红色背景下格外明显,像曲折迂回的带子。她激动万分,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科学工作者的方向感果真很好。   “宋老……宋思未,你看公路在那里。”   “嗯。”他轻轻应了声,在陡坡前站定,敛着眉观察路况,斟酌在哪里落脚最好最安全。   冉小灿见他完全和她激动的心情不沾边,连喜悦都没有,只垂眼看着坡下。坡下有什么好看的?她大踏步上前站在他身边,没来得及低头看,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坡下倒去。   “啊……”   有时候悲剧之所以称为悲剧,那是因为两人之间完全没有默契。   冉小灿挥着手想要抓住宋思未这块浮木,宋思未见她往后仰去,弯腰想拉她,两人错开的距离让他没有拉住她,而她挥舞的手精准的挠在了他毫无瑕疵的脸上,然后她再次以圆润的姿势滚下山坡。   不知道是山坡不够高还是冉小灿碰到宋思未后已经摔成了惯性,她从地上爬起来时竟不觉得疼,仰头望着山坡上的宋思未。他迎着光,所以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白皙的右脸上有三道深浅不一的抓痕,三道痕都渗着血珠。   她脑袋瞬时懵了,然后目送宋思未在斜坡上精准地找到最佳落脚点站在她面前。   她从包中翻出酒精贴和创可贴递给他,低着头没敢看他,然后深深觉得他们俩真的是八字不合啊!她一直横着手,半晌后手中的东西都没有被接过去,良久后听到他冷淡而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自己用吧!”   “嗯?”她抬头,莫名其妙地盯着他。   宋思未说:“手背。”   她依言看向自己手背,上面的伤痕和宋思未脸颊上的伤有些相似,只是上面带着灰尘,再观察她摔下来的地方,裸、露在外面的岩石上有斑斑血迹,原来是擦伤。   她指了指他脸上的伤,翁声道:“那个……脸最重要……”   “我有带这些。”   她迟疑很久收回手,也是,他身上的装备比她的要专业得多,酒精贴这种初级装备肯定有。   她转头看到有一辆车从远处驶来,因为山路原因开得很慢。她一个激灵攥着酒精贴跑了两步,回头才冲宋思未喊:“我先去拦车。”说罢转身一边扬手一边高呼,“师傅……师傅……顺路载我们一个……”   在冉小灿不停奔跑和坚持不懈地呼喊声中车师傅停了车,靠在路边等他们。   她气喘吁吁地趴在窗户边,透过灰黑的车膜往里看,车主四十岁左右,后座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娇妻,娇妻身旁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她心下便已明了,是一家三口出来秋游的。车是五座家庭车,算上他和宋思未正好五个人,只是副驾驶上堆满了郊游的工具。   “大哥,能带我们下山么?”她说罢转身找宋思未的身影,哪里还有人,脑袋再来了个九十度回首,见他伸出纤长的指敲了敲车窗,须臾车窗就摇了下来。   他嘴边噙着笑,眉眼微弯,说话的声音不再是淡漠的疏离,温和而有质感:“郎师兄好兴致,带着豆豆出来秋游吗?”   冉小灿还沉浸在宋思未的这个笑中,之后被这一句“师兄”雷得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看着两人说话。   郞玮良颔首,掠过他脸颊上的抓痕,笑着说:“学校布置亲子郊游活动,家庭作文是游记,我就带他出来体验体验。”接着目光游离到他身旁的冉小灿身上,笑意更甚,“你脸上怎么回事?”   “不小心刮着树枝了。”   “我还以为是被野猫抓了呢。”说着郞玮良下车绕到他们面前,拍了拍宋思未的肩,“没想到这么巧,半路还能捎上你。”   “冉小灿。”“我师兄郞玮良。”   冉小灿红着脸点头,纠结很久叫了声:“郎师兄。”宋思未都叫师兄的人,她直呼其名又不太礼貌,就跟着叫了声郎师兄,和上次叫宋思未宋老师一样。   她怎么忘了有个词叫“先生”啊!   宋思未和郞玮良将副驾驶上的东西统统收进了后备箱,连同他们的登山包。   宋思未坐前座,冉小灿坐后座,她身旁是郞玮良十岁的儿子郞豆豆,郞玮良的小娇妻很害羞,一路上抱着郞豆豆红了脸,只跟她打了个招呼,这就形成了后排三人听着前排两人讨论各种飞机的零部件,外带结构材质啥的。   郞玮良将冉小灿直接送回了C大法学院,她拎登山包连声道谢,告别时看自己左手没有处理的伤口,联想到了他脸上的伤。   她回头,对着宋思未比了比右脸的位置,大声说:“记得擦药。”这伤毕竟是她的杰作啊!再说了,要是因为这三条痕毁了容,世界上又少一个帅哥了。   不过这三条痕,好像丝毫不阻碍他的帅,反而增添了一丝阳刚气。   冉小灿没有想到,她随便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落在郞玮良眼中是多么暧昧关切,这个动作掀起了整个航空航天院的一阵妖风。   因为《管理学》已经翻译完了,所以冉小灿的周六睡到了自然醒。冉小尘去实验室了,她百无聊赖的窝在床上盯着老旧电视机调遍了所有频道,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桌子旁的草稿纸上。   她百般纠结后还是拿了过来,往前翻了几页找到那一手漂亮的行楷,黑色的汉字红色的阿拉伯数字。她犹豫很久,拿出手机按照上面的数字拨了过去,她记得,这是宋思未实验室的号码。   她感到莫名的紧张,单调的嘟嘟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您好!C大航空航天院315实验室。”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男性声音,但显然不是宋思未。   她在知道不是宋思未时松了一口气,说话反而很坦然:“我找宋思未。”顿了顿,补充道,“我叫冉小灿。”   电话那头愣了很久:“噢……找宋教授啊!”那人声音拉得长长的,接着声音很大,不是跟她说的,“宋教授,有人找……”   “请您稍等一会儿,宋教授来了……”   “嗯,好的。”   之后她等了接近三十秒,听筒里传来窸窣的谈话声:“谁找我?”   “冉小灿。”   “嗯,知道了。”   她喉头一紧,不自觉握紧了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章   宋思未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实验室,你要是方便可以过来。”   “啊?”冉小灿完全懵了,她什么都还没有说啊!   “关于翻译的事情,你可以过来一趟,具体事宜面谈。”   她半晌后才说:“好的,我大概二十分钟后能到。”   “嗯,好。”   然后没等她有所反应就断线了,她想了很久,之后也就想通了。宋思未给她的是实验室的号码,她找他,自然也只有翻译的事情了。   冉小灿在要不要穿正装的问题上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穿正装。因为她见到宋思未的多数时间,都是非正装。   十五分钟路程后她站在航空航天院的实验楼前,本来想直接杀到315实验室的,可望着一楼的闸机口,一扶额,这地方怎么这么高大上?再环顾四周,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她咬着下唇再次拨通了实验室的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宋思未,他直接问道:“你在楼下了?”   “嗯,在实验室进口。”对于宋思未的高智商,她真的很困扰。   “你面对着进口处,往左手边走,大概二十米后能看到玻璃门,玻璃门右边有密码锁,密码是24536。”   “嗯,记住了。”   冉小灿按照宋思未给的指示找到了玻璃门,门开后她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见里面是电梯。她进了电梯后仔细琢磨了一下密码,嘀咕着:“24536,不就是饿死我算咯?”   当她踏在三楼走廊时莫名有些失望,她以前也去过航天实验室,都是宽敞的能在上面建N个400米标准操场的面积,里面放着五六架飞机,可这里显然只是比其他院高档一点的普通实验室,和她以前见到的形成鲜明对比。   “嗨,冉小灿!”   冉小灿应声回头,在电梯口看到昨天刚见过的郞玮良,他一身实验室的白大褂,步履匆匆的朝她走来,语气中带着惊讶。   她点头:“郎师兄好。”宋思未叫他师兄,她在这里看到他,是正常的事。   “你来找宋思未?”   “嗯。”   郞玮良脚步没有任何停留:“我们一起过去,我找他也有事。”   “谢谢郎师兄。”   由郞玮良带路,冉小灿径直走进了315实验室。实验室大约两百平方米,里面放置着许多仪器和各种瓶瓶罐罐,和化学实验时有些类似。实验室最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个个都穿着白大褂,乍一看像极了医生。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看清最前面的是一层玻璃墙,这些人聚精会神观看的,是一楼平台里的一架小型飞机,实验室里竟别有洞天。   郞玮良大声道:“散了散了,都散了。”说着顺手按了左边墙上的开关,玻璃墙前立刻拉上了深蓝色的窗帘。   冉小灿站在外围没有进去,注视着这些年纪和她相仿的面孔散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回头。   白色的实验服刚好到膝盖处,纤长的指微微蜷着,眉头微蹙,轻轻抿着嘴唇,目光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高挺的鼻上梁架着一个黑框塑料框的眼镜,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和宋思未在人群中四目相对。   “思未,小灿找你。”郞玮良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接着说:“你要是忙就不要呆在实验室了。”   郞玮良话音刚落,原本嘈杂的实验室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清,因为冉小灿没有穿实验服,很自然的成了焦点。   宋思未没有回应郞玮良,而是转头对身旁的四个男生说:“你们继续进行新材料的落锤冲击试验,详细记录冲击试验矩阵。”   冉小灿自小就不喜欢成为焦点,现在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带着万分考究的目光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来回打量着,脸颊不自觉红了个通透,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合适。刚才和宋思未短暂的对视,她以为他看到她了,再看他心无旁骛指挥实验的样子,似又有没有看到她一般。   她抿了抿嘴,脸颊边顿时露出两个肉窝窝,咋一看就觉得带着三分笑意:“宋思未……”   宋思未缓缓的将视线挪到她脸上,最后定格在那双带着急切的眸子上,轻轻点了点头:“嗯,你等我一会儿,我先给学生讲解一下实验的具体事项。”   “好。”   郞玮良唇角带着笑意,目光来回在两人面上穿梭后落在他手下的一个研究生身上:“何馨,你陪冉小姐随便看看。”然后得出结论:高智商的宋教授,情商真的很低。   何馨从自己座位上腾地站起来,她那颗八卦的心早就翻滚成沸水了。   宋教授有女人找!有女人找宋教授!找宋教授的是女人!多么激动人心的新闻啊,这简直是整个航院的特大八卦啊!   而她,何馨,竟然有幸当面见证这个八卦。   宋思未从白大褂上的口袋取下原子笔,在一张纸上麻利的写下一串英文,递给孟羽彦,对郞玮良说:“不用了麻烦何馨,我马上就好了。”盖上笔盖,径直走到她面前,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办公室,“我们去办公室里谈!”   冉小灿噙着笑,点了头,只差没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感谢宋教授让我离开狐狸窝……”这可不就是狐狸窝么?这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就像狐狸看着乌鸦嘴里的那块肉一样闪着金光。   何馨呆傻的望着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进了办公室,转头莫名地盯着郞玮良,声音里满满的是凄凉:“郎教授……”煮熟的八卦机会,竟然飞了。   “郎教授,这是我师母吗?”孟羽彦八卦的问。   郞玮良干咳一声,正经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噢……”一众失望的声音。   “不过……”   “不过什么?”多人异口同声。   “我昨天带豆豆去聂拉山秋游,下山的时候正巧碰到他们。”   “他们……”   孟羽彦恍然大悟地拍手,大声说:“我知道了,她就是‘记得擦药’的当事人!”他今早刚来实验室就听航天复合材料专业的人走哪儿都扎堆,一问事情,都不正面回答,只往右脸上一比划,附送个媚眼娇滴滴地说“记得擦药”。   开始都说他有师母了,他完全没当回事,现在想来,宋教授右脸上不就是伤么?   郞玮良憋着笑,仍然一本正经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我昨天发现他们一个伤了脸,一个伤了手。”他扔下话,施施然出了实验室,正经的脸露出邪恶的笑容。   师弟,好自为之!   办公室的一面墙也是玻璃材质的,正午的太阳透过玻璃墙照进来,给室内的物品都镀上一层暖金色。冉小灿望着一楼的那一架小飞机,目光有些飘忽。   “冉小灿……”宋思未坐在办公桌里侧,抬眼见她偏着头望着楼下的飞机出神,遂出声提醒。   冉小灿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响亮地回答:“到!”在看到宋思未蹙着眉的脸后想起自己是在宋思未的办公室里,脑袋哄的像炸开锅的教室。   宋思未将书推到她手边,从口袋中取出方才用过的笔搁在书上,说:“你可以随便找一段翻译。”说着起身,“我二十分钟后回来。”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待听到关门后才敢回头,注视紧闭的门无语凝噎:他们真的是八字不合啊啊啊!不然为什么每次碰到他,总会干些蠢事。   等她好好感慨一番后才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头盯着宋思未留给她的东西。最上面的是一支普通的原子笔,原子笔下面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笔记本下是一本俄语版的《航空材料学》。   她拿过笔记本,翻开看才知道它其实是草稿纸,上面估计是他随手记下的数据和要点,中文俄语英语都有,但以英文居多。她随意翻了几页,仔细看了一下重点词汇,以便翻译时能用上。   她打开俄语书,按照顺序翻译起来,翻译了两段后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出于安全性考虑,复合材料首先在军机上使用,最开始主要运用在受载不大的构件上,例如舱门,口盖等,后来随着对复合材料研究的深入和使用的成熟,复合材料逐渐运用在军机主承力构件上。   例如美国在 1989 年首飞的 B-2 轰炸机,其主结构就采用了大量的复合材料,使重量大大减轻,显着提升了轰炸机的续航力和载弹量。到了近代,复合材料的应用进一步发展,甚至出现了全复合材料的飞机,例如 2007 年正式在美军服役的 V-22‘鱼鹰’直升机。”   “续航量”和“载弹量”这两个词她在笔记本上看到过,俄语包括中文,宋思未都有写。她不得不承认,除了这两个词,其他航空专业名词都是在乌克兰就会了的,她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努力克制让自己不想那人,现在却越发能想到那个人了。   冉小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垂着眼将目光投向玻璃墙,一楼的那一架小飞机还在那儿,周围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她在白色飞机的机翼前,看到了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宋思未。   他左手上拿着一个和她手上一模一样的笔记本,右手飞速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他个子很高,又是小型飞机,他观察的时候还要微微弯下腰,纤长的右手握着笔,食指偶尔沿着机翼的轮廓来回比划,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隔得远看不真切,但眉眼间竟然看不出那种淡淡的疏远。   也对,对于他来说,飞机才是他最熟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认真的男人最帅了。握拳,留言就是动力啊啊啊啊…… ☆、第09章   冉小灿一个晃神的空档,一楼的小飞机前早已没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办公室的门发出咯吱的声音,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分钟。   宋思未掩了门,径直拿起笔记本看翻译,目光闪过一丝惊讶,从办公室抽屉翻出一本书递给她,声音温和清澈:“这是需要翻译的书,求质不求量。”   冉小灿接过书,迟疑道:“我可能翻译的不是那么精准。”   他声音低缓中带着沙哑,“这版俄语的《航空材料学》是《先进复合材料技术研究与发展》翻译过去的,而你这次翻译的,和原文一字不差。”   冉小灿狂汗,这原理好像不是在探讨翻译,而是在研究中译俄的可逆性。   她低头看手中的《飞机结构强度设计》,翻开查看目录,贝齿轻咬红唇,良久后抬头注视着宋思未,说:“全书共四章,我分章交稿。”   “这个随你。”   “但是……薪资我要求千字四百元。”她说完后面色沉静的望着他,心脏却突突地跳个不停,良久后见他没有反应,这才补充道,“这些资料的专业度很强,所用的时间是我翻译其他材料的两倍多,倘若遇到其他更为专业的词汇,时间肯定在三倍以上。”   宋思未点头,没有任何犹豫:“行。”   冉小灿松了一口气,目光仍紧随着他,他虽然很轻易地答应了千字四百的要求,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是不是觉得她是那种唯利是图、嗜钱如命的人?她不是金刚,做不到刀枪不入,自然也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   冉小灿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蓝色背景的电脑屏幕,有些失神。   她上次拿着书从宋思未办公室出来时实验室里的一群研究生正围成一圈八卦,中间的两人甚至在争执,那叫一个唾沫横飞,争得脸红脖子粗。她怀揣着八卦的心悄悄走近,站在人墙的外围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说那伤是家暴来的。”   “怎么可能?宋教授虽然在实验上对我们严苛,也是航院的四大名补之一,但也不是会家暴的小人好蛮……”   “家暴”二字清晰地传到冉小灿耳朵里,她微微一愣,啧啧两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宋思未那模样说他是强、奸犯都没人相信,竟然还家暴!   “谁说我们宋教授家暴了,我说的是那女的……”   “她自己手上不是也有伤么?”   “先家暴,再自残。”   “不对不对,按照你这说法应该是先挠破宋教授的脸,让他毁容,再挠自己手背,装无辜。”   另一个声音传来:“你们说的都不对,刚才他俩还在这里深情对望来着,应该是不小心弄伤了的。”   冉小灿眨巴了下眼睛,怎么觉得这话题好像跟她有那么一点关系啊!她摆摆头,应该没有,绝对是想多了。   “什么那女的,她叫冉小灿。”   冉小灿被这一闷棍打得晕头转向,这感觉就像她在家门口捡到五百元,手舞足蹈地开门后发现这钱是冉小尘掉的一样。她兴奋的八卦了半天,结果主角是自己,能不郁闷吗?   她耳畔还是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声,经大脑提炼后争论点其实就两个:一是他们的伤是怎么来的;二是他们的关系。   一阵咳嗽声传来,众人顺着声源将注意力从八卦转移到站在冉小灿身后不远处的宋思未身上,然后学生瞬间如鸟兽散,剩她一人呆愣愣地望着宋思未。   他缓缓走近,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从她手中拿过那本书,翻开封面麻利的第一页留了一串数字,声音清晰干净:“这是我的手机号,要是资料翻译完成了给我电话。”   她接过书,红着脸点点头。宋思未何等聪明,只用一个手机号就消散了全实验室学生的猜测。倘若他们是熟识,不会连手机号都没有。   然后她抱着《飞机结构强度设计》的书说了声再见就仓皇地逃出了实验室。   冉小灿收回思绪,哀怨地轻叹两声,将翻译好的东西整理后在U盘里备份,顺手摸到手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拨通了宋思未的电话。   “宋老……宋思未,我是冉小灿,第一章翻译好了,直接发邮箱吗?”   听筒里传来一阵轻笑声,很好听,也很浑厚,但她知道,这笑声不是宋思未的。   “我是郞玮良,思未现在很忙,抽不了身。”   “噢噢,这样啊!那我晚点再给他打电话。”   郞玮良笑了笑,问:“听思未说你就住在C大?”   她觉得郞玮良这样的人应该不会问毫无意义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好像真的无关紧要。   “嗯,住法学院。”   “二十分钟后在法学院门前等你,一起去吃宵夜。”   她抬眼看了电脑右下角,北京时间21点23分,出门就差不多十点钟了,斟酌片刻后笑着婉拒道:“我倒是很想出去,只是……”   她还没说完电话那头是郞玮良陡然提高三个八度的声音“什么?实验出问题了?”然后对她匆匆说了句“等会儿再给你电话”,就挂断电话了。   虽然她在帮宋思未翻译相关的书籍,却至今没有明白他们一天到晚在实验室里到底在做什么,看刚才郞玮良的语气,宵夜,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冉小灿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关了电脑去洗澡。   她洗完澡后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浴室,见冉小尘房前门缝里的灯光已经消失了。她放轻步子走到床边,盯着吹风机纠结很久,最后怕吵到小尘睡觉就没有吹,只随便用干发巾胡乱擦了擦,之后就在蓝色海豚下垫了一条厚厚的毛巾,拉上被子关了灯。   爸爸走的那段时间冉小尘病情恶化,她在医院整宿整宿地守着他,在精神压力和经济压力的双重折磨下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入睡困难户,除非累极了,不然得在床上躺很久才能睡着。   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她大脑还很清晰,她拿过手机看着上面那一串数字后直接丢在一旁,这个点打来的,不是骚扰电话就是敲诈电话。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后盯着依旧亮着的屏幕,想到郞玮良后又重新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后划开键盘。   “小灿,我是郎师兄。”   冉小灿撇撇嘴,刚才还自称郞玮良,现在就郎师兄了。   “嗯,猜出来了。”她顿了顿,问道,“实验忙完了?”   “我们在你楼下,一起去宵夜,实验的事慢慢谈。”   她看推脱不了,只得应了声,简单的换了衣服后下了楼。   十一月的夜晚早已是浓雾密布,置身浓雾中即使穿着呢子大衣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未干透的头发在寒冷环境下就像戴了一顶淋了水的帽子,整个人都是透心凉。   十点钟的校园正是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模样的面孔,要么三五成群,要么同伴成双,也不乏情侣成对的。   她刚下楼,紧挨着楼道的一辆黑色速腾副驾驶玻璃窗就摇了下来,郞玮良露出白白圆圆的脸大声说:“小灿,在这里。”   她闻声走过去,路灯很暗,她站在车外根本就看不清车内的情况,点头笑着说:“郎师兄好。”   “甭客气,驾驶位后座是空着的,先上车。”   她应声从车后绕道驾驶位后座,打开车门滑进车内。透过后视镜她看到驾驶位上宋思未气定神闲的表情,整个人呈现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后排坐着一男一女,熟面孔,应该是在实验室里见到过。   她拢着酒窝率先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冉小灿。”车慢慢开出了法学院。   “何馨。”何馨咧着牙指了指副驾驶后座上的男人说,“孟羽彦。”   孟羽彦偏着头和她对视,豪气地说:“幸会幸会,我是宋教授带的苦行僧,她是郎教授带的灭绝师太。”   冉小灿被孟羽彦逗乐了,三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也不再觉得拘泥:“我是小学生口中万恶的冉小火山。”   何馨不乐意了,转头望着孟羽彦,大声说:“你自己愿意当苦行僧那是你的事,谁是灭绝师太了?”   “咦,你下午在实验室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何馨和孟羽彦争执不休。冉小灿盯着后视镜,挣扎很久说:“宋教授……近来可好?”她这一声问候送出去后整个车厢内再无声音,连何馨和孟羽彦的吵闹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心下后悔的要死,要是宋思未现在不搭理她,不就是自掘坟墓么?吃一堑后都不能长一智啊!   “你问的是实验上还是生活上?”低缓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感。   她脸颊微热,结结巴巴地说:“都有……都有……”   “都还行。”   “噢!”都一样有必要分那么细?   车经过川流不息的人潮,在时代广场的停车位上兜了三个圈都没找到停车位。郞玮良指了指广场C座前大型的玻璃幕墙说:“你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我去停车。”   宋思未没有推迟,将车停在路边,集体下了车。   何馨刚下车就指着广场玻璃幕上的广告屏大喊道:“原来今天是光棍节。”   “还过什么光棍节啊!先把机翼的问题解决才是王道。”   宋思未难得开口:“机翼的事情得循序渐进,急不得。”   “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在机翼大赛中不是还得了冠军的吗?怎么现在连小型机机翼都搞不定了。”   宋思未不动声色地望着C市璀璨的夜空,说:“竞赛时的标准是机翼最大载荷与重量的比值,只是单单针对机翼的重量和承重力。而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整架飞机,再出色的机翼如果不能配合机身使用,那也只是机翼而已。”   孟羽彦和何馨猛点头,于是冉小灿也跟着猛点头,其实,她真的只是一知半解。她抬头正好撞进宋思未深不可测的黑眸,他注视着她,半晌轻声说:“冉小灿。”   “嗯?”她心中咯噔一下,心虚地别过脸,难道他知道她是在滥竽充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你翻译的资料呢?”   冉小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问专业知识点,他们还能愉快的做朋友。她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个蓝白色小巧玲珑的U盘递给他,“资料在U盘里,我只翻译完了第一章。”她暗自庆幸还好出门时带上了U盘。   宋思未接过U盘,他白皙的手指挑起U盘上的挂件,借着广场周围用来布景的彩灯,他看清了挂件的样子,是由很多小珠子串成的平安二字,珠子下方挂着同色系的流苏。   他沉吟片刻,将U盘还给她,掏出手机捣鼓片刻,方说:“以后资料直接发我邮箱。”   她接过U盘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掏出手机看见宋思未发的短信,内容很简洁:songsiwei@hotmail.com,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的邮箱号。   郞玮良停好车和大部队汇合,兴高采烈道:“停车时见B座广场前新开张的桥楼小馆有光棍节活动诶,我们去凑热闹吧!”   何馨简直就是捧场王,一蹦三尺高,大吼一声:“好啊好啊!老娘要脱单。”   “个人认为你脱衣比脱单要来得容易。”孟羽彦调笑着说,说完转身就跑,在人群中见缝插针,何馨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大有落在老娘手里就让你变成人肉包子的气势。   郞玮良见冉小灿一脸探究的模样,解释道:“他们俩一直都这样,习惯了也就不稀奇了。”   “那个……我不是……惊讶这件事。”   “嗯?”   “我只是好奇郎师兄还要过光棍节么?”   “噗。”郞玮良望着时代广场前水花四溅的喷泉,在彩灯的映衬下绚丽多姿。他捂着胸口皱着眉,露出万分悲恸的表情,诘问说:“谁说已婚男士就不能过光棍节,美女是你们的,节日是我们的!”   冉小灿低着头思忖很久,反驳道:“我不要美女,要帅哥。”   郞玮良拉过一旁安静的宋思未,笑着说:“要帅哥还不容易,这不就是么?”   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别过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嫂子要是来电话,我就说你晚上没有在实验室。”宋思未唇边带着笑,目光似汤汤春水,七分柔和三分戏谑,轻易地钳住了郞玮良的命脉。   郞玮良立马歇菜,只得举白旗:“好师弟,咱十多年的情谊啊!你可不能陷害我。”   他唇角飞扬,薄唇轻启:“彼此彼此。”   冉小灿低头数着地上的方砖,霓虹灯的光似流星一样溅落在地砖上。他们俩同为当事人,她只能红着脸尴尬,他却能四两拨千斤的化解难堪。   他们仨赶到活动现场时孟羽彦正护着头蹲在地上求饶,何馨双手在他身上一顿乱劈,之后像大师一样长吸一口气,双手往外划了一个圈手心向下压,同时吐气,随后仍不解气的在孟羽彦身上补了一脚。   何馨的霸气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她方圆两米都没有人,再怎么想看热闹也不想搭上小命啊!也正是因为这样,冉小灿他们很容易就挤进了包围圈,抵达核心地带。   “桥楼小馆今日开张,故在此举办开业典礼,歌曲已经过半,现在进入游戏时间。”男主持人一挥手,接着说:“大家仔细看地上的那条黄色的线,那是舞台线,我数三声舞台上的人就配合我们一起玩游戏……一……二……三……”   都说声音是除了脸蛋外最能吸引到人的地方,而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却不及宋思未的三分之一。冉小灿整个人都沉浸在两个男人的声音对比中,抬头注视着主持人,他皮肤惨白桃花眼弯弯,不知道擦了多少粉,补了多少妆,视线最后挪到他拿话筒的手,竟然翘着兰花指,令她一阵恶寒。   在颜值和男人味上,宋思未完胜。   冉小灿感觉身后有一道力猛地推了她一把,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前窜去,情急下抓住身侧的一只手。那只手指骨很清晰,手上有薄茧,指尖微凉,掌心却很暖,那暖意一点点渗到她冰凉的手心。   “好了,舞台已经升上来了,站在舞台上的人就是今天参加游戏的人。”   冉小灿站定后视线顺着拽住的手一路往上,宋思未的脸清晰地印在她惊诧的眸底。她触电般松开他的手,指着身后解释道:“刚才有人推……咦……”等她转身发现自己正在一米高的舞台上,而舞台下是郞玮良那张白白圆圆的,和汤圆有得一拼的脸。   她焦急地说:“真的有人推我。”   宋思未轻轻颔首,说:“我知道。”当所有人都低着头找舞台范围时,郞玮良伸手轻轻推了她,而那一掌,正巧落入他眼中。   主持人穿梭在舞台上清点人数,随后大声说:“在我们舞台上正好有11对男女,我们的工作人员将手环随机戴在各位的手腕上,等大家拿到手环后再公布游戏规则。”   一位高挑的礼仪小姐将一条粉色的手环戴在冉小灿手上,宋思未的手上也戴了一条黑色的。因为宋思未气质长相出众,礼仪小姐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脸上,甚至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望着他,最后意味深长地扫了冉小灿一眼。   冉小灿一愣,宋思未长得好,跟她有的关系吗?   何馨拉过她的手,说:“除了数字,咱俩的手环一模一样。”   她这才发现何馨和孟羽彦也在舞台上。她仔细观察了手环,很普通的橡胶质地手环,只是手环上有标号:“我的数字是十一。”   “我的是十。”   孟羽彦说:“我的也是十,宋教授,你的是几?”   宋思未抬起左腕,右手中指指腹搁在手环上轻轻转动,然后双手自然垂落在两侧:“十一。”   何馨总结道:“我和孟羽彦数字一样,宋教授和小灿数字一样。”   “何馨,不会我和你一组吧?你除了打架,就没什么优势了。”孟羽彦右手托着下巴,挑衅地看着何馨。   冉小灿抬眸注视着宋思未,半晌后说:“那个啥……打架……我会抓头发……会咬……可以用脚吗?”   宋思未清冷的脸上忽地绽出一丝笑意,垂着眼睑凝视着她颊边的酒窝,声音仍旧浅浅的:“主持人还没有宣布游戏规则,不一定需要动手。”   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既然是光棍节,作为主持人的我,绝对有义务为大家脱单贡献力量。今天的游戏就是接吻,只要同数字的男女在台上热吻一分钟,桥楼小馆在C市的全部连锁店在往后的时间都对接吻的这对男女永久免单,随便吃多少……”   主持人话音刚落,台上就炸开了锅。   冉小灿已经被雷地说不出话来了,这比于妈的电视剧还要雷好么?难怪礼仪小姐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因为她和宋思未数字一样,是他的接吻对象。她彻底犯难了,桥楼小馆连锁店在C市有很多家,菜色也符合大众口味,永久免单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她记得航院里好像有一家桥楼小馆。   台下观众大声起哄道:“接吻接吻接吻……kiss kiss kiss……”掌声和呼喊声响彻云霄。   冉小灿环顾台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接吻了,也不乏纠结的,譬如她旁边的两位。   何馨说:“航院有桥楼小馆。”   “嗯,然后呢?”   何馨伸出手指,开始数:“在学校食堂一天二十,一个月是六百,一学期就是三千。”   “我们多数是在实验室解决吧!”   “可以要桥楼小馆送外卖啊!”   “好像,有道理。”   何馨一跺脚,双手交叉固定住孟羽彦的头,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表情说:“权当被狗咬了。”说完踮起脚狠狠地凑在孟羽彦唇上。   孟羽彦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一把拉下何馨的手,气呼呼道:“是我被狗咬了吧!”   “明明是我被狗咬了好吗?”   孟羽彦气急,拉过何馨捧起她的脸压在唇上,任何馨怎么捶打都没有分开。   冉小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血液瞬间冲向脑门,仰头和宋思未四目相对,磕磕巴巴道:“宋……宋教授……我……我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宋思未唇角微扬,清澈的目光中满含笑意,长睫在绚丽的灯光下煞是好看,随着眼睛的张合扑闪扑闪的。他点头,声音还是没有起伏的平调:“好。”   冉小灿红着脸指了指台下,说:“那我们下去吧!”说罢她转身半蹲在舞台边缘,准备跳下去。   郎玮良赶过来展开双臂横在她面前,将她死死地堵在舞台上,高声喊道:“兄弟们,这里有逃兵啊……”   冉小灿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郎玮良,没等她发表感慨,闻讯而来的围观群众把舞台左上角堵得水泄不通。   郎玮良带头发表言论:“你要下台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对!对!对……”观众一致起哄。   主持人挤过台上正在热吻的人,走到她身后,目光从宋思未脸上掠过,心下不免有些惊讶,他气质卓越,为何她还不乐意?   “亲爱的观众们,除了11号这对临时情侣,其余的十对都已经进入60秒深吻的游戏中了……”   冉小灿脑中闹哄哄的,根本就管不了喋喋不休的主持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站起身,把脚横在郎玮良脸上,恶狠狠地说:“郎师兄,你要是再不让开,我可就真地踩了啊!”   郎玮良脖子一偏,大义凛然地吼道:“为了观众福利,我坚决不让。”   冉小灿哭笑不得,只得转过头望向宋思未求助。   宋思未走到舞台旁,垂着眼看着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舞台,弯腰将她拉起来,只微笑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主持人说:“我看两位也不是陌生人,既是相识,索性就来个拥吻,顺其自然的脱单吧!”冉小灿回头时他看得真切,皮肤白皙,眉眼弯弯,圆圆的杏眼里带着三分无奈,她抿着嘴,颊边的酒窝甜的像蜜一样。心下不免感慨,原来是个美人儿。   冉小灿的右手被他牵着,感觉被牵的手力道忽的加重了。她抬头,见宋思未面色如常,他空闲的右手缓缓捧着她的脸,俊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她控制不住心脏,它在胸腔里强而有力地跳动,左脸被触碰的地方带着一种奇异的感受传遍全身。   “在观众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十一号情侣终于要踏出了摆脱光棍最伟大的一步了……”   耳畔是舞台下观众们起哄的叫喊声,她紧张地盯着宋思未清晰刚硬的脸部线条,着了魔一般不能动弹,有个声音在心底呐喊:“推开他,推开他,你应该推开他的……”   “舞台右后方观众少,跑……”   宋思未清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颊上,痒痒的,干净有力的声音传进耳里。她正发愣之际那只宽大的手牵着她,带着她避开舞台上的人,直直冲向右后方,等反应过来时他蓦然松开她的手,快速说:“跳。”   她愣了片刻,低头见宋思未轻巧地跳下舞台,转身注视着她。她没有丝毫犹豫,迈腿跟着跳了下去,站稳后他再次牵着她的手,挤出包围圈,远离那个是非地。   等跑进商业街中心地带,宋思未松开她的手,笑着说:“安全了。”   冉小灿体力不如宋思未,早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右手撑在墙上,左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缓了很久后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忽然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这……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了。”   她抬头看着他,初冬的夜里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薄风衣,风衣里是一件黑色的羊绒衬衫。他头顶是步行街拉的彩灯,璀璨夺目,熠熠生辉,一排排延伸到步行街的尽头,而他站在绚丽的灯光下,反而更胜一筹。   “冉小灿。”   “嗯?”   “刚才在台上,你说过什么?”   她想了想,小手豪气一挥,霸气道:“宋教授想吃什么?我请你。”   “我想吃泊静的糖醋排骨。”   冉小灿犯难了,泊静就在C大附近,离步行街有些距离:“我们回C大?”   宋思未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在掌心掂了掂,眉眼弯弯:“郎师兄现在最后悔的,大概是把车钥匙还给我了。”   她和宋思未在广场的地下停车库中找到了那辆速腾,开车径直杀到了泊静。宋思未简单的点了两菜一汤,冉小灿把上次和冉小尘没喝完的威士忌取了出来。最后埋单的是宋思未,两人出泊静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看到停车位上黑色的车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你要开车,不能喝酒。”   “没事。”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灯火阑珊的C大校园里,纤长的指拢了拢风衣的领口,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你知道我就住在法学院。”   他笔直地站着,声音清清淡淡:“从西一门进去要经过人文学院,航天院,之后才到法学院,走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   她翕合嘴唇想要拒绝的,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两人在夜晚寂静的校园里缓步前行,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盯着影子看了半晌,然后开始数路上梧桐树的落叶,聂拉山的红枫一下子窜进脑海里。那时黑发黑衣的宋思未,就像她想要的指南针一样,精准地带着她走出了聂拉山。   她偏着头,想起了这个季节的银杏叶:“法学院和航天院两院相隔的地方有一条路,道路两旁都是银杏树,这个时候的落叶蔚为壮观,和聂拉山的红枫一样。”   “嗯,等会儿顺便转过去看看。”他沉默片刻,旋即问:“小孩子很难带吧?”   她没料到宋思未会问这种问题,沉吟须臾方说:“还好,用心去和他们相处你就会发现,他们都超级可爱。”   “譬如?”   冉小灿扬着下巴略带些骄傲的神色,信手拈来道:“譬如有一次自习课,一个熊孩子一脸严肃地站在我面前,跟我说有人打他。我问是谁,他默默地拿出一只蚊子,我当场就石化了。还有他们会经常说冉老师你的声音好好听,等你高兴的时候,他们会很犀利的补一刀,特别是说下课的时候。”   宋思未唇边带着笑意,声音如流水一般潺潺流淌:“听着还不错。”   “嗯。比起职场的勾心斗角,和小孩子相处简直就是天堂,工作中的那些烦恼也都算不算什么烦恼。”寒风吹得她短发飞扬,她伸手将散发拢在耳后。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航院,宋思未在她前面转弯,踏进了银杏树林。   金灿灿的银杏叶在深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没有那么刺眼,呈现半透明状态。风一过枝头上的银杏叶簌簌飘落,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暖金色的海洋。   “要是白天来,肯定更美。”她言语中不乏惋惜之意。   他弯腰拾起一片银杏叶,纤长的指捻着叶柄在手上转了一圈,叶子在手中像飞花一样旋转,说:“你住在法学院,想来还是很容易的。”   冉小灿目光掠过林子里如地毯一样的银杏叶,其中有个地方的银杏叶被拨开了明显的界限。她咦了一声,越过障碍从路上走到林子里,蹲在地上说:“你看这边的树叶被堆成了心形。”   宋思未走近,低头看了眼心形的落叶堆:“应该是学生堆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和她喜悦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告白?”   “有可能。”   冉小灿鬼使神差的从落叶堆中拾起一片,像宋思未刚才那样,两指捻着银杏叶的叶柄,在手中转了一个圈,说:“小时候住这边,银杏叶铺满道路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会牵着我和小尘的手走过这条路,一遍又一遍。我那个时候觉得烦,现在想想,这却成了我最奢望的事情。”   可能是喝了酒,她的话也不自觉多了。她说完笑了笑,横着手将银杏叶递给他:“银杏叶的物语是坚韧与执着,它和你很像。”   她知道银杏叶除了有坚韧与执着外,还代表着纯情之爱、一生守候的意思。她想老学究一样的宋思未,肯定是不知道这其中寓意的。   宋思未伸手接过银杏叶,沉静半晌,实在无话可答,只说了声谢谢。他将冉小灿送到楼前,微微点头后转身欲走。   冉小灿的脚分别踏在两个不同的台阶上,想到他喝了酒,回头叮嘱道:“路上小心交警,回家后给我电话。”那酒是她拿出来的啊,要是他回去的路上被警察逮住,扔进牢里判个酒驾,她可就良心不安了。   翌日天朗气清,冉小灿醒来时头痛欲裂,不知是前夜冷风吹的还是喝高了。她顺过手机,没有发现短信和未接电话,匆匆洗漱后拎着包就出了门。   她经过航天院时见公示牌前围了满满的人,好奇心驱使她凑上去看了看,公示牌上用黄色粉笔飞扬地写了一行字:昨日晚归经过杏林,目睹航院极品帅宋教授被告白全过程,有图有真相。不用谢,请叫我雷锋。PS:求别扒本人真实身份,我的《航概》……不想挂!!!   航院的极品帅宋教授是宋思未,昨晚和宋思未一起在杏林的……不就是她么?她心中一紧,随后摇摇头,宋思未在C大的魅力无人能敌,说不定是送她回去后折返杏林时被告白的。   她再次将目光挪到公示牌上,见那一行字下面满满地贴着照片,照片里的内容大同小异。待看清照片的人后她怔住了,因为照片中除了宋思未外,另一个人,正是她。   拍摄者应该是背对着她的,所以照片中只出现了她的背影,天蓝色呢子大衣,被微风吹起的短发有些凌乱,她蹲在地上伸手将银杏叶递给他。   宋思未站在她对面,夜色黑暗看不清脸部轮廓,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他来。他微微弯腰,正接过银杏叶。两人中间,正是那堆成爱心形状的落叶堆。 作者有话要说:  顺手给宋教授撒个花、留个言,求别霸王我 ☆、第12章   紧挨着冉小灿站的女生看了她一眼,偏头跟旁边的人耳语几句,她没听清。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成了公示牌前的焦点,低头看自己身上天蓝色的妮子大衣和短发,瞬间醍醐灌顶。   她嘿嘿笑的跟周围的人打招呼,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凑巧,凑巧!我不认识宋思未。”说着以光速往公交站奔去。   宋思未眉目清晰,看不出半点情绪。他慢条斯理地套上白大褂,走进实验室。郎玮良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不怀好意地冲他抖了一下眉头,调侃道:“昨晚该脱单了吧?”   宋思未顺过桌上的笔记本,语气平淡:“师兄上个月接的材料研究所的项目还没动,给师兄一个忠告:出钱给学生请个副导师。”   “你不要转移话题啊!昨晚你们俩去哪里了?我们仨还很傻很天真的在车库前等你们俩。”   宋思未噙着笑:“再给师兄一个忠告:最近的实验项目,不要把何馨和孟羽彦分到一组。”   “宋思未,你能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能。”   “那你们昨晚去哪里了?”   他翻开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数据,漫不经心道:“我有权保持沉默。”   郎玮良被宋思未绕了两圈,耐心告罄,奸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单身、你未娶,干材烈火的两人在杏林里用落叶堆了一个爱心,就此结束了彼此的单身生活。”   他手中的笔倏忽一滞,转头凝视着郎玮良。   “我可没跟踪你,现在整个C大都知道你被告白了。”郎玮良说着掏出手机,把手机递给宋思未。他路过看到公示牌的第一反应就是拍下来,以此八卦,让宋思未无法反驳。   他眸子一暗,垂着眸子思考片刻,旋即说:“孟羽彦,通知所有本科生,期末考试《航空学概论》记得刷题库。”   孟羽彦点头:“我会通知的。”   郎玮良连连咋舌:“你会不会太狠了?一人犯错全院遭罪?”   宋思未抬眼注视着郎玮良,不咸不淡地说:“本科我只带一个班,试卷轮不到我出,我只是吓吓他们而已。”   “宋教授,你知不知道你是航天院的‘四大名补’之一?补考的补。”郎玮良再次将话题转移到冉小灿身上,“说真的,你觉得冉姑娘怎么样?”   宋思未停住笔,认真仔细的思考了很久,说:“智商正常水平,不细心,不适合做科研工作。”   郎玮良狂汗:“我没有问智商,我问的是感觉。”   他顿了顿,摇摇头:“没有其他感觉。”   郎玮良翻了一个亮堂的白眼,有气无力道:“宋教授,你这样,我很有压力。”他可是答应过师父师母,誓死也要给宋思未找个女朋友。重要的是师父师母仅仅只有一个要求:是个女的就成。要是他连这点都做不到,估计要羞愤自尽了。   “你的压力要是用在科研上,那就完美了。”说着离开郎玮良可骚扰范围,开启一天的科研教学工作。   阳光普照,驱散了不少冬日里的寒气,微风拂过树梢时卷起几片梧桐落叶,花坛里树叶常绿的香樟树得瑟地晃了晃身子。   冉小灿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走出会议室,她身边的祝佳则很兴奋,嚷嚷道:“哈哈,还好我不是班主任。”   冉小灿一脚就横在祝佳身上,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学校开会决定下周四到周日,举办为期四天的亲子活动。这意味着身为班主任的她,要担负五一班此次出游活动的全部责任。   最重要的是周末啊……竟然充公了。   “每年都一样,这次也不会出事的,放心。”祝佳挽着她的手,接着说,“晚点陪你一起打电话通知家长,这样有同情心吧?”   冉小灿满意地点头,随即说:“明天再通知也不迟,先回家。”   她和祝佳都是C市人,只是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一出校门就分道扬镳。   她下车后抬头望着泛蓝的云朵,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想带亲子活动大部分原因是冉小尘,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家里。   冉小灿回去一般是坐车到C大北二门下,直接到法学院和航天院交界的地方,这也是她早晨能看到公示牌的原因。她这次鬼使神差的在西一门下了车,抬手看了老旧手表上的指针,脑中还回旋着宋思未的那句“从西一门进去要经过人文学院,航天院,之后才到法学院,走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   她想算算从西一门到法学院,到底要几分钟。   从公交站走过人文学院用时十五钟。她刚踏进航天院所在区域就感觉芒刺在背,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学生对着她指指点点。她索性站在原地,环视四周,却又没发现有人看她。   她摇摇头,难道是她昨晚没睡好出现了幻觉?   走到航天院主教学楼时忽然蹿出三个男学生堵了她的去路,这突发状况吓了她一跳,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瞬间脸色苍白,站在一旁平复心跳。   “师母啊……你帮我们跟宋教授说几句好话吧!”三人中间高高瘦瘦的男生苦着一张脸,哀怨地说。   冉小灿汗,头顶有无数只乌鸦飞过。她无奈道:“我倒是想帮你们……”她把尾音拉得长长的,然后沉声说:“可惜我和你们宋教授不熟。”   “您就别谦虚了,我昨儿晚上经过杏林时,看到您和宋教授一起在地上堆落叶了。”   她身子微往前倾,欲解释时见宋思未正迎面走来。他正偏头与身旁的女人说话,两人之间隔了一臂距离,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他没戴眼镜,所以冉小灿一眼就看到那双满含笑意的、清亮的眸子,飞扬的嘴角,薄唇翕合着,唇角的笑像落入湖面的石子,娓娓荡漾开来。   她怔在原地,她和宋思未来来回回碰到过很多次,这次的微笑和上次在聂拉山时他对郎玮良的笑一样,如沐春风般的暖人心。   再看他身边的女人,身材窈窕,面容秀丽,长发飘飘,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优雅的韵味。   难道是他女朋友?   眼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要是她和这群学生们的谈话被宋思未知道了,多尴尬啊!她红着脸,冲着宋思未的方向努努嘴,小声对学生们说:“看到没,那才是正主。”管他是不是正主,她能撇清这个误会才是王道。   宋思未倏忽之间抬头,她来不及闪躲来了个四目相对。   如果人和人介于熟和不熟之间,稳居榜首的尴尬就是见面了要不要打招呼。她遇到宋思未之后,就经常性思考这个问题,现在也不例外。   宋思未出现的地方便是航天院最好的风景,再加上冉小灿这个航天院刚刮起的妖风,林荫道两旁出现了不少看热闹的围观学生。   三个学生见情形不对,转身正准备撤。冉小灿纠结很久,转过脸低着头看着脚尖,跟在学生身后准备装作没看见。   “冉小灿。”宋思未的声音不似以往没有起伏的平调,音稍微重了些。   她挪了两步,拢了笑转身,伸手晃了晃,佯装惊讶道:“宋教授啊!好巧啊!”要是她知道走西一门会碰到宋思未,打断她的腿她都不会走。   宋思未走到她面前,对着身侧的漂亮女人说:“陈曼,她就是帮忙翻译资料的人。”   陈曼噙着如百合花一样干净清新的笑容伸出手,友好地点点头:“你好,我叫陈曼。”   冉小灿裹着毛呢大衣,望着亭亭玉立的陈曼,心底竟生出了悲怆之意,都是女人,怎么陈曼就这么有女人味?   “我叫冉小灿。”她抿了抿嘴,颊边的酒窝带着七分笑意。   陈曼和她寒暄了几句,大多都是夸她翻译精准似出自专业人士之手,顺带着感谢她一番。宋思未很沉默,只站在一旁听她们的谈话。   临散时冉小灿和宋思未擦肩而过,她转过头看着两米外一高一矮登对的背影,喊道:“宋思未。”   宋思未默然回首,眸中平静如水,没有零星半点疑惑之色,只隔了些距离静静注视着她。   她咽了咽口水,到嘴边的话似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本来是准备问昨晚回去时碰到交警没,余光处都是八卦的学生,这样问便坐实了她和宋思未在一起堆落叶的传闻。   “下周四到周日,班级组织亲子出游活动,你……劝劝你姐姐,让她陪陪齐楚。”她灵光一闪,想到每次学校组织的活动时,齐楚父母永远缺席。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好。”   冉小灿猛点头:“要是他爸妈没时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随便哪个亲人都行。”她不想让孩子们难过。   “好。”   她挥手:“那我先走了。”说完后落荒而逃。   她每次和宋思未在一起,都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很不自在。   往后几天,她都不曾踏足航天院,就连上班都刻意绕开航天院所在地,偶尔走在法学院里也能听到零零碎碎的八卦。   关于那天冉小灿、宋思未和陈曼三人碰头,有以下三种说法。   1、冉小灿是宋思未前妻,两人育有一子归冉小灿抚养,冉小灿想以孩子作为纽扣和宋思未破镜重圆。   2、陈曼和宋思未两情相悦,冉小灿强势插入一脚,并为宋思未生了一个孩子,最终仍没有名分。   3、宋思未脚踩两条船,并且踩的两条船还能相亲相爱、友好相处。   冉小灿听完传闻后瘫倒在沙发上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和孩子有关的传闻肯定是因为齐楚,她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因为亲子活动由班主任负责,冉小灿忙得不可开交。曙光学校全员出动,每个班的出游地点都不一样,偏偏她手气不好,抽了最远的签——大理。等她联系完家长统计好人数上报学校时,离出游只剩下两天时间了。   从学校签退后冉小灿拖着疲倦的身体坐公交车回家,在所向披靡的公交车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是被司机叫醒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就跳下了公交车。冬日的冷风飕飕地窜进衣服里,瞌睡虫瞬间被驱走。   晚上七点钟的夜早已黑透,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她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环视周围环境,不远处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昏黄的灯光下是正在修建的马路,路面围着天蓝色的铁皮。   冉小灿彻底懵了。   她在C市生活了二十五年,搜刮完所有记忆中她去过的地方,都没有和这地儿相似的。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公交车,她强压住心中的慌乱,沿着马路方向往前走,那一盏路灯后是一段漆黑的路。她卯足劲地跑过去,见拐角处的灯光倾斛而出,泄了一地。   她小跑着转弯后,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道路两旁是一排排的节能路灯。借着灯光她看清了左手边的建筑物,牌匾上清晰地写着:城北殡仪馆。   毛毛细雨仍下个不停,她的脸蛋早已被冻的毫无知觉,在看到那五个字之后更是感觉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一直凉到心底,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节奏。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祝佳家住城北。   她扭头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边走边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祝佳打电话,冻僵的手指哆嗦地滑屏幕,越是着急就越是滑不开。   她整个人置身漆黑路段时,伴随着汽笛声一束强光从身后打过来。她小跑着挪到路旁,站在只剩枯枝败叶的梧桐树旁给车让路。黑色的车身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车缓缓前进,到她身旁时玻璃窗开了。   “冉小灿,上车。”温和干净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她眯着眼看向车内,即便什么都没看清,也知道车内的人是宋思未。因为他有一副好嗓音,如电台主持人一样,令人入耳不忘。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毫不犹豫地走到车前,手刚触到车门时听到宋思未说:“后座空着。”   虽然宋思未没有明明白白的要求她坐在后座,可从言语中能听出,他大概不喜欢副驾驶位上有人。   她迟疑片刻后松开手,从车前绕到后座,拉开车门滑了进去。她刚坐定他便关了车窗,车内开着暖气,她冻僵的双手的感觉逐渐复苏。她从后视镜中望着宋思未,他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给冷淡的感觉上添了三分书卷气。   “宋教授怎么会在这里?”她可不认为大晚上的路过殡仪馆是正常的事儿。   黑色的车平稳的行驶在不算平整的路面上,宋思未没有半刻分神,只是动动嘴唇:“这边有个空军基地,我过来给他们做技术指导。”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灰黑白相间的格子衬衣,袖子向外卷着,露出里面褐色的抓绒。   她恍然地点点头,一个研制飞机的去空军基地,属于正常事情。   “你怎么在这?”   冉小灿抿了抿嘴,如实说?他肯定会觉得她智商低。   “我……我……出来逛逛……”她说完就后悔了,就不能找个好一点的借口么?城南逛到城北?学校逛到殡仪馆?   宋思未视线轻飘飘地挪到后视镜上,见她两颊通红,目光有些闪躲,语气淡淡的补了一刀:“冉老师真是好兴致,大晚上地逛殡仪馆。”   她初见宋思未时叫他“宋老师”,之后是“宋思未”,现在又变成了“宋教授”。但他都是直接唤她名字,叫“冉老师”,这也是头一遭。   她干咳两声望着驾驶位上他如泼墨一般的发,辩解道:“本来是压马路,压着压着,就迷路了。”   宋思未没再接话,只专注地开车。   冉小灿从后视镜中注视着宋思未的侧脸,咬着嘴唇开始纠结要不要搭话,毕竟城北到城南,还有段距离。   她欲开口之际,宋思未手机铃声响了,是单调的滴滴声。他单手从储物箱中找出手机,瞥了眼上面的联系人,快速戴好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嗯,已经在回家路上了。”他说这句话之后停顿了很久,随后只说,“回家再说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后天的亲子活动,我姐可能去不了。”   冉小灿一愣,思忖片刻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贝齿轻轻咬着红唇,漂亮的新月眉微微隆起,嘴唇张合许久未曾开口时听他说。   “我陪齐楚。”   她心中一颤,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前段时间她深刻的总结了一下已经度过近二十五年的人生,得出的结论是:她的事,只要和宋思未沾边,就凶险万分。   她磕磕巴巴地开口:“呵呵,真好……真好……”   宋思未没有回头,却从她敷衍的话中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他心底倏忽之间升起一丝烦躁,面色未变,长手一伸调低了车内温度。   冉小灿见车已驶入城南区,搅了半天手指才问他:“宋教授……家住哪?”   “光华区。”   她惊讶地看着宋思未在后视镜中呈现的双眼,须臾后指着路边地铁站说:“宋教授把我放在地铁口就成。”城南城北中间的黄金地段便是光华区。   “出游时,叫我宋思未。”他音调还是如往常一般,似直线一般没有起伏。   她点头,提醒道:“已经到城南区了,找个公交站或者地铁站,我就能回去了。”   “外面在下雨。”   冉小灿发现宋思未很执着,他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更不会受别人的干扰。车直接停在了法学院教授楼下,他纤长的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几下,将视线落在后视镜上,和她四目相对,却没说话。   “宋……思未,谢谢你。”她将宋教授瞬间变成宋思未,拉开车门往楼道里冲,等她站定后回头看时,早已见不到那辆黑色的速腾了。   下公交车后的寒冷,加上车上的暖气,冉小灿在冷热交替后当晚就高烧不退,体温直逼四十度。第二天请了病假躺在家,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好像看到沈铭站在燕子堡张开双臂,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黑海,海风吹乱了他整齐的发。他对着她莞尔一笑,温柔地说:“小灿,有没有想我?”   “姐,起来把药喝了。”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在冉小尘的帮助下半枕着海豚布偶靠在床头的铁栏杆上,伸手接过瓷杯,颊边陷进去一个肉窝窝,笑着说:“我没事,你先去上课。”心底是无尽的失落,她已经很久不曾梦到他了。   冉小尘注视着她喝完药,接过杯子放在桌上:“我今天没课。”   “骗谁呢,你上午《物理学》和《医学心理学》各一节。”她喉咙的刺痛导致声音哑哑的。   冉小尘虎着脸,正经地说:“冉小灿,我以准医生的身份提醒你,你病了。”   “我就只是有点发烧,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我今儿不好明天怎么带队去大理?”   “那就别去了。”冉小尘脸色未变,不容反抗的语气和无法忽视的气场。   冉小灿一愣,半晌后笑着说:“我们家小尘,原来已经长大了。”她顿了顿,解释道,“班上所有出游行程都是我负责的,我要是不去,那我们班谁来接手?”   “我去吧!”   她笑了笑,说:“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怕他有高反。   冉小尘没再说话,眸中神色黯了黯,如陨落的星光。他忽然,痛恨起这副身子了。   日落时分冉小灿退烧了,只是脸色不好,人也显得不精神。   翌日她很早就起床了,收拾好东西给冉小尘留了一张纸条,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注意透析时间,然后拎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出了门,直奔曙光学校。她不知道,冉小尘站在阳台上目送她到校门口,直到视线所及处看不见熟悉的身影。   八点半人员集合,二十名学生,加上家长,平常宽敞的教室显得很拥挤。这次和冉小尘搭档的是燕若水,每人分管十名学生。   集合后导游给学生家长上了为时一小时的前期培训课。冉小灿和燕若水将这四天三夜的行程表发给学生家长,等她走到齐楚旁时见宋思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忙将目光转到齐楚脸上。   尔后两辆旅游大巴车将他们送到机场,到达机场时已经十点半了。午餐是在飞机上解决的,在昆明机场转机时已经一点半了,等脚踏实地地站在大理的土地上时已经三点钟了。   到大理古城后她将任务卡发给家长后拿着麦克风大声宣布:“我们已经到达大理古城,第一个任务就是寻访当地美食,解决晚餐。七点整在这里集合,一起回酒店。”   冉小灿等众人散去后重新上了大巴车,坐在车上争分夺秒的养精蓄锐。她将头轻轻靠在玻璃窗上,古城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地洒在她身上。她耷拉着眼皮看着不远处如梦如幻的苍山,眼皮跳了跳,就睡着了。   “冉小灿……”“冉小灿……”清新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非宋思未莫属。   冉小灿咂咂嘴,眼睛都没睁,嘟哝道:“真讨厌。”虽然宋思未声音很好听,但是在睡觉时,再好听的声音都属于噪音。   “冉小灿。”还来?   “冉老师。”这个梦还真是清晰的可以,但声音……不是宋思未的。   “冉老师冉老师冉老师……”这……貌似是齐楚的声音,而且还透露着极度的不耐烦。   她睁开眼睛,远处模糊的苍山越来越清晰。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转过头,见到齐楚那张臭脸时脑袋瞬间卡壳,疑惑道:“你不是跟燕老师么?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齐楚冷哼一声,高傲地别过脸:“又不是我要来的。”   陪齐楚出游的是宋思未,她想起方才听到了他的声音,偏着头目光越过齐楚,看到了车外的宋思未。他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淡淡地看向车内。   她没说话,坐在座位上看着他。   齐楚将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往车下跑去。   她低头看手心温热的东西,是一杯姜茶,还有一盒感冒药。姜茶的温暖从手心一直渗到心底。她抬头时齐楚和宋思未已经走远,她抱着姜茶赶下车,望着宋思未和齐楚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她犹豫片刻,喊道:“宋思未。”   宋思未蓦然回首,身后是来往的人潮。他身量高,显得鹤立鸡群。他没说话,黝黑的眼睛注视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求虎摸,求留言 ☆、第14章   冉小灿将感冒药塞进包内,拿着姜茶跑到宋思未旁边,看着白墙青瓦的古建筑,指了指街道两旁的商铺:“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她上次在时代广场就允诺过他一顿饭,加上今天这感冒药,理应好好谢谢他。   齐楚吧唧小嘴,给了她一个明晃晃的白眼,将头看向街铺飞翘的檐角,没搭理她,直冲冲的往前走。   “既然过来了,就先随便看看吧,吃饭还有点早。”宋思未应声,踏着青砖跟在齐楚身后。   冉小灿和宋思未并排,缓步在古城街道上,走马观花般看过琳琅满目的商品,并无心购买欲望。她斟酌很久措辞,笑着说:“谢谢你的姜茶。”   “不用谢。”宋思未的视线落在齐楚身上,尔后转过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小脸,中肯的说:“虽然大理海拔不算太高,但你正值感冒期,理性地考虑就是换个老师带班,好好在家休息。”   她唇角带着如花笑靥,似七月盛开的白簪花,脱俗、冰清玉洁。   “昨晚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看上去精神不好是因为今天路程颠簸辗转,累的。”   他噙着笑点头,语气淡漠疏离:“嗯。你自己都没有觉得不舒服,那大概就没问题了。”   冉小灿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宋思未和她不算熟识,这些忠告也是他最大的让步。她这样回答,他肯定想,身体是你自己的,疼痛与否,都与我无关,话我是说了,听不听由你。   “舅舅,我们比赛,看谁先把千眼菩提打磨成形。”齐楚上前拉住宋思未的手往前窜出三米。   冉小灿抱着温热的姜茶慢吞吞的跟上去,等她晃到的时候宋思未和齐楚已经蹲在街边挑千眼菩提子了。她站在旁边俯视眼前的一大一小,索性喝起姜茶来。   宋思未手指纤长且直、白皙,指甲很短,边缘修得干干净净。他的手在装着菩提子的箱子中来回翻找,认真、仔细地挑选目标。相比于宋思未的认真,齐楚则是乱翻一通,将箱子里的菩提子倒腾了个底朝天。   千眼菩提子根据大小差异价钱也不同,越大价钱越高。齐楚狡黠一笑,伸手在高价区中顺了一颗递给宋思未,古灵精怪道:“舅舅是大人,为了公平起见,自然要磨大的。”   彼时宋思未手指上正衔着一枚小巧的菩提子,是他在低价区精挑细选出来的。他接过齐楚递过来的菩提子,偏头看向站在一旁悠闲啜着姜茶的冉小灿,双手一摊,声音清澈好听:“一起比赛?”   她下意识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菩提子,视线落在他明晰的脸上,聂拉山的抓痕已经完全好了,没有一点疤痕。她缓过神,顺手把姜茶放在店里的玻璃展柜上,斗志满满地说:“那肯定是我赢了。”   齐楚故作高深的地摇摇头:“不一定。”   “我手上的菩提子和你的一般大小,我力气比你大,体力比你好,当然是我赢了。你舅舅手上那颗大金刚,得了吧,我们磨完三四颗,他都不一定能磨完。”   店家带着他们到店内,将砂纸递给他们,并教授了他们打磨方法。   临开始时齐楚仍然不服气,指着宋思未对冉小灿说:“我可能赢不过你,不过舅舅不一定会输给你。”   冉小灿掂了掂两根大拇指粗细的菩提子,再看宋思未手上大N号的东西,得意洋洋道:“不可能。”   “冉老师,您别得意太早,我舅舅可是航天所的研究员。”   她一愣:“这和磨菩提子有什么关系?”   “所谓科研人员,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扛得起锄头拿得起菜刀,写得了学术论文,也干得了体力活的人种。”   冉小灿拢着笑鼓掌,满意道:“你要是上课这么认真,以后也一定是科研人员。”   齐楚哼了一声,低头开始磨千眼菩提。   冉小灿刚开始还很兴奋,拿着砂纸不停的磨菩提子表面的皮。随着时间战线的拉长,都快感觉不到右胳膊的存在了,只是机械地磨啊磨。她狼狈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宋思未低着头,纤长的指紧紧地攥着砂纸和菩提子摩擦着,菩提子的花色已经显露出来了。他眸子中满溢着认真,面上也是毫不懈怠的神情。   她盯着菩提子,脑中飞速地转着。她所知道的宋思未,无论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还是其他方面,做事都很认真。   她排除杂念,深吸一口气后专心致志地磨菩提子。半个小时后菩提子的花纹完美的呈现在她面前,不得不给宋思未的眼光点个赞,这颗菩提子的形状和花色都是一顶一的好。   她扬了扬手里的菩提子,高兴道:“我赢了。”   “谁说的?”齐楚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站在展柜前悠闲地欣赏着饰品的宋思未说,“舅舅早就磨完了。”   “额……”冉小灿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千眼菩提,宋思未手中的菩提子比她大很多,怎么这么快就磨完了呢?   “我估计他是把千眼菩提当飞机了。”   她更晕了:“就算你舅舅把千眼菩提当飞机,他工作时又不用磨飞机?”   齐楚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他是研究飞机冲击损伤的,飞机表面不光滑,阻力大,损伤大、速度慢。”   冉小灿汗,竟然觉得齐楚说的有道理。   她撑着老腰站起来,跑到展柜旁凑热闹,里面展示着各种千眼菩提的摆件,精致又好看。她指着玻璃柜中一个蘑菇形状的千眼菩提,对宋思未说:“你看它的形状好特别。”   宋思未闻声弯下腰,没有半点迟疑:“这个是经过再加工的。”   她诧异地望着他,想问他为何这么肯定。   老板走过来,笑着说:“小哥好眼光,这个确实是经过再加工了的。”   冉小灿随口一问:“这个蘑菇样子的多少钱?”   “不卖。”   “额……”   “如果只是简单的菩提子抛光,那很容易。可打造特定造型需要技术也需要运气,稍有差错整个千眼菩提就废了,我也是来回试了好几次这蘑菇才成形的。”老板如是说。   她恍然大悟的点头:“这样啊……”   宋思未目光清冷地环视店内,最终定格在打磨机上,回头对老板说:“能借用一下你们的机器么?”   “当然可以。”   得到老板允许后宋思未坐在打磨机前,拿过他磨的大块头菩提子,对着飞转的磨盘或浅或深的磨。   冉小灿站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磨盘的速度那样快,要是稍有不慎手碰到转盘,那就不只是简单受伤的事情了。   “小心手,不要碰到转盘。”   宋思未微微颔首,并未看她,只专注于手中的机器和菩提子。   齐楚磨好手中的菩提子,拿着刷子刷掉上面的粉末,站在一旁看着宋思未,兴奋道:“舅舅,你看我菩提子磨好了。”   冉小灿拉过齐楚不让他靠近宋思未,夸奖道:“嗯,真棒!”她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宋思未将圆滚滚的菩提子打磨成蘑菇形状。   宋思未麻利的关掉机器,将打磨成蘑菇形状的千眼菩提递给她,唇边衔着笑:“你要的蘑菇。”伞状的蘑菇顶上是错综复杂的花纹,从伞顶一直蔓延到伞柄位置处。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手中的菩提子,心中千回百转,竟说不出一句话。他用机器,是以为她想要那颗菩提子。   她接过菩提子,菩提子似千斤重一般。她揉搓着自己打磨出来的菩提子,递给他:“礼尚往来。”说完由衷的夸奖道,“老板自己废了好几个才成形的‘蘑菇’,而你却一蹴而就,老板现在只有哭的份了。”   “运气罢了。”宋思未笑着接过菩提子,“拿到老板娘那里打个洞,就能穿成配饰了。”   三个菩提子均被做成了挂件。宋思未和齐楚的是黑色的带子;冉小灿的挂了个中国红的带子,拴在手提包上,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蘑菇。   宋思未付钱后三人出了店铺。   大理湛蓝的天空掺杂了一丝灰色,映衬着整座青石板街道更加古色古香。   冉小灿低头看着腕表,时间已经是六点三十分了。她惊呼一声:“糟了,快到集合时间了,我们还没有吃饭。”   宋思未伸手牵过齐楚,语气平平:“先去集合,等到了酒店再吃饭。”   冉小灿点头,冲他们挥挥手:“我要清点人数,先走了,晚点酒店碰头一起吃饭。”她扭头拔腿就跑,挎包上的蘑菇随着她的脚步上蹿下跳着。   她到集合点后快速清理人数,时间一到就带队到达指定酒店,安排好入住后已经是八点了。她忙得筋疲力尽、晕头转向,放置好行李后把自己埋进酒店柔软的被子里,然后只觉眼皮很沉很沉。   冉小灿悠悠转醒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她腾地坐起来,翻找出手机给宋思未打电话。她虽然和他相处不深,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她说过一起吃晚饭而且并未退信,他必定会等她一起吃的。   “宋思未,你们吃过晚饭没有?”   “吃过了。本来准备等你一起吃的,但小楚饿了,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空下来,就带着他先吃了。”   她长舒一口气,说:“那就好。”   “酒店餐厅九点后就不供应晚餐了。”   “嗯,我出去找找,现在夜市应该正热闹。”   电话那头停顿很久,随后才说:“我在你对门,有事可以找我。”   “嗯嗯,好的。”她应声,之后挂断了电话。   冉小灿穿戴好御寒的衣服,拔掉房卡出了门。她路过隔壁房间时里面正好有人出来,走廊的灯光照在清瘦的身板上,借着灯光,她看到年轻男人满脸惊讶的表情,那表情里,带着七分惊喜。   “小灿,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是谁? ☆、第15章   冉小灿呆怔的脸上须臾绽放如花笑靥,激动地抛了个白眼:“不是真的难道是煮的?”视线落在殷姜手上的封边胶上,疑惑道,“大半夜拿着封马桶的胶水,你也真够可以的啊!”   殷姜不满地望着满脸嫌弃的冉小灿,鄙夷道:“两年多没见,重逢后没有半点喜悦就算了,竟然还嫌弃我,你也真够可以的啊。”   冉小灿笑着笑着,眼底的雾气渐渐聚拢。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浓浓的:“我毕业证的事情,谢谢了。”当年冉军出事,她急匆匆地赶回C市,毕业证的相关事宜都是殷姜着手处理的。   殷姜、应琴和冉小灿,是由同一家中介输送给克里米亚国立综合大学的同一届学生,他们在在乌克兰相知相依,度过了大学时代最美好的五年时间。(预科一年,本科四年)   “这一声谢谢,迟了近三年,你觉得还有意思么?”殷姜不依不挠的逼问。   冉小灿嘿嘿傻笑两声,再次把话题转移到封边胶上:“大半夜的出来当雷锋?”她知道,他一定不会生气的。   “命苦啊!我堂堂殷大少,沦落到天天胶马桶的地步了。”   “怎么回事?”   殷姜长叹一声:“本来是和我们料想的一样,预科一年、本科四年、硕士也就一年。你回来后不久,我妈将生意重心转移到大理,几乎投入了全部家当,开了这家酒店。我爸又不会技术活,我只好回来帮忙了,就没有再攻读硕士,应琴也一样,她陪我来了大理。”他提到应琴时眼底透露出的温柔似三月拂过的微风。   她笑了笑,原来所有人的人生都是这样,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应琴呢?”她之前没问应琴,就是怕他们并没有走到一起,但从殷姜的语气中能听出来,他们大约是相爱如初。一段感情从开始到最终,开花结果是最圆满的结局。   殷姜得瑟地晃了晃身子,高兴说:“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当爸爸了。”说罢把手中的封边胶抛在空中,随后又稳稳的借住,“她七点钟就睡了,等明儿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殷大少,你这么闲,不用封马桶了吗?”她调侃道。   “封马桶的事就交给别人吧!叙旧重要。”   她无奈地耸耸肩:“我这次是带班来大理的,没时间啊!”老天既然让他们再次重逢,就有的是机会叙旧,不急在这一时。   殷姜突然拉长脸,眯着眼睛愤愤地盯着她,没好气道:“我和应琴回国后找过你,按照寄给你毕业证的地址。等我和她千里迢迢的跑去C市,你真是好样的,电话不通,地址错误,想找都找不到。”   她以前住的房子是冉军的第一桶金,出事后不久就被检察院查封拍卖了,号码是家里的座机,自然找不到她了。   冉小灿语塞,翕合嘴唇,最终只说了句:“家里恰逢变故,当时没顾得上你们,等事情平息得差不多时,才发现我们已经失联了。”轻描淡写的一句变故,却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殷姜没再追问,冉小灿连毕业证都没办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想来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你找到沈铭没有?”他看到冉小灿瞬间惨白的脸,不用回答,便已知晓了答案。   她感觉手脚冰凉,良久后抬头,认真注视着殷姜,缓缓说道:“他是谁?我不认识。”   殷姜一愣,安慰道:“人生总得往前看。”他迟疑片刻,才说:“你留在乌克兰的东西,应琴选了部分帮你带了回来……大都是你和他之间的纪念品。”他只用了一个“他”,连名字都谨慎的不再提起。   他和应琴回国后曾去过C市,就是想把这些东西还给她。他想对她来说,和沈铭有关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丢了吧!”她接的干脆,没有半点犹豫。   “你……”   “你家真小气,这个点就没有饭了。作为殷老板,应该能赏我一碗饭吧,我都快饿死了。”她打断他的话,笑盈盈的抱怨着。   冉小灿吃完饭后就后悔了。她真不应该吃殷姜一顿饭,代价就是帮他扶了大半夜的马桶,凌晨才爬上床与周公约会。   翌日早晨她起得很早,在酒店餐厅确定好随行人员的早餐后联系旅游车。早餐她是和应琴一起吃的,两人恨不得把这两年多的事情都问个遍,奈何时间紧凑。她含含糊糊喝了碗稀饭叼了根油条就去工作了,不巧的是这狼狈模样正巧被宋思未和齐楚看到。   齐楚撇撇嘴,眼馋道:“冉老师,我也想吃油条。”   冉小灿犹豫片刻后咬断油条递给他:“给你。”   “上面有口水。”   “那算了,晚点给你买一根。”她看了眼坐在餐桌前给面包片抹果酱的宋思未,随后说,“宋思未,晚上一起吃饭。”她这顿饭,欠的时间相当长啊。   他颔首,淡淡的“嗯”了一声。   上午的安排是乘中型游艇观洱海,之后登苍山,赏田园风光。   冉小灿将家长带到洱海,随后把班级资料和家长联系方式一起交给燕若水,自己赶回了酒店,让殷姜着手安排二十个家庭学习制作大理美食——乳扇的食材和工具。   这是学校设计的出游活动。一是培养家长和孩子之间默契和感情,二是让孩子们理解毛爷爷所说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意思。   冉小灿和殷姜腾好场地摆好工具,她伸了个懒腰冲殷姜挥挥手,打着哈欠道:“昨晚给你扶到半夜的马桶,回去眯一会儿。”   “你自己磨蹭晚了还怨我,吃完饭都已经十一点半了好不?”   “反正场地都收拾好了,睡一觉也关系啊!”她回头,望着正在帮她分发乳扇制作方法的殷姜,唇角不觉带着笑意。还好,他们的友谊,一如当初。   她趿拉着步子晃到门前,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掏出房卡,刚刷开门就见宋思未从电梯里出来,浑身湿透,脚边还淌着水。地上铺着红毯,他走过的地方瞬间就变成了暗红色。   她就这样注视着他走过来,望着他苍白的脸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不小心掉进洱海了。”宋思未掏出门卡,带着一手水刷开门,回头对她说,“我先去换件衣服。”   冉小灿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看着大理的天。都说云南四季如春,大理自然也囊括其中。只是昨天来大理还是初秋天气,一件薄外套就够了,可今天大理的天一直被浓云占据,室外温度只有七度。   洱海到酒店又有一段距离,他……一定很冷。   她望着手中的磁卡,取电卡槽的位置是带电的呢还是不带电的?她犹豫片刻后说,“需要我帮忙吗?”   宋思未回头,面上闪过一丝惊诧,抿了抿略微青紫的唇,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我基本的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她注视着宋思未,不明白他的回答是什么意思,困惑地眨巴着眼睛,再细细回想他们之间的对话,脸颊顷刻被红晕覆盖。   她急切地解释道:“我是要帮你换衣服的……不是不是,我是看你身上有水,想到取电问题,不是想帮你换衣服……是帮你开门,不对,帮你取电……”   完了完了,越解释越乱,一个女人大言不惭地说要帮一个男人换衣服,神啊!他会怎么想她?   他伸手将房卡递给她:“那麻烦你了。”很难得,他听懂了她颠三倒四的话。   冉小灿红着脸接过那张带水的房卡,从包里掏出纸巾擦干上面的水珠。她跟在宋思未身后走进房间,将房卡插在取电卡槽位置,室内光线昏暗,她顺手打开房间里的灯。   宋思未转身进了浴室,高声说:“电视柜旁边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帮我打开一下。”   “好的。”冉小灿顺手将自己房间的房卡放在电视柜旁,弯腰放倒行李箱。行李箱没有上密码,她很容易就打开。行李箱的东西折叠整齐、分类明确的摆放着,一点都没有普通男人行李箱的脏乱差。   刚打开行李箱浴室的门咯吱一声就开了,宋思未穿着浴袍走了出来,除了头发仍是湿的之外,整个人清爽不少。   冉小灿忙站起来,嗡声开口:“那个,我先回去了啊!”她并没有听到淋浴工作的声音,他大概也是觉得拿衣服属于私事范畴,便自己出来了。她再死皮赖脸地呆下去,连她自己都快相信是对他产生了非分之想。   “嗯,谢谢你。”   “不客气。”她逃也似地出了房间,顺手关上门,将冰凉的手捧在滚烫的脸颊上降温。以宋思未的性子,他刚才之所以会答应让她帮忙,很大一部分是缓解她口误造成的尴尬。   “惨了,房卡!”她真心想掐死自己,竟然把房卡落在宋思未房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冉小灿盯着宋思未紧闭的房门,随后将耳朵贴上去仔细听房间里的动静,隐约能听到水花的声音。想必宋思未找了衣服就直接去洗澡了,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只能找殷姜要备用钥匙了。   她转身欲走,见清洁阿姨正一脸考究的端详着她,估计把她当小偷看了。她僵硬地扯了个微笑,指了指身后的房门,煞有其事道:“我们家这口子做事真不牢靠,出去买东西还把房卡顺走了,害得我都等好久了……”   她说话时耳畔响起开门声,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宋思未清悦的声音:“房间地毯上都是水渍,麻烦您了。”   她回头,见宋思未笔直地站在门框旁,瞬间石化了。她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宋思未对她说:“是我叫阿姨上来收拾房间的。”   “我……我……”她顶着番茄红的脸支支吾吾,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他递给她一张房卡,语气平淡:“我刚才出门忘了带房卡,就去前台拿了备用的,你现在帮忙还给前台。”   她想都没有就接过房卡,乖顺地点头,胡乱应了两声转身往安全通道跑去。等她踩在二楼的楼梯上时心绪才稍稍平复,拿出房卡看了上面的房号,果然是她房间的。   她耷拉着脑袋晃到一楼,应琴在大堂沙发上看书。   冉小尘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望着酒店外灰暗的天空,有气无力道:“应琴,我发现我最近几个月智商好像下降了不少。”   应琴合上书,不解地看着她,尔后笑着问:“遇到难题了?”   她猛点头,宋思未是史上最大难题。   “如果这道题在你掌控范围内,只是出于外界干扰不能破解,那你可以继续解题;倘若这道题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我能掌握的,那就顺其自然吧!”   她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想了也白想。聊点开心的,我干女儿娶名字没有?”   “还没有呢。”   “叫应该吧!”   “……”   “殷果?”   “……”   “殷悦?”   “死一边去,有这么对干女儿的么?”   她眨巴着灵动的眼睛大呼冤枉:“我可是很认真的在想名字啊!”   休息时间总是那么短暂,不消片刻燕若水就带着人杀回酒店了。主持游戏的是燕若水,冉小灿负责维持秩序。   冉小灿的视线都不敢往宋思未那个方向瞄,典型的心虚并发症,耳边不时传来家长们的谈话声。   A:“刚才在洱海多危险啊。”   B:“是啊,要不是齐楚的舅舅及时下去救人,那孩子估计就没了。”   A:“可不是。”   B:“不过这大冷天的,真难为他了。”   A:“……”   冉小灿偏头望着身旁正在交谈的家长,惊讶地问:“齐楚的舅舅,怎么了?”   “我们在洱海游湖时看到游客的小孩掉进水里,是齐楚的舅舅救上来的。救上来时孩子都没呼吸了,他特冷静沉稳,嗖嗖按了两下孩子胸部,孩子吐了两口水,就醒了。我们当时魂都吓飞了,哪还能有这反应啊。”   冉小灿脑袋嗡嗡作响,抬头望着不远处正在研究乳扇制作过程的宋思未。她问他为什么浑身是水时他只说掉洱海里了,对救孩子的事只字未提。   宋思未抬头,见她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笑着颔首后继续看手中的步骤说明。   她在前一分钟觉得见到宋思未会让自己很尴尬,可这一分钟,那种感觉早已所剩无几,脑中盘旋的都是他在水中救人的情景,冷静、果断又睿智。   即使宋思未早已低头看说明书,她会心一笑,算是回应他刚才的那个笑。   此时燕若水正细声软语的宣布比赛规则:“在规定时间内制作乳扇份数最多的家庭获胜,十一点二十,比赛正式开始。”因为是家庭赛,只是图个乐,规矩并不多。   齐楚撇撇嘴,大声说:“你们都是爸妈一起来的,多一个人胜算就大一些。我这边只有我舅舅一个人,冉老师得加入我这边。”   “不行,不行,我也就妈妈陪着我,按你这么说,冉老师来我们这边才行啊!”罗彦不服气,撅着嘴反驳。   冉小灿点点头:“罗彦说的在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楚打断了。   他理直气壮道:“冉老师是我舅妈,舅舅跟舅妈,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啊。”   冉小灿被齐楚雷了个外焦里嫩,视线不自觉的看向一脸淡然的宋思未,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既然有这层关系,冉老师就划到齐楚那一对吧!”罗彦妈妈温声说。   “不是……我……”她欲解释,就被齐楚拉到宋思未身旁了。   她抬头见燕若水的瓜子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失望,耳畔忽然响起了祝佳说的话,难道燕若水对宋思未真的有意思?   齐楚仰头望着她,谄媚道:“舅妈……我们是一队的了。”   宋思未语气毫无起伏:“在这一件事上,你有两个地方是做错了的。”   “哪里有?”齐楚不满的嘟哝。   “第一,比赛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的过程。因为你急切的想要赢得这场比赛,并撒了谎,这是第二。”他注视着齐楚,接着说,“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赢得了这场比赛,你又能得到什么?”   “我要成为最好的,让所有人都以我为傲。”   冉小灿见宋思未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异常,连收拾东西的手都停住了,赶忙将齐楚拉到一边,哄道:“你要是考试第一名,我也以你为傲。”   齐楚哼了哼,说:“那些题目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是不屑做这么简单的题目。”   “齐楚——”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宋思未牙缝里蹦出来的。   冉小灿见形势不对,训斥道:“你这孩子,那么多话,还想不想赢比赛了?”   齐楚没再犟嘴,虎着脸开始看乳扇制作过程。她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宋思未将透明液体放进锅里,开了火。   她站在一旁和装饰一样地看着他忙活。   宋思未忽然转头凝视着她,半晌后说:“把桌子上的牛奶递给我。”   她呆愣两秒,随后飞快的拿过牛奶递给他。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宋思未要跟她谈谈齐楚的教育问题呢。   齐楚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目光在宋思未和冉小尘之间来回穿梭。   冉小灿环视四周,发现除了他们这一组,其他人都笑容满面,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是啊,他们又不是一家人,在一起都觉得有些尴尬呢。他们仨总不能再一起干瞪眼吧?   “你……做饭手艺怎样?”她揉搓着衣角,故作自然地问。   齐楚多嘴回答道:“手艺相当好。”   “额……”   “下次我带你去我家,让你尝尝舅舅的……手艺……”   宋思未眼神似飞刀,只一下齐楚就乖乖闭了嘴。他将纤长的手横在那一锅酸水表面,之后打开瓶盖将牛奶倒进去,牛奶瞬间凝固。   “咦,牛奶怎么变成这样了?”她顺手拿起乳扇制作过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他拿着筷子在锅内快速搅动:“牛奶遇酸凝结是因为蛋白质发生了变质。”   她蹙着眉想了想,不假思索地问:“胃里面不是也有胃酸么?那我们喝牛奶,怎么没有凝结?”   宋思未手上没停,薄唇微动:“因为胃酸里有分解蛋白质的蛋白酶,可以把蛋白质转换成氨基酸。”   “噢!”她茅塞顿开地指着制作过程问他,“上面写水温到七十度左右的时候加入牛奶,你怎么知道它是不是已经七十度了?”   宋思未手一顿,转过头注视着她,良久后说:“因为材料本身原因,塑料离心管水浴加热的温度在七十度左右,时间长了,能估一个大概。”   她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道:“需要我帮忙么?”问了又听不懂,简直就是自讨没趣。而且看他的反应,估计快到发飙的临界点了。也是,她都把他当成移动百科全书了,能不烦么?   “不需要。”宋思未没有半点迟疑,回答的相当干脆。   直到宋思未将那一锅凝固了的牛奶用筷子搅成了丝状,他才抬眼问冉小灿:“现在可以做乳扇了,你要不要试试?”   冉小灿望着锅里乳白色丝状的东西,搓搓手跃跃欲试,满脸欣喜地点头回答:“想。”   宋思未慢条斯理地拿过筷子,声音如潺潺山泉:“你仔细看我的动作。”说着将手浸入一盆凉水中,之后用筷子夹起一部分乳块放在左手上,两手飞快的揉捏,十几秒后乳块就摊开成饼状,然后将其两边卷在筷子上,将筷子的一端向外撑大,使奶块形状呈扇形,不消片刻雪白的乳块在他手中就成了乳扇。   他将成型的乳扇晾在桌子上,问:“看清楚步骤没有?”   冉小灿和齐楚面面相觑,随后动作很一致的猛摇头。无奈宋思未只能再次演示,待他演示完后冉小灿硬着头皮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不自觉摸了摸鼻翼。   “先用凉水浸一下,手法一定要快,不然会很烫。”   “嗯。”她将手浸在凉水中,望着已经煮成丝状的牛奶,都成这样了,能不烫吗?   她夹起奶块,谨慎地放在左手上,只感觉手心有灼烫感,呆愣三秒后大声喊到:“啊……好烫啊好烫啊……好烫啊好烫啊……”她在原地跺脚,将奶块在左右手间来回颠,等到温度降下来后直接用手拉开搁在桌子上,看着通红的手心,欲哭无泪。   为什么宋思未一点都没有觉得烫?   冉小灿抬头看着宋思未,撇撇嘴说:“我……我……没想到它这么烫。”她刚才愚蠢的行为,估计又被他在心里鄙视了个无数遍。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宋思未从她手中接过筷子,目光从她红肿的手心掠过,漂亮的薄唇微微翕合:“我只是好奇,既然烫,为什么你却没有扔掉?”   冉小灿窘迫地咳了两声,回答道:“那个……刚才只觉得烫,也没有想那么多。”   宋思未不咸不淡的应了声,继续做乳扇。   冉小灿初试碰壁,看着红彤彤的手,不想也不敢再试,索性和齐楚俩在一旁玩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就喝水。   一个小时后比赛结束。燕若水清点各个家庭制作的乳扇份数时,冉小灿和齐楚正蹲厕所蹲的昏天暗地。   冉小灿正在洗手,望着厕所前的镜子,看着齐楚从男厕里出来,一脸幽怨地看着她,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哎,你这是啥表情啊?”   齐楚继续叹气:“我怎么就无聊到跟你比赛喝水了呢?”   冉小灿睨着眼,没好气道:“喝水的主意还是你想出来的好吗?”   “冲动是魔鬼。”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反正懂的比你多。”   冉小灿囧,她竟然被一个小屁孩刺裸裸的鄙视了。   等她和齐楚磨蹭回会展中心时燕若水已经评选出优胜家庭了,宋思未的手再巧,也没能以一敌三。   活动结束后是午饭,殷姜早就帮她安排好了,所以她很轻松地陪应琴吃了个午餐。原计划下午去张家花园,饭后冬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去张家花园的计划只能推迟,各个家庭回酒店养精蓄锐,看天气情况而定。   冉小灿得了空闲和应琴窝在一起聊了些体己话,多数是注意身体注意孩子的,到后来应琴笑着说:“小灿,两年多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   冉小灿神情一黯,是啊,她离开应琴时还未毕业,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而现在却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事无巨细她都必须注意,怎能不啰嗦呢?   应琴见她瞬间消失的笑意,也敛了笑,轻轻拉住她的手,认真地说:“你有困难可以说给我听,有伤心事我愿意当垃圾桶。你要记住,我和殷姜,是你最好的朋友。”   她眼眶发热,微微一笑,柔和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说出来又能怎样?只是多一个人发愁罢了。   伴随着雨滴声,冉小灿给应琴说了她班上熊孩子的趣事,一件又一件。直到饭点时她才去找宋思未,始终记得欠他的晚餐。   齐楚不知什么原因在跟宋思未怄气,呆在房里不肯出来。宋思未倒没推脱,应了声两人就借了酒店的伞出门了,在附近找了一家特色饭店随意点了几个菜。   宋思未两手交握在一起,语气缓缓的,像跳跃着的音符:“对于中午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不要跟齐楚计较,我已经很严厉的批评他了。”   冉小灿想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事情,应该是齐楚叫她“舅妈”的事。   “他不会是因为被你批了才赌气不吃饭的吧?”要道歉的,应该是她,齐楚是孩子,她是成年人,更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能吧!”   她笑了笑,没想到宋思未会这么郑重地道歉,说:“小孩子的话,又没有恶意,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谢谢。”   冉小灿发誓,和宋思未在一起吃饭,迟早要得胃病。气氛沉闷不说,他一个大男人吃得慢条斯理,她又不能狼吞虎咽,一顿饭下来也没说几句话。   结账时冉小灿叫来服务员,付款的却是宋思未,他说这顿饭,算是给她赔不是。   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半晌后说:“看你们吃饭都没怎么说话,还以为是拼桌的人呢。”   宋思未没说话,付之一笑。   冉小灿撑着伞跟在宋思未身后回酒店,在大堂休息区就看到应琴、殷姜和齐楚三人玩得热闹。应琴见他们进来,扬着手上花花绿绿的纸牌说:“你们要不要一起来玩You know?”   冉小灿的目光从应琴精致的瓜子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齐楚身后那一架黑色钢琴上,咦了一声走过去。   “你这大堂里怎么还有一架钢琴?”   殷姜目不转睛地盯着纸牌,说:“酒店名字不是带了个琴字么?就买了架钢琴,算是应景,免费提供给住户……绿色反转,齐楚,归你出了……”   冉小灿的手指顺着低音区一直滑到高音区,最后坐了下来,盯着黑白琴键良久后轻轻按了下去:“索米索米索米多……”因为不熟悉键盘,一个音按下去之后要很久才会按下一个音。   齐楚站在她旁边努努嘴,示意她让座,说着自己就坐在钢琴前,抱怨道:“要不是你在这里制造噪音,我肯定要和琴姐姐来个华山论剑一比高下。”说着小手飞快的在键盘上跳跃,轻灵的音乐飘洒在大堂里的没一个角落。   冉小灿郁闷的吐血,她怎么忘了她带的是钢琴特色班。她一个门外汉,无异于班门弄斧啊!   她转身见宋思未已经坐在齐楚之前的位置上了,正拿着牌问殷姜怎么玩,殷姜眉飞色舞的给他讲解游戏规则。她挨着应琴坐下,看着对面的宋思未,他脊背仍旧直挺挺的,低垂着眉眼看着手中的纸牌,时不时点头。   她以为宋思未会跟他们一起玩牌,而后他说了几句就回房了。齐楚没搭理他,他也没有主动跟齐楚说话。   冉小灿他们晚上玩到很晚,挑棍子、UNO、三国杀、狼人游戏和谁是卧底,这个游戏厌了再换一个游戏。应琴身子重,易困,十点不到就去休息了。殷姜和齐楚拖着冉小灿一直玩到凌晨,最后她牵着齐楚的手,打着哈欠回到四楼。   她伸手将殷姜给的备用房卡给齐楚,嘱咐道:“要是你舅舅睡了记得动作轻一些,别吵醒他。”   “嗯,知道了。”齐楚严肃的点头,鲜有的乖顺。   “乖,睡觉去吧!”她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掏出房卡刷开门,刚将房卡插、进取电卡槽时身后传来齐楚的声音。   “我今天很开心。冉老师,谢谢你。”齐楚语气有些生硬,却很清晰。   她愣在原地,转头时走廊里只余下孤寂的灯光。她嫣然一笑,真是个熊孩子,说谢谢都别扭成这样。   谢她什么?陪他玩了一天?   她按了开光,白炽灯的灯光洒满房间,房间布置得既温馨又浪漫,到处都堆着彩色的气球,和她出门时完全不一样。她头顶是旅行用的蓝色晾衣绳,上面用夹子夹着很多照片。她看向第一张,那是她到辛菲罗波尔的第一张照片:她仍是短头发、娃娃头,只是留着齐刘海,咧着牙露出颊边的酒窝,乐呵呵地看着镜头,身旁是嘟着嘴的应琴。   她记得,这一张照片是分宿舍后殷姜照的,纪念她和应琴结成室友同盟军。   第二张她在哭,新月眉皱着,漂亮的杏眸里带着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一样。这张照片是读预科那年过生日,她想念小尘和爸爸,哭着吵着要回去的时候应琴拿着相机说:“再过一个月就能回去了,哭啥子?你再哭我就拍下来,挂在咱宿舍门前辟邪。”   第三张、第四张……   冉小灿捂着嘴唇,泪如雨下,这些照片里呈现的都是她在乌克兰的点点滴滴,殷姜和应琴陪着她走过了青葱岁月,也见证了他们的革命友谊。   她视线落在古典风味浓重的桌子上,上面放着一个小蛋糕,蛋糕上的字很小,却很清晰:小灿,生日快乐。   她吸了吸鼻子,十一月二十二日,是她25岁的生日啊!   她艰涩地挪着步子,红着眼眶看着睡着了的应琴,仿佛回到了在克里米亚的日子,没有烦恼,只有快乐。   应琴悠悠转醒,看着冉小灿蹲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顺过手表看了下时间,旋即笑着说:“小灿,生日快乐。”   “嗯,很快乐很快乐。”   应琴坐起来,望着房间里的蛋糕,懊恼地说:“我怎么就睡着了,准备给你一个惊喜的。”   冉小灿摇摇头:“很惊喜,真的很惊喜。”顿了顿,问,“你上来之后就是在布置房间?”   应琴点头:“嗯,我和殷姜一盘算,你这一离开,我们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聚在一起,刚好你生日,我要好好陪你。”   “孩子出生,我肯定要过来。”   “还不是怕你到时候没时间。不介意咱俩睡一个窝吧?”   冉小灿调笑道:“就算我介意你也不会挪窝好吗?”   “聪明,我只是通知你,而不是征询意见。”   冉小灿钻进被窝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应琴和殷姜大她一岁,从来都把她当作妹妹来对待,大学五年把她呵护的很好,是她的避风港,为她遮风挡雨。   这一晚冉小灿梦到了她回到了大学时期,跟在殷姜和应琴身后穿过幸菲罗波尔的大街小巷,走过学校的每个角落。还有一起去看海的日子,黑海亚速海的海风亲吻着他们的脸颊,浪花热情的拥抱着他们。   最后景致一转,她梦到自己湮没在干净透明的海水里,愈挣扎下沉的愈厉害。   冉小灿猛然惊醒,床头灯微弱的光线让她看清身旁沉睡的应琴。她侧身弓着背,看了眼暗黄色的窗帘,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翌日天朗气清,因为有了殷姜这个免费劳动力,冉小灿一整天都陪着应琴消磨时间,过得既轻松又自在。   班级活动在殷姜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八点半活动小结后冉小灿接到了燕若水的电话,她哭着对冉小灿说:“冉老师,齐楚……齐楚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冉小灿彼时正在房间和应琴谈天说地,听清燕若水的话后整个人都懵了,急切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在……酒店大堂……”   透过听筒,她听到燕若水抽泣的声音。   “你在大堂等我。”她挂了电话,转头对应琴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可能回来的有点晚,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她焦急地赶到大堂,一出电梯远远的就看到梨花带雨的燕若水,纤细瘦弱的小身板站在大堂休息区前。燕若水身后还有部分学生和家长。   冉小灿单刀直入,语气有些急:“齐楚怎么会不见了?”   燕若水葱白手指抹了抹颊边的泪珠,声音细细软软的:“活动小结后本来是各自回房,齐楚……齐楚和罗彦俩拌了几句嘴,还动了手。我和罗彦妈妈拉开他们之后一回头……齐楚就不见了……”   “宋思未呢?他不是应该跟齐楚在一起的吗?”   “他……他……从蝴蝶泉回来后就把齐楚委托给我了,我……刚给他打了……电话,应该马上就到。”燕若水灵动的眼睛红红的,人也忍不住抽噎着。   冉小灿抬头,见宋思未高大的身影从电梯口出来,直奔她所在的位置。   她没等宋思未开口,主动交代了齐楚丢失前后的事情,却始终没敢看他的脸,孩子弄丢了,事关重大。   燕若水一直在哭,冉小灿烦乱的心被她有一阵没一阵的抽噎声惹得烦躁不堪,大吼道:“我是这次出游的总负责人,出了事我担着,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哭有用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孩子。”说着掏出手机麻利地拨通殷姜手机,“殷姜,我现在有很急的事需要帮忙。”   “什么事?”   “昨晚跟我们一起玩纸牌的孩子还记得吗?”   “记得,齐楚,挺机灵一孩子。”   “他不见了。”   殷姜的声音陡然提高三个八度:“怎么会不见了?”   她没回答,只说:“我们最后见到他是在四楼的会议室,你调一下酒店监控,看孩子到底离开酒店没有。再就是麻烦你们员工在附近帮忙找一下,他们比我们更熟悉附近周围环境。我也出去找找,你有什么消息要及时通知我。”她顿了顿,说,“这事不要告诉应琴。”她不想让应琴担心。   冉小灿挂断电话后看着大堂里的人,高声说:“爸爸妈妈一起出来的家庭,麻烦你们抽出一位成员,帮我们找一下齐楚,另一位留在酒店照顾孩子。”   她话音刚落,罗彦站了出来,内疚地说:“冉老师,我要和妈妈一起找齐楚,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他是没爸妈的孩子。”   最后的结果是爸妈带着孩子,全班及其家庭成员倾巢而出,齐心协力地找齐楚。   宋思未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冉小灿指挥着一切,比他想象中要冷静、果断。   待众人散去,冉小灿脑海中回荡着齐楚昨晚对她说的话:“我今天很开心。冉老师,谢谢你。”   她抬眼注视着宋思未,杏眸里满满的是坚定:“宋思未,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齐楚找回来的。”说完扭头奔向夜幕。   “我们一起去。”宋思未嗓音沙哑,和往日的清新大相径庭。   她迟疑的瞬间宋思未已经站在她身旁了,指着酒店右侧的路说:“家长大多是沿古城区方向寻找,我们走洱海方向。”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往前跑去。   她在原地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跟了上去。   冉小灿边走边喊齐楚的名字,他们沿着环海线朝着蝴蝶泉的方向一路寻找。路灯稀少,只有近处人家几盏灯光,好在月亮比较给力,月华下能模糊看清道路。   宋思未很沉默,这一路都没有开口,找的却很认真,但显然不如冉小灿紧张。   他们找到西城尾村时殷姜来电话了,哭笑不得地说:“我查监控时见齐楚确实是出去了,可等我们都出去找他时,他又自己回来了,悠闲地洗了澡就睡了,可苦了我们这些找他的人啊。”   冉小灿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高兴道:“只要回来了就好,谢谢你啊。”   “咱俩谁跟谁啊,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自己走回去,你联系一下其他家长,把他们接回酒店,就说我明天亲自道谢。”   “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和齐楚的舅舅在一起,没事的。”她挂了电话,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语调轻快不少,转头对宋思未说,“齐楚回酒店了。”   宋思未的脸迎着月光,眉眼清晰可见,声音哑哑的:“嗯,麻烦你了。”   冉小灿心情大好,她心情一好,话就多:“那我们回去吧!”   “嗯。”   “宋思未,你从蝴蝶泉回来后去哪里了?”   “在房间。”   “你不会还在想实验室的事情吧?”   “没有,在睡觉。”   “……”   “……”   明月高悬于黛兰色天空中,清明的月色皎洁地洒在大理州的每一个角落。两人回到国道上时差不多月上中天,国道旁是农田,国道和农田的高度差有近两米,农田里种着像禾苗一样的麦子。   冉小灿谨遵警察叔叔教诲靠右行走。宋思未在她身后,隔了两米距离。   她低头望着浸在月华中的麦子,瞄了一下高度,大声说:“你走路小心点,这要是摔下去估计够呛。”   宋思未低低的嗯了一声。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支路的路边停了一辆大货车。冉小灿刚走到大货车前,往前两步就是就到了农田边界。迎面驶过来一辆轿车,打着一束远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应激性闭着眼偏过头,只听见长长的刹车声,她能感觉到轿车就停在她斜对面不远的位置。   宋思未和冉小灿有两三米距离,在十字路的这一边。他强睁着灼热的双眼,感觉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在感冒病菌的入侵下猛然升温。他视线落在前面的小轿车上,只见车轮在方向盘的作用下突然转了方向,顺着那个方向他看到了冉小灿苗条纤弱的身影。   “冉小灿,往前跑……”   宋思未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和冉小灿平常听到没有起伏的平调完全不同。她大脑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就往前跑了两步,脚下踩空,重重地跌进了旁边的麦田里,脚踝处一阵刺骨的痛传遍全身,与疼痛一起传入大脑的有沉重的金属碰撞声,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她强忍着痛挪了方向,仰着头看见撞向货车的轿车以最快速度后退,然后调转方向扬尘而去。   她望着已经撞变形的货车车头,后背渗出的冷汗一直凉到心底。她刚才就站在货车车头的位置,要不是宋思未的那一声,她现在怕是已经成了孤魂野鬼。   宋思未借着月光蹲在国道上,俯身看着冉小灿,问:“你有没有受伤?”   “脚好像扭了,有点疼。”她想了想,说,“谢谢你。”她自打遇到他之后,说得最多的不是“对不起”就是“谢谢你”。   “还能不能走?”如果脚还能使劲,他或许能将她从田里拉上来。   她双手撑在地上站起来,试着挪一下都是锥心刺骨的疼。她摇摇头,“不行,很疼。”   宋思未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功后能后将手机递给她,声音仍旧哑哑的:“你怕不怕黑?”   冉小灿习惯性接过手机,随后马上说:“不怕。”   “你拿着手机呆在原地不要动,我沿着这块田的四周转转,它高度差那么大,肯定有下去的台阶。”   冉小灿看着宋思未准备离开的身影,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道:“宋思未。”她见他慢了脚步,徐徐转头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她举着手机递给他:“你拿着,我手机还有电。”她不是不怕黑,而是更怕他离开。他拿着手机,至少她还能知道他在哪里。   宋思未接过手机后沿着支路一直往后找下田的阶梯。冉小灿握着自己的手机坐在田边的排水渠上,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的灯光,在那微黄的灯光中,能看清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时而行走,时而驻足,时而俯身观察地形……   她心中一动,仿佛时间都随之静止了,视线所及处只有劈开黑夜的那一抹灯光。   五分钟后宋思未站在她面前,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在两手交握的那一刻,她冰凉的指尖碰到了那一只烫人的右手。她猛然抓住他刚松开的手:“你在发烧?”   “可能有点儿。”他抽出手,“我背你回去。”   “你正生病呢,我打电话给殷姜,让他过来接我们。”   宋思未说:“齐楚的事已经够麻烦他了,从这里到酒店只有二十分钟路程,我没事。”   “我们一起走回去。”她忍着痛往前走了两步,笑着说,“走吧!”她想这脚走回去之后,不会变成猪脚吧?   “你要是能走,就不用我下来了。”   冉小灿沉吟片刻,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狐疑道:“你真的没事?”   银色月光下是宋思未清晰的五官,表情执着而坚定:“嗯。”他说着蹲在她面前。   冉小灿被他的执着感染,迟疑片刻后俯身轻轻地环着他的脖子,手中举着手机照明。宋思未双手缠着她腿弯缓缓站了起来,踏着沉重的步子沿着找到的台阶走去。她回头望着那一片被她压倒的麦子,愧疚道:“不知道这麦子还能不能活?”   “能活。”   她突然想起那辆肇事轿车,疑惑道:“你说刚才那辆车为什么要撞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ing,头疼 ☆、第19章   宋思未说:“可能是喝醉了。”   冉小灿想起光棍节时他们一起喝的酒,“你上次喝酒回去的时候,不会也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吧?横冲直撞或者是见人就撞?”   “我没有开车。”他停顿须臾,方说,“我姐那个点刚下班,顺便捎了我一程。”   十一月底的夜晚,冉小灿握住手机照明的右手已经冻得毫无知觉了。她偏着头想了想,“齐楚的妈妈?”   “嗯。”   “说实在的,我当齐楚班主任也有一年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你姐姐和你姐夫。”她说完后四下沉寂,再无声音,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   良久后她才明白,这大概已经是私事范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她赶忙笑呵呵地转移话题,“我们俩现在是老弱病残孕中的一员小将,现在去坐公交车,别人都要给我们让座了。”   “嗯。”   她抿了抿嘴,关切道:“你现在有没有感觉特别不舒服?”   宋思未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台阶,一级一级走上去,等到了国道上才回答她:“还好。”   冉小灿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是小尘发来的短信:姐,生日快乐,争最早送祝福的我可能争不赢,那我就当最后一个咯。我今天去透析了,不用担心我,等着你回来。   她颊边梨涡见深,笑着对宋思未说:“现在十一点半,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要吃26岁的饭了。”   “你二十六岁了?”他的呼吸有些重,人也有些喘。   “今天满二十五岁。不过我妈妈说吃虚岁饭,所有就是吃二十六岁的饭。”   宋思未不温不火道:“那按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要吃三十一岁的饭了。”语气中隐约带了一丝笑意。   “你才三十岁啊!”冉小灿很惊讶,她以前听沈铭谈起过他的年龄,可七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只有三十岁。她一阵唏嘘:“三十岁就是C大教授,这得让多少老学究羞愤跳江啊!”   他笑了笑,没有搭话。他记得他评上教授职称那一年,应该只有二十四岁。   “你让我想起了郭沫若的一句话:既异想天开,又实事求是,这是科学工作者特有的风格。不过我觉得在你身上应该把‘异想天开’换成‘认真执着’,这样会更准确一些。”黑夜将她微扬的唇角隐没,让谁都看不见,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沉默后才说话:“齐楚他不是坏小孩。”   “嗯?”她都已经在讨论下下下一个问题了,他竟然再次跳到这个话题上。   “他父母工作很忙,时常忽略了齐楚。他今天出走,一部分是被罗彦踩到痛脚,另一部分是希望得到关注。”   冉小灿一愣,努力消化了宋思未的话,随后问:“你了解齐楚,知道他不会真的出走,所以才不着急?”   “我百分之九十九了解他,却也怕最后那个百分之一。”   冉小灿望着头顶的浩瀚星海,感慨万千,对齐楚父母的关系,最终却不置一词。   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花了近三十分钟才回到酒店,宋思未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将冉小灿放下来。冉小灿扶着藤条编织的椅子上坐下,注视着大汗淋漓的宋思未,他脸色苍白,呢子大衣微敞着,露出性感的锁骨。   她弯腰试着捏了捏右脚脚踝处,问他:“你带体温计和退烧药没有?”疼痛传到反射弧,让她条件反射般松了手。   宋思未坐在她对面的藤椅上调整呼吸,两人之间隔了张古色古香的小矮几,釉色花瓶上摆放着一束香水百合,沁香扑鼻。   “带了。”他站起身,纤细的指尖拢了拢袖口,“你既然与殷姜是熟识,脚上的伤让他帮忙处理一下。我先回房了。”   “好,你要注意体温。”   他本已经走出休息区,听到冉小灿的嘱咐后脚步一滞,鬼使神差地回头,凝视着她漂亮的杏眼,步子一转,走到钢琴前坐下,纤长的指搭在黑白分明的键盘上,轻轻按了下去。   他弹的曲调很简单,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生日歌》,所以她在第一时间便听出来了。   冉小灿注视着他的背影,白炽灯的灯光像星星一样落在他肩上,光华倾注在他瘦削的双臂上,混着音符窜进她体内,流淌在心间。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宋思未并未回头,声音仍旧轻轻浅浅的毫无起伏:“虽然已经是凌晨了,就算是迟到的生日祝福。”   她仿佛听到种子冲破泥土的声音,在她心底迎接阳光,生根发芽。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忙说:“谢谢你。”   他抬手合上琴盖,接着道:“早点休息。”他再次起身,往电梯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他本不会钢琴,只是上月适逢齐楚生日,小侄儿缠着要教他钢琴,希望他弹一首《生日歌》作为生日礼物。他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琢磨,便也就会了。   若不是齐楚,她也不会受伤。他想起去曙光学校听课时她说的话,他们俩大概真的是八字不合吧!   殷姜目送宋思未进电梯,而后将视线定格在冉小灿颊边的梨涡上。多年交情,他早就将冉小灿当作自己妹妹了,她没回来他怎能安心入眠?便一直在二楼的休息室守着。当宋思未背着冉小灿踏进酒店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却没有下去,只在暗处看着一切。   宋思未弹琴时冉小灿的神情他看得真切,虔诚专注,整个人都笼罩在光环中。他仿佛看到七年前的冉小灿,梨涡浅笑地站在他面前,高声地告诉他和应琴:“殷姜应琴,我恋爱了。”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沈铭非良人,确实不必执着。可宋思未……随缘吧!”他下楼到大堂,对冉小灿说:“怎么才回来?”   冉小灿抬头望着殷姜,委屈地撇撇嘴:“脚崴了。”   “那么多人没事就你有事,你还真是倒霉催的倒霉蛋。”他边说边走到前台找出药箱搁在茶几上,蹲下身帮她看伤。   殷姜帮她冷敷后擦了药酒:“你的伤没大问题,瘸个四五天就没问题了。”   这一夜满天星斗。冉小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是即将离开大理的惆怅还是其他情绪,很久后才睡着。   第二天早餐后冉小灿带队回C市,她站在酒店前拒绝了应琴和殷姜相送的好意。她轻轻地抱住应琴,小声说:“不要你们送是因为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她挥别应琴转身进入车内,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离别的时候就不要回头,往前走就好了。   飞机起飞后宋思未的视线一直落在白云飘飘的窗外,他右手握着一支笔,左手拿着黑色笔记本,望了一段时间窗外后低头唰唰开始写什么。   冉小灿和他只隔了一个走道,有意无意地瞄了很久才看清他笔记本上的是机翼内部结构图,线条流畅清晰,旁边还有一串英文。因为有些距离,她没看清楚。   她的目光透过他身旁的窗,如她所料地看到了客机的机翼。   因她扭伤了脚,又不放心让小尘来回折腾,就提前叫祝佳来接机。班级相关事宜都交给燕若水,她拎着箱子直接回了C大。   后来听学校其他老师说,那天班级集合后,宋思未就齐楚出走的事情致歉并道谢。   冉小灿的脚伤在冉小尘的悉心护理下第三天就好了,她低头揉了揉脚踝处,骄傲地竖起大拇指,赞扬道:“咱家小尘不愧是准医生,这手艺真是棒棒哒,未来绝对会杏林春满。”   “最近不要剧烈运动,小心二次受伤。”冉小尘从兜里掏出东西递给她,“生日过了就当普通礼物吧!”   冉小尘给她的是一颗金灿灿的转运珠,只有半粒黄豆大小,整个黄金雕成镂空状花纹,红色细绳横贯转运珠编成一个指环。她轻轻套在食指上,迎着光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开心道:“真好看,谢谢小尘。”   冉小尘笑着说:“姐,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12月底的时候有个义诊活动,我想参加。”   她颊边的笑瞬间凝结,斩钉截铁道:“不行。”   冉小尘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后只笑着说:“既然姐姐不希望我参加,那我就不去了。”他拿起电视柜上的书,“我先去上课了。”   冉小灿呆呆地望向窗外,晨光正好,云朵上霞光映照。她这些年尽量想给小尘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她何尝不想让他做自己喜欢的生活呢?   只是她不敢冒险,即使是万分之一,她都不敢。   她帮宋思未翻译的《飞机结构强度设计》第二章的译文发到他邮箱后,他只简短的回复了一个收到,具体翻译的好不好,只字未提。   孟羽彦倒因为第一章译文来来回回找了她几遍,有孟羽彦的地方就有何馨,这一来二去,三人倒是混熟了。   十二月初的时候,冉小灿忽然想起上一次见到宋思未是在机场。她一瘸一拐的跟在祝佳身后,回头见他站在燕若水面前,薄削的唇翕合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支着下巴晃了晃脑袋,宋思未的感冒,应该早就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握拳,全文结构终于想完整了,最后让宋教授去大西北和齐楚爸爸一起研究导弹 ☆、第20章   手机铃声大作,冉小灿顺过手机,低头看清来电显示后接通了电话:“何馨,找我有事吗?”   “神烦别人问这种问题了,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行,知道你想我了,没事找我唠嗑。”冉小灿汗,果真是何馨的谈话风格。   何馨心满意足道:“不过还真的找你有事。”   “关于翻译的?”   “不是啊!你这周六要是有空,咱们一起去摘草莓吧!”   冉小灿思忖后回答:“好,不过我能多带一个人去吗?”   何馨贼笑着反问:“男朋友?”   “不是,我弟弟。”小尘除了家和实验室,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   “成。我和孟羽彦上午有点事,下午两点去法学院找你。”   “嗯,好。”   时光打马走过,周六恰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融融的好天气。冉小灿在她的小客厅里一阵捣鼓,收拾完外出装备后拍了拍背包,嘀咕道:“小尘,你说要不要多带点水?”   “背着沉,要是不够再去买。”冉小尘从房间出来,看着忙里忙外的冉小灿,问道,“我们和谁一起去?”   她打开阳台上的门,探着身子感受了一下阳光的温度,想罢还是将小尘的围巾收进包内,以备不时之需。   “你C大校友,不是一个专业的。”她话音刚落何馨就来电话了,说他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冉小灿背起包,顺手拿起冬款保暖遮阳帽给小尘戴上,随后率先出了房间,“我们走吧,他们来了。”她守在门前,待小尘出来后带上门,谨慎地检查了一遍门锁才放心下楼。   冉小尘想从她肩上顺过背包,却被她躲过了。他抿了抿嘴,“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时候,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男人来对待。”   冉小灿有片刻的迟疑,随后笑着将背包递给他,忍不住调侃道:“该不会看上哪家小姑娘了吧?”   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冉小灿从楼道一出来就看到停在花坛边的黑色速腾,不知为何心脏陡然漏了半拍。   此时何馨摇下后座的车窗冲她招手,大声喊道:“小灿,这里。”   她率先上前,指了指身后的小尘说:“我弟弟,冉小尘。”   何馨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后是懊恼,一拍脑袋叹气道:“冉小灿、冉小尘,我怎么就没想到你们是姐弟呢?”   他们认识?冉小灿呆愣地回头,求证般地看向小尘。   冉小尘点头,礼貌地叫了声:“何师姐……”   “今年暑假冉师弟跟医学院老师给航空测绘与遥感的科考队当医疗小分队,航院体检也是他帮我们看化验单,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何馨挥了挥手,“先上车,这儿离草莓园还有些距离,边走边讲。”   冉小灿想了想,暑假是小尘身体最好的时候,一周一次透析就行,不像现在,已经严重到一周三次透析的地步了。可医疗小分队的事情,小尘对她并没有提起过啊?   她打开后座车门,两人相继坐了进去。她环顾车内,开车的是孟羽彦,副驾驶的位置上正空着。   “宋思未呢?”   何馨咯咯笑,调侃道:“这一上车就问宋教授,是几个意思?”   “这是他的车,没见到正主,问一下不是很正常吗?”她尽量让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可想来还是觉得很奇怪,她这问题理直气壮的,有什么好脸红的呢?   “宋教授前天晚上的飞机去大理了,说是一桩交通事故的案子录证词。”   冉小灿蹙着眉喃喃道:“交通事故?”难道是她扭伤脚那次的酒驾司机?   “对啊!宋教授刚好有些跑腿的事情交给孟羽彦,为了方便起见,就把车暂借给他了。”   冉小灿打趣道:“咱们现在这算不算是公车私用?”   “宋教授不在C市的时候,这车一般都是我在用,公私都行,没有规定。”孟羽彦等红灯的空档忍不住插嘴,以此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冉小灿视线掠过空空的副驾驶坐,咂咂嘴,感叹道:“你们不愧是师徒,一样都不喜欢副驾驶座上有人。”   “不是不喜欢副驾驶位上有人,而是整个车内最不安全的是副驾驶位。一起出门的时候,出于安全考虑,宋教授都会要我们坐后座,时间一长,就形成习惯了。”   她呆怔地看着孟羽彦的侧脸,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宋思未。   孟羽彦语气不乏骄傲之色,大侃特侃道:“别看宋教授只比我们大三岁,可在航天界的影响那可是无人能敌的。咱不说火箭和导弹,就是离我们生活最近的航空器,你知道Leadair?”   冉小灿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你明知道小灿不是航空专业的还拽文?Leadair就是领世AG300。”何馨送给孟羽彦一个白眼,接着说,“它是中国第一款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全复合材料公务机。而咱们伟大的宋教授,参与了全程的研发设计。”   她沉默许久才说:“虽然听上去挺厉害的,但是……我真的不懂。”   冉小尘温和开口:“就是中国以前的飞机,技术都得依赖国外引进,这款飞机全部是我们自主研发的,并且各部分性能均领先世界水平,Made in China&No. 1,算得上是飞机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突破。”   “你怎么知道?”小尘是学医的啊!   “它今年7月首飞成功,不仅是电视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就连航院也拉横幅,我不想知道都很难。”   冉小灿囧,她也住C大,还偶尔路过航院,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她迷茫又困惑,孟羽彦口中的宋思未于她来说,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过一样,那么……遥远而疏离。   草莓园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孟羽彦停了车,一行四人拎着篮子到达指定大棚。孟羽彦和何馨走在前面,冉小灿和小尘垫后。   冉小灿尽量把声音放低,问小尘:“你暑假跟科考队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姐姐那时候正带班夏令营,不在国内,我怕你担心,就没有说。”   她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道:“平安就好。”   摘草莓用了两个小时,坐在湖边洗洗吃吃倒花了不少时间,多数时间就是傻呆在桥上晒太阳。夜色深沉时在草莓园边的小馆吃了顿饭,一行人打道回府时正是薄暮冥冥的景色。   一个多小时后车在城南区,等红灯时哐当一下车身一晃,一辆红色的豪车闯红灯后扬长而去。   孟羽彦忍不住爆粗口:“擦,车估计刮了。”   “那怎么办?”何馨看向后视镜,他们可是一穷二白的穷学生啊,学校那点科研津贴连塞牙缝都不够。   “先把车子开回去,车上了保险,到时候让宋教授去处理,缺的钱我补上就行了。”   何馨一口否决了:“不行,他把车借你开,你蹭坏了让他处理,他该怎么看你?”   孟羽彦笑着说:“宋教授把车借给我就能想到这点,我相信他的为人,再说了,车是我刮的,我负责是应该的。”   “我……我……我们自己去修车,车修好了不告诉他总行吧!”   冉小灿笑而不语,平时何馨和孟羽彦水火不容,当遇到问题时,他们俩倒是有种一条绳索蚂蚱的感觉,她想都没想到她会成这俩只蚂蚱的挡箭牌。   车缓缓地开进C大,停在航天院的停车位上。何馨率先下车检查车身,孟羽彦说:“做实验都没见过你这么积极?”   何馨飞起一脚踩在他脚上,愤愤地说:“你少说一句话会死啊?”她着急都是为了谁啊?   孟羽彦低头看了刮痕,眉头微蹙:“车蹭得太深,估计不能修得和以前一样了。”   冉小灿不懂车,蹲在一旁看了很久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站着的冉小尘突然问:“你们讨论好告诉宋教授没?”   何馨果断道:“先瞒着,去修理店看看。”   冉小尘淡定地说:“宋教授来了。”   蹲着的三人猛然站起来,何馨很紧张,忙问:“哪里那里?”   冉小尘发觉宋思未已经见到他们了,忙挥手打招呼,也是给他们指明宋思未的方向:“宋教授好。”   冉小灿顺着小尘的视线望去,隔了辆车看到了五米外的宋思未,因是夜晚光线暗,他又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宋思未颔首:“你们好。”   冉小灿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何馨拖到车的另一边了,何馨问:“宋教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眼见宋思未往他们方向走来,何馨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待宋思未走近,她灵光一闪,猛的将冉小灿往前推了一把,高声说:“宋教授,小灿找你有事……”   冉小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个趔趄往前两步正好抓住宋思未的衣角,等站稳后忙松开退回何馨身边,抬头望着他,喃喃道:“我不找你……”她话音未落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才意识到何馨是要她引开宋思未。   她表情扭曲地说:“有事有事,我找你有事……”   宋思未低头看着她素净的脸,薄唇轻启:“什么事?”   “你……你……能送我回家吗?”她说完就想咬舌自尽,这真不是个事……   宋思未波澜不惊的目光越过冉小灿看到了车那边的冉小尘,最后落在孟羽彦眉头深锁的脸上。   “陈老找小尘有事,我和孟羽彦送他过去,就麻烦宋教授送小灿回去了……”何馨机灵地补漏洞。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何馨再次狠狠掐了把冉小灿,挤眉弄眼道:“小灿,还不走?”   冉小灿吃痛,愁苦着脸对宋思未说:“宋教授……能……能……送我回家么?”   “走吧!”   她悬宕的心终于稳稳落在心房里了,要是宋思未拒绝,她还真有点怕何馨语出惊人。她小步走在前面,细微的脚步声知道他就在身后,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走过一个路灯后在前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影子旁有个和它齐高的影子。   她放慢脚步和他并排走,他的影子慢慢比她的高出不少。她温良开口:“听孟羽彦说你去大理给一桩交通事故的案子录证词了。”   “嗯,找齐楚那晚碰到的酒驾司机。”   “司机一直在车上,我们并没有看到是谁啊……”没看清人要怎么录证词?   “我记住了车牌和车型。”   “噢,这样啊……”当时她的视线一直迎着光,别说车牌,连驾驶员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因时间尚早,一路都能碰到不少来去匆匆的学生。两人路过杏林,踏过落叶就处在法学院所在地了。   冉小灿短信提示音响了,她掏出手机看到何馨给她发的短信:宋教授回去必定要开车,你尽量拖住他。   她抬头的空档已经走到楼前了,收了手机站在落叶凋零的梧桐树下,低着头看着雪地靴上面的绒毛,红着脸翁声说:“天寒地冻的,宋教授要不要上去喝杯热茶?”   “不必了,你早点休息。”宋思未不温不火地应了声,何馨掩饰的这么明显,他没道理不明白。   冉小灿见宋思未转身欲走,急忙说:“我有一些翻译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嗯,你说。”   她干咳两声掩饰尴尬:“问题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外面太冷,我们上去慢慢说。”为什么她总有那种坏蜀黍骗无邪小女生的感觉?重要的是她是那个坏蜀黍啊!   她使劲一跺脚,楼道里老旧的钨丝灯亮了,昏黄的光倾洒而出。   她边走边说:“第二章的翻译内容你看没有?”   “看了。除了专业词汇外,其他的都很好。”   她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忙抓住这个理由:“我找你也是因为专业词汇的问题。”   “我把专业名词整理好了发你邮箱。”   她掏出钥匙开门,忍不住还是问了:“你为什么会俄语?”   “我父亲会俄语,教过我一些。”宋思未父亲曾留学苏联,俄语自然是没得说。   冉小灿开灯后侧身让宋思未进了屋,等关门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让他上楼是一个很糟糕的决定。她的床就在客厅,家里小,加上一张饭桌一套沙发,就没多少多余的空间了。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   宋思未转身坐在沙发上,淡然开口:“不用了,我不渴。”   她打开电视调到科技频道后将遥控器递给他。她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到底用什么事才能拖住他呢?   “关于翻译,还有没有其他问题?”他的手搭在腿上,感受着这一室的寒冷。   她挠挠头:“那……你吃饭没有?”   “没有。”   她大喜过望,霸气的一拍手:“宋教授想吃什么?我去做。”   宋思未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她:“家里人有留饭,回去再吃。”而且这个问题,与翻译无关。   “你第一次来我家,我理应好好招待你,我做饭很快的,你等一会儿啊。”冉小灿说罢不等他有所反应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对着锅碗瓢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想到办法了。   她掏出手机飞快的给何馨回短信:最多能拖一个半小时,你们快点。   宋思未眼睫微颤,在她进厨房后才谨慎地打量着房间,随后垂着眸子盯着她入眼尽是蓝色的床铺,最后定格在铁架床上铺的书上,在众多书中有一本关于航空专业俄语的书。他眉头微蹙,起身拿过那本书,翻开书页里面还夹着小票,新华书店昨天下午八点的。   冉小灿为了拖延时间,就这冰箱里的排骨炖了个冬瓜汤,等她开了小火,端着调好的蜂蜜柚子茶出厨房,见宋思未长身玉立地站在她床前看书。他个子高,超出铁床不少,脊背直直地挺着,一直都没有动。   她将纸杯搁在桌子上:“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说着开了空调。气温不到零下,她基本上不会开空调,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专业名词,我应该不用整理了。”   她抬头,对上宋思未没有感情的视线。她顺着他的手,看到了为了翻译昨天刚买的书,脑袋里顿时成了一团浆糊,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不能思考。   宋思未继续道:“我有开车来,现在能回去。”就在刚才他接到了孟羽彦的电话。   “宋教授,真的很抱歉。我今天开车时把车给刮了,创面太大、凹陷太深,得在修理店修好几天才行。”孟羽彦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内疚,接着说,“如果修理费不在保险报销范围之内,超出的部分我来承担。”   虽然孟羽彦只字未提及冉小灿,可从他们的非常规行为可以看出,她是被何馨推出来当挡箭牌的。   冉小灿支支吾吾半晌,低着头揉捏着衣角,知道他们的伎俩被宋思未揭穿了。   “菜是真的快好了,你……吃了饭再回去吧!”   “好。”   她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是幻听,他就这样答应了?   “你这里有几本书我想仔细看一下。”宋思未很坦然的说明了原因。   冉小灿笑眯眯地点头,软糯糯地说:“好。”   一个冬瓜排骨汤,一个清炒生菜和一个肉末茄子,知道不用拖时间后她做的很快,麻利将菜端在桌子上。她低头看着这些清淡少油少盐的菜愣了片刻,旋即不好意思道:“我……忘了问你偏好哪种口味。”因为冉小尘肾衰竭的原因,为了不加重肾脏负担,她在家也就随他,吃的很清淡。   他把书放回原位,坐在餐桌前:“偏清淡。”   “那就好。”   她清洗完一次性碗筷后盛饭递给他,自己也盛了小半碗坐在餐桌上陪着。   “资料不着急用,你也不用太赶。”按照她的速度,大概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翻译上了。   “嗯。不过我还是得快点,翻译完这本,就能接下一本了。”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朝钱看齐。柴米油盐酱醋茶,小尘每个月的透析费,哪一样都要钱。   她搛着生菜搁在碗里,注视着宋思未:“你是不是和陈爷爷很熟啊?”她顿了顿,补道,“就是陈维冰陈教授,你们经常叫他陈老。”   “我们两家父辈是至交。”   “难怪你不仅记得我的名字还知道我和小尘的关系。”自从在泊静时他说出她的名字后,她就一直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起初以为是齐楚说的,可就算齐楚一家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可能知道冉小灿是她弟弟啊。   宋思未夹菜的手一顿,望着眼前的清炒生菜良久未动。两家父辈虽是至交,确实也或多或少听过陈老曾有过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学生,却因为一场小麻醉命丧手术台,亦听过她有一儿一女,但这些都是遇到冉小灿后才陆续想起来的。   “你怎么不吃了?”   他将视线落在她脸上,见她杏眸里满满是困惑,嘴唇微微抿着,露出颊边的酒窝,煞是好看。   他噙着嘴角的笑,轻轻搁下碗筷:“吃饱了。”   冉小灿如释重负地放下碗筷,起身收拾东西。要知道她可是为了避免宋思未尴尬才陪着吃的,肚容量早已严重超标。   等冉小灿收拾完碗筷,宋思未打过招呼后才离开。   他离开法学院时已经是十点多了,冬夜的校园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每个人都是裹着衣服来去匆匆。   他两手自然垂在两侧,目光落在远方跳跃的星光上,不疾不徐地走着,耳畔回响起冉小灿的那句“难怪你不仅记得我的名字还知道我和小尘的关系”。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应该是两年前的冬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兴土木&奶奶逝世三周年&骨髓捐赠事情,家里各种乱。现在存稿只够定时隔日,等家里没客人了,偷偷摸出本子来码,到时候再补。   谢谢支持宋教授的大家,么么哒O(∩_∩)O ☆、第22章   首个国家公祭日是周六,曙光学校周五大课间的时候就降了旗,全校默哀三分钟。   冉小灿和应琴煲了个长长的电话粥,谈到聊天软件时被应琴一顿狂轰:“我真的是被你折服了,你要是上个MSN或QQ就能联系上我了啊,也不至于失联这么久。”   她弱弱地回答:“不是我不想登,而是我Q、Q被盗,MSN换密码后没记住。”   应琴嘲讽道:“你还真是我遇到最聪明的人。”   挂断电话后冉小灿盯着电脑想了很久,MSN的密码一直是沈铭的姓名拼音加出生日期,改动后给忘了。她重新下载了一个MSN的软件,用自己的信息试了好几次还是不行,最后用小尘的生日登上去了。   头像闪个不停,她随手点开一个,看到内容后整个人瞬间石化了,对话框里清晰的有一行字:蚕宝宝,我回来了。时间是2014年12月1日。   沈铭回C市了。   冉小灿轻轻闭上眼睛,移动鼠标关了页面。用新申请的Q、Q给应琴发信息:MSN的密码没找回来,以后就用这个联系。   两日后阳光正好,五一班上午最后一节课本是祝佳的英语课,由于临时有事要体育老师帮忙带。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后门处,将整个人置身在暖阳中,悠闲的批改作业。   五一班教室在一楼,所以宋思未出现在教学楼前时,冉小灿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他了。冉小灿的视线迎着光,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才看清宋思未,他仿佛御风而来一般,周身笼罩着暖金色的阳光,配上他英俊的脸,整个人梦幻般完美。   他行至她面前,率先开口:“今天有特殊情况,我接齐楚出去吃午饭,下午第一节课前送回来。”   冉小灿站起来,笑着说:“现在是体育课,等潘老师教完三步上篮后你就可以带他出去了。”   “好。”   她拉过身后的椅子递给宋思未:“今天太阳大,晒晒太阳杀杀菌。”   “不用了。”宋思未并没有客套,他来之前就算过时间,离下课只有十分钟了,不长。   冉小灿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咚咚地跑进教室搬出另一张,说:“这里还有一把椅子。”   他低头看着冉小灿笑靥如花的脸,想要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下,喉头微微滑动,最终却说:“谢谢。”他接过椅子,与她隔了一米距离坐在走廊上,望着操场上的齐楚。   只听见一声哨响,孩子们从操场朝四面八方散开。齐楚原本是往教室所在方向走的,在见到宋思未之后拔腿就跑。   冉小灿咦了一声,指着齐楚说:“他为什么见到你就跑?”   宋思未岿然不多,淡定地回答:“可能是不想吃这顿饭吧!”   “需要我去找他吗?”   “不用。我给他充分的自主选择权,再等他二十分钟,他要是不来,我就回去。”   冉小灿偏着头想了很久,就是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就一顿饭弄得跟啥似的。   教室里忽然传出一阵阵哭声。冉小灿循着声音看到了程子媛正趴在桌子上哭,周围还有不少围观学生。   她走到程子媛身旁,摸着她乌黑的头发,耐着性子柔声问:“体育课很难吗?”   程子媛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抽泣道:“冉……老……师,呜呜……他们说……我是橙子圆。”   她愣了片刻,疑惑道:“你是程子媛啊。”   程子媛听后着急哇哇大哭:“我不是橙子圆我不是橙子圆。”   “那……你是谁?”   “程子媛。”   冉小灿狂汗,被这小妮子绕得头大。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她转身看到置身在阳光中的宋思未,他微扬着唇角,眸中是掩不住的笑意。   “她说的橙子圆,是吃的橙子。”他说完后程子媛猛点头。   冉小灿望着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听到你们班孩子说‘橙子圆,圆又圆,胳膊圆来腿也圆。’”   她低头问程子媛:“这句话是谁编的?”   程子媛撅着嘴,泪汪汪地看着她,委屈地说:“郑辉。”   “乖,别哭了,老师等会儿找他算账。”冉小灿话音未落,罗彦高声喊道,“冉老师,冉老师,施洋被郑辉从单杠上推下来了,满脸都是血。”   她心中一紧,顾不上程子媛,跟着罗彦往单杠所在方向跑去,远远的就看见施洋捂着头靠在单杠前,鲜血顺着小手落在白嫩的脸上,模糊一片。   她大脑一片空白,吃力的抱起施洋往教学楼跑去:“宋思未……宋思未……车……车……”   宋思未闻声望去,见到施洋身上的鲜血后冷静地说:“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   须臾后一辆白色的大宝停在冉小灿面前,宋思未帮她拉开后座车门,她抱着孩子坐了进去。   “去C大附二院。”离曙光学校最近、最权威的医院就是附二院。   车出了学校后箭一般飞驰在路上,冉小灿按住施洋脑后的左手一片温热,她问施洋:“是不是很难受?”   施洋苍白着脸,咧着笑虚弱地说:“我不难受,冉老师也不要担心。”   她望着施洋血痕交错的小脸,别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我爸妈在国外出差,家里只有爷爷,冉老师到医院后记得给我爸爸打电话,爷爷有心脏病,经不住吓。”   冉小灿死死地咬着下唇,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自己经受磨难时强忍着疼痛安慰她,还周全的想到了家人,这该是有多懂事啊!   她感觉怀中的施洋在抖,整个人止不住的抽搐,大大的眼睛也紧闭着。她的心像跌进冰窖一般,紧张道:“宋思未,能不能再快点,施洋在抽搐。”   宋思未沉默的踩着油门,戴好耳机拨通电话:“杨教授您好,我是宋思未。”   冉小灿抬头在后视镜中看着他清冷的目光,听着他干净清晰的声音,“今天周一脑外科应该是您的门诊。我这边有个孩子摔了一下,头部出血且血流量很大,人在抽搐,已经陷入昏睡状态。我们正在去附院的路上,大概十分钟后能到医院……嗯……好……那麻烦您了。”   到C大附院时早已有人等着了,宋思未先下车,从冉小灿手中接过施洋放在移动病床上,对年长的医生说:“大约二十分钟前从单杠上摔下来了。”   “姓名,年龄,有无既往病史。”   一群白大褂争分夺秒地推着移动病床,冉小灿小跑着跟上,“施洋,十一岁,无既往病史。”   “准备脑部CT。”   施洋被推进CT室,冉小灿手脚冰凉地看着重重关上的门,她闭着眼睛,祈祷施洋一定不能有事。   宋思未轻声说:“别太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冉小灿猛点头,坚定的重复道:“一定不会有事的。”心中的那根弦却紧紧的绷着。   她掏出手机给施洋父亲打电话说明情况,语气里是满满的内疚和自责。   施洋父亲语气急切,忙说:“冉老师你把手机录音功能打开。”   “嗯?”她完全没反应过来,自然没打开录音。   “我施瑞系施洋父亲,现正在国外,此次施洋意外受伤,一切事情全权交由冉小灿老师代理,无需担负任何责任。”随后低沉地说,“施洋爷爷有心脏病,无论施洋情况如何,你都不要告诉他爷爷,我和他妈妈搭乘最近一班飞机赶回来,估计深夜才能到,就麻烦您照顾施洋了。”   冉小灿被这一份信任感动,“我一定会照顾好施洋的。”   她刚挂电话门就开了,杨教授语气凝重又快速:“患者头颅内布满淤血,右侧硬膜外水肿,需要紧急进行去瓣减压手术和硬膜水肿清除术。”   杨教授的助理拿出单子递给她,说:“病危通知书和手术须知,家属签字。”   冉小灿的心像被隆冬的水浇了个透心凉,平复心情后接过笔,颤抖着在上面签了字。   宋思未陪着她等在手术室外,他性子素来冷淡,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别人,斟酌很久后说:“杨教授是工程院的院士,也是仅有的脑外科病学院士,有他主刀,施洋肯定会没事的。”   她点头,冷静的给施洋父亲说明情况,然后打电话回学校让学部主任安排她下午的课,做完这一切后抬头望着宋思未,努力扯了一个笑,说:“谢谢你。”顿了顿,“你先回去吧,齐楚说不定还在等你呢。”   她是施洋的班主任,课是祝佳的,代课老师是潘老师,推施洋的是郑辉,施洋要是真的出事,谁都脱不了干系。   况且,手术单是她签的。   “不要多想。”宋思未挨着她坐下,一起等待手术结束。   手术室的抢救灯在亮了三小时后终于熄灭了。杨教授率先出来,摘掉口罩后说:“手术很成功,转到ICU特殊监护就成了。”   宋思未上前和杨教授握手,笑着说:“谢谢杨教授,改天请您吃饭。”   “要是真有心,和我侄女相个亲,见个面,吃顿饭就好。”杨教授转头注视着冉小灿,“我打过招呼了,ICU你们也不能进,该干嘛干嘛去吧。”   冉小灿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说:“谢谢杨医生。”   “份内之事不必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教授走后,冉小灿对宋思未说:“今天的事……谢谢你,你哪天有空,一起吃饭。我送你下去。”   她一直将宋思未送到医院停车位上,想起被血弄得一片狼藉的车内,重复道:“有空一起吃饭。”   给钱?他不差这点钱,她也说不出口,就只剩下人吃饭了,中国特有的餐桌礼仪。   “不必了,举手之劳。”宋思未解开遥控锁,转身坐进车内,扬长而去。   冉小灿目送白色的宝马车离开后才想起他是去接齐楚吃午饭的,被她当了车夫来到附院,而这个点下午的课早就开始了。   施洋手术时她脑袋像断片一样,完全没法思考。她很庆幸他能陪着她,虽然没说多少话,却让她有了不少勇气。让她坚韧与执着,和银杏叶一样。   她摸摸心脏处,觉得那里暖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宋教授走的路线是: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_^* ☆、第23章   冉小灿知道是因为宋思未的原因,刚才检查和手术医生才没有跟她提到钱的事情。她拿着银行卡去交费,交费处的工作人员麻利的盖了几个公章后将单子递给她:“七万。”   她递过银、行卡,拿着费用单看了很久。这些钱,是她这两年不停地接翻译赚来的,都是留给小尘的手术费。   施洋的事情她必定要负责,钱肯定要出,只是多少的问题。   她坐在ICU的长椅上努力安慰自己:这七万对小尘的手术费来说杯水车薪,可对施洋来说却是救命钱,她没什么好纠结的。   临近放学时冉小灿给施洋爷爷打了电话,只说施洋成绩优异她一起在外地和参加学术交流,不能及时赶回去,让爷爷放心。   夜晚十点施洋父母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三人简单的交涉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ICU,在一楼大厅见到了冉小尘的主治医师朱宏。   她小跑着上去打招呼:“朱医生好。”   因着小尘的原因朱宏对冉小灿很熟悉,也笑着打招呼:“这个点了怎么还在医院?”   “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朱宏穿了一件灰色羽绒服,并没有穿白大褂。冉小灿每次见到他都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大约是朱宏和冉军年龄相当,眉目也有些相似。   “我正好下班,顺带捎你一程吧!”他回家要经过C大西一门。   冉小灿不再客套,笑着说:“好,那麻烦朱医生了。”   一路上她都以晚辈的口吻聊着可有可无的话,忽地朱宏轻飘飘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上次说的事情,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啊!”   距离她上次见朱宏有段时间了,她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出是什么事情,疑惑道:“朱医生上次说的,是什么事情?”   “小尘没有跟你说吗?”朱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看到她摇头后缓缓说,“小尘上次来做透析,我发现他的病又加重了,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转变成尿毒症。无论是肾衰竭还是尿毒症,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换肾。”   车内暖气很足,她却觉得冷,那种冷蚀骨钻心,无法阻挡。   “有没有再次好转的可能,和7月份情况一样?”   “继续观察再看,他那三分之一的肾,还在继续萎缩。”   她转头注视着朱宏,“朱医生,您帮忙留意肾、源的事,只要找到和小尘相匹配的肾,立即做手术。”   “我会留心的。”   到西一门后,她连声道谢后下了车,慢吞吞地走在C大校园里,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朱宏的话,一天的折腾让她觉得很累,小尘的病情更是压倒她坚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好怀念15岁那年的光景。那时妈妈在C大授课,是个宜室宜家的女人,温婉体贴,梨涡浅笑,娇而不媚。爸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能娶到你妈妈,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那时的爸爸还没有发福,是个高瘦的帅大叔,收入不高,一家人的生活却也不拮据。爸爸上班时总会捏捏妈妈带着甜美酒窝的脸颊,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小尘只有9岁,却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了。他又乖又听话,也很体贴她,存着零花钱给处于青春期的她买漫画书。   她呢?她过得怎样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身边的人过得好,那就够了。   冉小灿在航院时不觉放慢脚步,望着唯有一盏孤灯的实验楼。她记得,那个实验室,是315实验室。她想起施洋手术时宋思未的陪伴,那种温暖从心脏处一点点传遍四肢百骸。而她刚看到施洋时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竟然是宋思未,或许是在她印象中,宋思未,就是那样无所不能。   到家后小尘在等她,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关心:“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摇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埋怨道:“学校的事情永远多。”   “我留了饭菜,先去吃吧!”   翌日学校大课间国旗下讲话的主题就是“安全第一”。冉小灿站在台下望着飘扬的五星红旗,明白昨天施洋的事就是此次讲话最好的例子。她以为会接受一顿批评,没想到教导主任周海把她大肆表扬了一番,说她面对事故时能冷静果断的做出最好、最准的判断,面对医院的医疗费时无私无畏的垫付等等。   学生解散后祝佳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脸内疚地说:“我妈感冒了,昨儿陪她挂水去了,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   “施洋没事就好,你也别放在心上。毕竟每次自由活动都是一次赌注,谁都能料到可能会出事故,赌的就是运气。”   祝佳撇撇嘴,有气无力道:“那我的运气不是背到家了。”   冉小灿噙着笑反问:“你说呢?”   祝佳掐了她一把,尔后正经道:“你垫付了多少钱?”   “没多少。”   祝佳将信将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冉小灿说,“你要是内疚,请我吃顿饭吧。”   “那绝对没问题。”   祝佳和体育老师在得知施洋在附二院后就去赔罪加探病了,所以签退后去看施洋的冉小灿孤零零的一个人。   附二院周围的东西都贵,超市离得远。她站在水果摊前谋算很久,在学校附近买了个果篮挤公交到达医院,等到附二院时手都快拎断了。   施洋父亲笑着接过果篮,温和开口:“冉老师太客气了。”   “施洋还好吧?”   “今天早晨就醒了,杨医生说没问题了。”施洋父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感激道,“我听洋洋说送他来的是齐楚的舅舅?”因为大理之旅的洱海救人事件,他对宋思未,有些印象。   冉小灿扬了扬唇角,“是啊。宋思未帮了不少忙,施洋的主刀医生也是他帮忙请的。”   “我这边没他联系方式,麻烦冉老师问他周末有没有空,一起吃顿饭。”   “我……把他联系方式给您,您亲自跟他联系会好一些。”她能说她只要给宋思未打电话就心慌么?   “他跟冉老师要熟悉些,自然是你开口容易成功,我们只是单纯的想表达一下感谢……”   ******   夜凉如水。冉小灿盯着手机疯狂地揉搓着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宋思未的手机,然后是漫长的等待。   “宋思未,你周末有没有空?”   “哈哈哈……有有有,只要你约他,他就有。”   冉小灿郁闷的吐血,为什么她每次给宋思未打电话都是郎玮良接的?   “有事吗?”清晰的声音随着无线电传来,是宋思未。   她的心莫名其妙地开始狂跳:“就是昨天摔倒孩子的父母,想请你吃饭,看你有没有时间。”   “我周末没空,替我说声谢谢。”   “噢……那——再见。”   “好。”   伴随着一个“好”字,他挂断了电话。   冉小灿看着需要翻译的书,敲出的字也是删删改改不能用,索性关了电脑。她拿着除毛器整理起球了的衣服。   冉小尘闲适地窝在沙发上看书,抬眼看着她,缓缓地说:“姐,你是不是喜欢宋教授?”   冉小灿手一顿,耳畔是除毛器工作的声音,片刻后转身矢口否认:“怎……怎……怎么可能。”   “噢。”冉小尘紧紧抿着唇,脸颊上的肉窝窝带着笑。姐姐的情绪都在脸上,他不想知道都很难呢。   冉小灿盯着手中的除毛器,蹙着眉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她对宋思未应该不是喜欢。   她拍了拍旋转速度骤慢除毛器,嘀咕道:“当初就应该买个好的。”   “嗯,买个好的去。”小尘随口附和。   她乐呵呵的幻想道:“等小尘有钱了,给我买个世界上最好的除毛器。”   冉小尘汗:“有钱了还买什么除毛器,直接换衣服。”   “对啊!还是小尘聪明。”此时她的手机在桌子上卖力的振动,她顺过手机接通电话,“何馨。”   “小灿,我在你们家楼下,一起出去吃火锅。”   她转头看了眼小尘,随即说:“不了,我吃过晚餐了。”吃火锅不能带着小尘。   何馨语气有些急,连脏话都飙出来了:“都这个点了,谁他妈不知道你吃晚餐了。”   她囧:“何馨,你能对我温柔点么?”   “想要老娘温柔点你就赶紧滚下来,老娘耐心有限。”   小尘合上书,笑着说:“我已经很久没吃火锅了,姐姐去替我尝尝味道。”   何馨见她没回答,吼道:“冉小灿,你再不下来老娘就上去拉人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马上下来。”   冉小灿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小心嘱咐小尘:“晚上早点睡,别熬夜,不用等我回来。”   “嗯,记得多吃点。”   她拉拉链的手一顿,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麻辣火锅对小尘来说,确实已经很遥远了,但他这样说,是想让她出去玩吧。她这两年除了祝佳,很少和其他人来往密切。   楼下是修好的黑色速腾,冉小灿很精准的坐在驾驶位后座上,关门后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刚通话不久的宋思未。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冉小灿脸颊微热,轻轻点点头:“昨天的事,谢谢你。”   宋思未纤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没有半刻的分神,只轻轻“嗯”了一声。   何馨眼神中带着诧异和八卦望着冉小灿,冲她挤眉弄眼,翻译成文字就是:昨天和宋教授干啥去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她忽略何馨眼神里的八卦,环顾车内没见到郎玮良,疑惑道:“郎师兄呢?”   “我们今天去郎教授家吃火锅,他先回家做准备去了。”   “去郎师兄家吃火锅?”她还说借这个机会请宋思未吃饭感谢他的帮助,看来计划泡汤了。   孟羽彦不满道:“小灿,你能不能不要把郎教授叫成郎师兄?”   “为什么?”   “我们叫师父你叫师兄,辈分别扭的很啊。”   冉小灿得瑟道:“那是你的事,我就要叫郎师兄郎师兄郎师兄……来来来,叫我一声冉师姑……”她叫郎师兄,是随了宋思未的,他在聂拉山时,就是这么叫郎玮良的。   孟羽彦汗,翻了个亮堂的白眼:“原来你和何馨是一副德行。”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   何馨的分贝猛地提高:“你说什么?”   “没没没,我说冉小灿和你一样既聪明又可爱。”   “这还差不多。”   冉小灿噙着笑看着两人之间的亲昵厮杀,转头注视着正开车的宋思未。   车停在某普通小区的停车位前,宋思未解了安全带温声说:“室外温度只有两度,你们把衣服穿好。”   孟羽彦随手将羽绒服扔在车内,身上只穿了一件针织衫,毫不在意道:“郎教授家暖气足,衣服带上去了倒显得累赘。再说了,咱们是去吃火锅的,肯定有火火火火火……”   冉小灿一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羽绒服加上车内的暖气,都觉得自己快成蒸笼里的小包子了。她打开车门站在冷风中,热气才消散不少。   一下车孟羽彦就抱着胳膊说:“赶紧走赶紧走,冷死我了。”   “刚才是谁说穿羽绒服是累赘的?”何馨忍不住落井下石。   宋思未走到门禁前按了一串数字,而后门禁前洒下一片灯光,顷刻门禁开了。他拉开门侧身让何馨和孟羽彦先进去。冉小灿垫后,她和宋思未擦身而过时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兰花香。   电梯稳稳地停在二十二层,宋思未出了电梯,径直走向右手边一家开着门的房子。何馨和冉小尘紧随其后,何馨唠嗑道:“我有一次坐电梯,结果电梯出事故,我被困在电梯井里了,只差没哭爹喊娘,吓死我了。”   “你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我们伟大的消防员把我救上来的。”何馨进门后顺手带上门。   冉小灿打量着这个不大,却很温馨的房子,素白的电视背景墙上画着傲骨梅花,格局陈设看似随意却非随意,都是经过悉心布置的。   宋思未脱了羽绒服搭在沙发上,里面穿着白色带绒衬衣,卷着袖子往厨房走去,对正在忙活的郎玮良说:“我来帮忙。”   “已经准备好了,你帮忙把配菜端出去。”   冉小灿也挤进厨房帮忙端菜,好奇道:“郎师兄,嫂子呢?”她对郎玮良的小娇妻可是印象深刻啊!   “她知道你们要来家里吃火锅,说屋子小,带着豆豆去爷爷家了。”   郎玮良准备好碗筷后拿出果汁,随口问:“小孟没来吗?”   何馨忙着下菜,轻蔑道:“有吃的他怎么可能不过来。”   “那他人呢?”   冉小灿搁下配菜,环视客厅也没见到孟羽彦。   此时门禁声音响起,何馨大呼着跳起来:“遭了,我把他关在门外了。”然后小跑去开门。   孟羽彦哆嗦着进房间的第一句话就是:“何馨,大冷天的谋杀亲夫能换种方式么?”   “冷死你活该。”何馨红着脸回到餐桌前,继续下配菜。   冉小灿咬着筷子看着这两人,总有一种好事将近的错觉。   宋思未坐在她右边,正处于她的余光中,耳畔是他清悦的声音:“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被关在门外的?”   孟羽彦没好气道:“我垫后,就一个弯腰系鞋带的空档,再抬头时门就关了。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没办法,只能重新去门禁前按门铃了。”   冉小灿伸手竖了大拇指,点头称赞:“真聪明。”   “我冷到差点就踹门了。”   郎玮良给孟羽彦夹了片涮牛肉,打趣道:“多吃点,才能抵御寒冷。”   孟羽彦无语道:“郎教授,您能把你们家坏掉的门铃坏了么?”   “没钱。”   孟羽彦嗤之以鼻:“哼,谁信啊!”   “别不信啊,我们可就是现实版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冉小灿发现宋思未心情很好,虽然他没说多少话,但唇角一直噙着笑,很暖很暖的那种,就和她上次看到他和陈曼在一起的笑一样。   郎玮良高兴地举着可乐道:“第九航院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各位都幸苦了。”   “我们都没什么,宋教授最幸苦,熬了好几个通宵。”孟羽彦语气中不觉带着些自豪。   冉小灿想起她昨天经过航院时实验室的灯光,宋思未那个时候,应该还在实验室。   郎玮良下着生菜,说:“对了,思未。”   宋思未微微抬眼,温良开口:“怎么了?”   “你昨儿中午是不是去接齐楚了?”   “嗯。”   郎玮良皱着眉想了想,奇怪道:“我晚上回研究所时碰到齐南了。他问我你去哪儿了,还说齐楚是他亲自去接的。实在想不通,你们俩都说中午去接齐楚了,他没理由骗我啊?”   “他没骗你,齐楚是他去接的。”   “额……那你……”   “我中途有事离开了。”宋思未开车送施洋去医院的路上就给齐南发了短信,让他亲自去接齐楚。   冉小灿一直处于埋头猛吃的状态,偏头注视着宋思未,随口问:“你们说的齐南,是不是齐楚的爸爸?”齐楚监护人上确实是齐南的名字,但她却从未见过齐南。   “嗯,齐楚的爸爸,我的姐夫。”   何馨敬佩道:“齐南是咱C市航天研究所所长,研究的是地空导弹,也是宋老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他们研究导弹火箭的每个文件都是国家机密,接了项目都是隐蔽研究,和亲人自然是聚少离多了,齐所长已经整整七年没有回过C市了,这次回来也就呆几天时间。”   听完何馨的话之后冉小灿蹙着眉,问宋思未:“你昨天去学校是接齐楚和他爸爸吃饭的?”齐楚之所以纠结,不是因为要和宋思未见面,症结在齐南身上。   宋思未没来得及回答,郎玮良手一横,大声道:“等等……”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冉小灿:“你昨天中午见过思未?”   冉小灿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只得点点头。   何馨奸笑着添柴加火:“郎教授,我们刚来的时候,小灿跟宋教授说了句‘昨天的事,谢谢你’”   冉小灿一扶额,终于明白了,他们把她和宋思未想到一起去了。   孟羽彦乐呵呵的加入战斗,“小灿,说说你们昨天去干啥了?”   她憋红了脸,半晌支支吾吾地说:“我……我遇到困难……宋思未他……”   “噢……我师弟他英雄救美了……”郎玮良作恍然大悟状。   宋思未淡然自若地夹了块土豆片,认真道:“你们可以拿我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冉小灿是个好姑娘,你们不要总是拿她开玩笑。她应该找个比我更好、更优秀的人做男朋友。”   那三人见宋思未神情严肃,魔爪便也收敛了。只郎玮良不死心道:“你不能一辈子都跟飞机火箭在一起啊,总要找个女人安安心心过日子。”   “一辈子还很长,谁都料不到今后会遇到谁。”说着他正色道,“劳烦师兄以后不要为我的人生大事操心了。”   冉小灿心脏在心房里突突跳个不停,她听到宋思未说她是个好姑娘,应该找个更好的人。可这么明显的说词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心下难免有些惆怅。   他,是不是喜欢陈曼?   郎玮良白了宋思未一眼,笑着对冉小灿说:“不用搭理他,我带了好几届博士生,哪天拉几个你去相相,看看有没有看上的。”   宋思未抢先开口,声音温和清晰,语气很认真:“一旦说明介绍对象就必须得处一段时间,并且在处之前就知道是以男女朋友关系为条件处,处完后就要决定是不是在一起。而不是慢慢熟悉,直到某一天,觉得这个人可以做一生的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  握拳,快在一起了。   某四的日常就是早起做早餐,做午餐,做晚餐,汗。   应该能维持日更了,么么哒O(∩_∩)O   北方的妹纸,小年快乐!!!南方的小年是明天噢 ☆、第25章   郎玮良怒:“师弟,你存心拆我台是不是?自己愿意当光棍就算了,你不能拉着人冉小灿一起光棍啊!”   宋思未搁下筷子,声线清晰动听:“我不是想让她当光棍,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人。”他和冉小灿这几个月来相处的时间不算少,几轮下来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   孟羽彦见硝烟味愈渐浓烈,忙说:“唉唉唉,咱们今天是为了庆祝项目完成的,说远了说远了。”   郎玮良眸中带着笑,孟羽彦给他搭了一个台阶,他怎有不顺着下来的道理呢?他笑着说:“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很顺利的完成一切项目。”   冉小灿咬着生菜半晌都没能明白,航院项目完成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完成的过程中她翻译的资料起到了重要作用?或者他们叫她过来,就是专程用于调侃活络氛围的?   吃完火锅后餐桌上一片狼藉,郎玮良见夜色深沉,几乎是连拽带拖的把正帮忙收拾碗筷的他们撵出门的。   进电梯后宋思未将车钥匙递给抖的跟筛糠有得一拼的孟羽彦,唇边带着笑:“快点冲进车内把衣服穿上,做事不要嫌麻烦。”   “知道了,宋教授。”   何馨撇撇嘴:“宋教授别理他,他被冻死了也是自作自受。”   孟羽彦毫不客气的回击:“哼,刚才是哪个出门没带脑子的家伙把我关在门外了?不把我关在门外能冷着吗?”   何馨气急,伸手就朝孟羽彦脸上抡去。孟羽彦拉过冉小灿当挡箭牌,在她身后得瑟道:“来打我啊,来打我啊……”   冉小灿真怕何馨一个不理智那拳头就砸在她脸上了,忙伸手揽住何馨,认真说:“打他绝对没问题,但不能殃及池鱼啊!”   何馨冷笑两声:“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池鱼,是孟羽彦的帮凶,就一城门。”   她向左挪了两步,谄媚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电梯空间小,她挪了两步就紧紧挨着在一旁的宋思未了。   孟羽彦迅速跟着她移动,继续抓住她这个挡箭牌。   超重感袭来,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孟羽彦迅速跑出电梯,何馨紧随其后。她和宋思未慢吞吞地走出电梯。   冉小灿正低头盘算小尘下个月透析费用,忽然听到宋思未说:“姐夫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当年也是手段强硬的撮合了姐姐和姐夫,婚后的一段时间姐夫只是研究所的普通研究员,由于科研成果突出职位也越来越高。姐姐怀着齐楚的时候姐夫成了研究所副所长,带队研究地空导弹,再次回来时齐楚已经三岁多了,呆了不到一周又返回了研究基地。齐楚出生以来,也只有两次见到过父亲。我姐性格倔强,不肯让爸妈帮着带孩子,却也因为姐夫的原因,对齐楚相对疏远。”   她偏头盯着宋思未轮廓分明的下颚,用了很久消化掉他这段话中的意思。   宋思未噙着嘴角的笑,缓缓说道:“这些就是齐楚出走那天,我没有说完的话。”   “那……今天为什么告诉我?”齐楚的反常行为是因为罗彦说他没有父母,而宋思未的话揭示了所有问题的关键因素。   “以前觉得这些是私事,你不适合知道,但每一个老师都应该很全面的了解他的学生,这是其一;于私心而言,想麻烦你对齐楚多多关照,出于爱而不是同情,这是其二。”   冉小灿颔首,以他的性格,能说出这些,大概是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我是齐楚的老师,照顾齐楚是我应尽的责任。”   冬风凛冽地刮在他脸上,两人已经行至车前,沉默很久,他说:“师兄他们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他说完就进了驾驶位。   冉小灿在夜风中脚步一滞,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心中的感受,那种感觉和山楂的味道一样,酸中带着甜,想吃却又不敢吃。   何馨见她还没上车,摇下车窗探出头,吼道:“小灿,上车啊,你站在那儿干嘛?”   她这才回神,直接奔向驾驶位后座去了。   宋思未先送他们回C大,之后才回家。   C大,315实验室。   郎玮良有些恼了,瞪着宋思未说:“老师住院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齐南要我替他去看老师,我还被蒙在鼓里。”   宋思未表情未变,右手飞速的在白纸上画着飞机结构设计图,薄唇轻启道:“阑尾炎手术是小手术,没必要大动干戈,而且瞒着你也是爸爸的意思。”   “老师让你瞒着我你就瞒着我?那老师还让你和齐南一起研究导弹你怎么不去?”   他突然停了笔,目光注视着机翼设计图翼肋的地方,良久后说:“没跟姐夫一起去是因为爸爸的手术,妈妈小年时才能回来,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他了,年后可能会去。”   郎玮良眉头一挑:“你来真的?”   “嗯。”他顿了顿,“当时你放弃美国的大好前程回到国内,不就是想着为国效力的吗?”   “研究哪个都一样,没必要把导弹跟客机分太清,不都是飞行器么?”   他笑了笑,温声说:“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自然是你这种有家庭的人不能比的。”   郎玮良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宋思辰要是和蜜儿一样爱哭爱闹爱撒娇,齐南也就不会去了,他能心安理得的呆在大西北,是因为他知道少了他,思辰一样能照顾好自己。有时候女人啊,呆萌傻缺才是福,毕竟咱们男人,就是给她们依靠的。”   郎玮良进科研所时带他的老师就是宋思未父亲,宋思未姐姐宋思辰,他自然认识。   “嗯,这句话的浅含意思就是你说嫂子呆萌傻缺,回头我和她好好交流交流。”   “哎,不带你这样坑人的啊!”他一想到自家小娇妻蜜儿喷火的样子的发怵,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睡一晚沙发。   宋思未旋即笑开,收拾好东西后说:“走吧,一起去医院。”   “好嘞。”   郎玮良开车的原则就是堵的时候见缝插针,不赌的时候猛踩油门。   “你能不能遵守交通规则?”宋思未终是忍不住了。   郎玮良得瑟地晃着双肩:“我哪里违反交通规则了?”   宋思未揉揉眉心,轻声说:“换位置,我来开。”   “为什么?”   “这是我的车。”   “得,是你的车我连开都不能开了?”   “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好不容易没带老婆孩子,来点刺激的不行吗?”   他低垂着双眼,语气冷淡:“我数三下……”   “好了好了,我慢点开不就成了。”郎玮良慢下速度,“今天是冬至,等会儿带师父出来吃饺子?”   他无语道:“爸爸今天阑尾切除手术第五天,不能吃这些。”他真地想把这没常识的人踢出去。   天气本就阴沉,六点钟的夜已是灰蒙蒙一片。冉小灿刚从公交上下来,手机便开始振动,是冉小尘主治医师朱宏的来电。   她接通后朱宏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时间,急切地说:“你在路边随便拦一辆车,马上赶到医院。不要挂电话,上车后我再细说。”   她想也没想伸手拦了车,习惯性坐在后座:“师傅,C大附二院。”   电话那头朱宏才说:“昨天医院收治了一位因飙车出车祸的病人,入院抢救八小时后被诊断为脑死亡。病人的肾和冉小尘的高度匹配,家属现在决定放弃治疗,已经签了字,马上就要拔管了,你快点赶过来。”   冉小灿挂断电话后呆怔很久,然后焦急地催促司机:“师傅,您能不能快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不急不急,开车急是会出问题的。”   她整个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呼吸沉重,唯一的念头就是:小尘有救了。   C大到附二院,十分钟的车程,却因为下班高峰期堵了二十分钟。这一路上她如坐针毡,从言语到举止,连细微的措辞都想得一清二楚了,可等她站在ICU前听到号啕大哭的声音不断传来时,那些准备好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朱宏小跑着到她身边,“你来之前我已经做了初步交涉,病人母亲很反对,父亲倒有些犹豫,你加把劲看行不行。病人呼吸机已经拔掉十分钟了,我看了心电图,再撑不过五分钟,你得抓紧。”   她木讷地点头,挪着沉重的步子朝ICU走去,来的路上她只想过能够救小尘的命,却从未想过是用另一个人的命去换的,她等待的是另一个人的死亡。   许是因为已经放弃治疗,ICU的门并没有关,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出入。她看到ICU里站满了病人家属,她站在门外寸步难行。   朱宏见她举步不前,探了眼心电图,神情大变:“你动作要快,要是病人呼吸停止时间过长肾就没用了。”   走廊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护士大喊道:“朱医生,肾外科、肝胆外科、麻醉科三科紧急会诊。”   朱宏拍拍她的肩:“我先过去看看,成功后给我电话。”说完扭头就走。   冉小灿死死地咬着下唇,迈着灌铅般沉重的腿走了进去,除了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她知道她的话有多残酷,为了小尘,却有不得不说。   “对不起……”她声音很小,却止住了一室哭泣。   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满布泪痕,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是那个医生派来当说客的吗?”   她摇摇头,语气难免有些悲戚:“我……我弟弟肾衰竭……您孩子的肾……”她还没说完就被那妇女重重地推了一把,她蹴鞠着撞向门框。   “我儿子马上就要死了……而你们……你们这些人就盼着我儿子早点死掉,然后好拿走他的肾……”   她摇摇头,眼眶一热:“不是的不是的,我弟弟他被折磨了很多年,真的希望有一天能过正常的日子,哪怕天天吃药都行,只要不用透析……”她听到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的嘀嘀声,抬眼看到那一条醒目的直线。   那女人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抬手将她轰出病房,双手掐住她细嫩的脖颈高声道:“我儿子死了,现在遂你心愿了,哈哈哈……跟你说,就算我儿子死了,也不让你们好过……”   女人指甲长而尖,随着推搡中划破了她的脖子,深深嵌进肉里。   中年男人忙上前拉住那个女人,对冉小灿说:“真的……很抱歉……”   女人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从男人怀中挣脱,将她赶出ICU,大喊道:“滚……你给我滚……我今天不死你们就别想动我儿子……”   她站在住院部大厅前木讷地望着ICU的门,眼神黯淡无光。   她凄然转身,抬头和宋思未的目光不期而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南方小年噢。   不过冬至是南汤北饺,我们是吃饺子的,中部位置很尴尬啊! ☆、第26章   郎玮良走后宋思未陪着宋卓去散步,ICU在住院部一楼,散步回来时正巧见到了在医院的冉小灿。   在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后冉小灿快速低头盯着地面,她遇到宋思未的时候,总是她最狼狈的时刻,现在亦如此。   宋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身旁的宋思未:“你们是熟识?”   宋思未点头,没说话。   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朱宏满头大汗地站在冉小灿面前,大口地喘着气:“我把手术转给其他医生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冉小灿抬头注视着朱宏,随即摇摇头:“病人停止呼吸了。”   朱宏脸色大变,在看到她脖子上深浅不一的抓痕后对事情的始末便也了然于胸。   她目送着朱宏进了ICU,出来的时候却是一群人,他们是被一群人打出来的,口里更是扬言要去医院投诉朱宏。   她在一片混乱中走到中年男人面前,语气哽咽,却没落泪:“我真的很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并且我的这种心情持续了四年,整整四年。我害怕唯一的弟弟都离我而去,所有我不停地找能救他的方法……真的很抱歉,没有想到我的希望是建立在您的痛苦之上,但也请您……帮我一把……我已经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我死后……”   她的话没有说完,中年女人的双手就招呼过来了,本来是重重挠在她脸上的,因她条件反射一偏头,指甲悉数落在了她精致的锁骨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谁都不能动我儿子……”   宋卓笑着问宋思未:“既然是相识,你为何不上去帮忙?”   宋思未轻轻摇头:“他们不是普通吵架,我过去也无济于事。”冉小尘的病陈维冰知道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然能轻易的从对话中听出事由。   朱宏见那妇女态度坚决,拉过冉小灿退到大厅,劝说道:“别难过,既然我们这次能找到肾、源,那下次也一定能找到。”   她望着重重关上的ICU的门,眼里的星光瞬间陨落,黯淡无光。她点头,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谢谢朱医生。”   “我继续留心肾、源的事,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回去后好好睡一觉。现在是我的值班时间,我先回科室了。”   冉小灿转身见宋思未仍站在那儿,他身边还有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   她低头注视着鞋尖,耳畔响起宋思未干净清澈的声音:“冉小灿。”   她再次抬头时老人已不知去向,剩宋思未长身玉立。她调整好心情,努力咧着牙问候道:“你好。”   “我送你。”   “嗯?”她凝视着宋思未转身就走的背影,良久后明白是送她回家。她赶忙追了上去,站在住院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已经拉开车门的宋思未,喊道:“宋思未。”   宋思未拉车门的手一顿,偏头注视着她,温良地问:“怎么了?”   她本是想拒绝他的好意,因为她此时的情绪过于低沉,不想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可在他回头的那一个瞬间,她想起施洋手术时他无声的陪伴,那样的温暖。   她怎么忍心拒绝这样的温暖。   她摇摇头:“没事。”然后小步走到副驾驶位,拉开车门窝了进去。   宋思未早已准备就绪,却没料到她会坐在副驾驶位置,转头见到她直愣愣盯着前方,抿了抿嘴,只说:“系好安全带。”   她讷讷地系好安全带,随着车平缓的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她将头轻轻靠在玻璃窗上。听到车厢里飘着情歌王子Richard Marx低沉沙哑的嗓音,是很经典的一首抒情歌《Right here waiting》   ……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I took for granted all the times   That I thought would last somehow.   ……   一曲歌罢,随着下一首熟悉的前奏,筷子兄弟的《父亲》缓缓流淌在耳旁,歌词更似一击重锤砸在心间。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多想和从前一样 ,牵你温暖手掌……”   冉小灿至今还记得,冉军出事前一天她还在闹脾气,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她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冉军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咱们小灿脾气那么大,到时候嫁人了,谁受得了哟!”   她往往是没好气地回答:“那我就不嫁了,天天在家祸害你。”她现在才明白冉军这句话中带着的宠溺。   父亲只看到了她任性的那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长大了,是个能照顾小尘照顾家的顶梁柱了,可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冉小灿长睫一颤,潸然泪下。   宋思未转头见她不断涌出眼泪的双眸,忙关了音乐,随后车厢内一片沉寂。   透过车窗她看见C大熟悉的风景,哑着声音说:“我不想回去。”她不敢,也无法面对小尘。   片刻后她听到宋思未在打电话:“冉小尘吗?我是宋思未……嗯,我和你姐姐在一起,你晚餐不用等她……好……再见……”   她黑眸一转,注视着宋思未漂亮清晰的侧脸,良久后说:“宋思未,你有时候聪明得令人讨厌。”他轻易地看破了她的脆弱与不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很好吗?   宋思未从未安慰过谁,良久后只说:“Trouble is friend。”这是他经常送给那些实验失败学生的,关于安慰,他也只会这一句。   这次没有获得肾、源,下次再努力努力,也就成功了。   冉小灿不合时宜的笑了,轻轻地唱:“Trouble will find you no matter where you go oh oh,No matter if you're fast no matter if you're slow oh ,The eye of the storm or the cry in the moan oh oh……”   Lenka的《Trouble is friend》原本轻快活泼的音调被她浓浓的鼻音遮掩,变得异常悲伤。   她说:“ Trouble is friend,我一直这么认为,却从未得到过幸运。困难总是那么调皮,它总是跟我开玩笑。”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隐没在黑色的衣服里,她吸了吸鼻子,哭着说:“我懦弱,不聪明,爱当鸵鸟,更不想坚强,可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小尘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是他唯一的依靠。我可以倒下、颓废,自暴自弃,可我不能看着他跟着我受罪。我只有坚强,我要照顾小尘,像爸爸照顾他那样照顾他……可是……就在刚才,我明明见到了希望,却退缩了,要不是朱医生再次赶来,我甚至……就准备这样离开……我连小尘都保不住……”   宋思未听到她喃喃的声音,她颊边滚烫的眼泪灼烫的落在他结满冰凌的心上。今年第一面时她从树上跌下来,明明那么疼,她揉揉腿装作若无其事就走了。   齐楚失踪那晚的勇敢果断,施洋出事时的担当,和朋友在一起时的俏皮可爱,在冉小尘面前的长姐范……宋思未见过她很多面,这样脆弱的她,是第二次见。   他第一次见到冉小灿,是两年前的初冬。   与他同岁的好友尤书宁是C市有名的律师,那日他约了尤书宁晚上去喝酒。临近下班时间接到尤书宁的电话,只说因为一个案子被阻了,估计得晚点到。   那天他刚完成实验项目,心情大好,便驱车到达律师事务所,刚到前台就告知他尤书宁在会客室接待委托人。   他在尤书宁等了一小时,直到律所工作人员都离开后,尤书宁和一个短头发女学生模样的人才出现在前台。那女学生眼睛红肿着,满脸泪痕,语气轻颤着感谢尤书宁:“谢谢尤律师,那我先走了。”   待那女学生走后,宋思未望着消失在律所的小身影,好奇道:“她还这么小,能有什么事用到律师?”   “她已经二十三了,不小了。”   “噢,离婚纠纷?”   尤书宁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真心希望她是请我打离婚官司的,可惜不是。”   宋思未笑了笑,毫不客气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一个好律师,应该是看待案件本身而不是当事人。”很明显,尤书宁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案件本身。   “我是同情她。”尤书宁笑了笑,摇着头说,“说远了,走,咱们喝酒去。”   大约一个月后,宋思未接到尤书宁电话。   尤书宁的语气很低沉:“有空出来喝一杯吗?”   这样的尤书宁,他很少见,便搁了手中的实验应了下来。   见面后尤书宁一个人喝了很长时间的闷酒,随后抬头问他:“你还记得上次在律所见到的那女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宋教授心动了,吼吼。嘻嘻尤大状出来打酱油了O(∩_∩)O ☆、第27章   宋思未点头,确实有点印象。   “她叫冉小灿,是冉军的女儿。我接的是冉军贪污受贿的刑事案件。”   冉军这个名字,怕是无人不知,C市巨贪,一审才刚过去一个星期。   他以为尤书宁在意胜负问题,“那这个案子败诉很正常,再厉害的律师,也回天无力。”   尤书宁酒劲上头,微醺着摆手:“我不是在意输赢,”他猛锤着心脏处,接着说,“这里,这里过不去。”   他给尤书宁添酒,静等下文。   “冉军死了。”   他诧异地抬头,蹙眉道:“判决书不是还没有下来吗?”   “今天,或者说就是刚才,自杀了。”尤书宁顿了顿,接着道,“你了解我的为人,像这种案子我是不会接的。他女儿找了很多律师,最后找到我这里,求我接手这个案子。我还记得冉小灿当时说‘尤律师,我知道我爸爸十恶不赦,你不愿意帮他打官司,这我能理解。但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帮帮忙,我不是贪污受贿的官员,只是一个想救父亲的女儿。即使他穷凶极恶,也是我父亲……’后来我在看守所见到冉军时,觉得他和我所想的不一样,他从不担心自己,对犯罪行为更是供认不讳。他提起这一双儿女时眼中闪着光,告诉我说,‘我女儿叫冉小灿,名字是她妈妈取的,希望她这一生,脸上的笑容能像鲜花一样灿烂;儿子叫冉小尘,名字是我取的,原先是星辰的辰,男孩嘛,总得有一番事业才好,寓意是和天上的星辰一样亮眼……只是后来他身体不好,就改成了尘土的尘……’”   “虎毒不食子。”   尤书宁凄怆地说:“不止,你知道冉军为什么要自杀吗?”   宋思未摇头。   “因为冉小灿的一句话。一审时冉小灿在法庭上见到了冉军,庭后她说‘爸爸,你不要怕,我给你找了C市最好的律师,你一定会没事的。’冉军……是怕拖累冉小灿和冉小尘,才自杀的。我明明……明明知道冉军要自杀,却什么都做不了。”尤书宁猛喝一口酒,缓缓说,“他就连死,都给他的儿女铺好了后路。”   宋思未知道冉军是陈老口中得意门生的丈夫,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因为冉小尘肾衰竭,冉军一直在找肾、源,意外的发现他的肾和沈氏集团沈霖的肾相匹配。一审后他要求见我,说他最后肯定是死囚,这个肾迟早会是沈霖的。要我瞒着冉小灿去找沈霖,说他愿意捐肾,唯一的条件就是等他死后,把他名下C大法学院被检察院查封的房子买下来,还给她女儿。他说那房子是亡妻的福利房,很干净。那样即便他死了,至少姐弟俩也有家。倘若能找到肾、源,房子就是经济支柱,要是找不到肾、源,姐弟俩不至于流离失所。”   尤书宁接着说:“今天是冬至,早上冉小灿包好饺子,要我带给冉军。晚七点时我收到消息,说冉军自杀了,肾……自然是捐给了沈霖。”   宋思未当时也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没记住冉小灿的模样,只是还记得她的名字。冉小灿,希望她这一生,脸上的笑容能和鲜花一样灿烂。   他去接齐楚时看到冉小灿备课本上端正的写着名字,当时他只是猜测,她可能是冉军的女儿。而后在泊静时见她和冉小尘在一起,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他紧握住方向盘,听到心中冰层破裂的声音。   冉小灿抬手擦掉脸颊上的眼泪,笑着说:“我应该高兴的,至少还有小尘陪着我。有志者,事竟成,我一定能找到肾、源。”   他喉头微微一动:“今天是冬至,要不要一起去吃饺子?”今天是冉军的祭日,她不说,他更没有理由提起。   冉小灿转头注视着宋思未,良久后轻轻说:“好。”   C大附近的水饺店,因着冬至人很多,两人在二楼的小阁楼才找到座位。宋思未望着墙上的特大海报问她:“你想吃什么饺子?”   “家常三鲜水饺。”   “好。”   学校附近的小店,服务人员紧缺,她目送宋思未下楼点单。阁楼不高,她穿平底鞋能勉强站直,对于宋思未这种大高个来说基本上行走靠弯腰,她就这样看着他猫着腰下了阁楼。   父亲祭日,她午休时间和小尘去了公墓,回来后情绪一直低落。她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许是因为宋思未话不多,给她安静的感觉,让她的心跟着平静了。   宋思未上来时两手各端一碗水饺,将其中一碗放在她面前。   她拖过比她脸还要大的碗,接过他递来的筷子,笑着说:“立冬不端饺子碗 冻掉耳朵没人管!”   她没得到回应,抬头见他定定地盯着自己,红晕悄悄爬上脸颊,口舌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打卷:“立……立冬嘛,吃饺子了不冻耳……耳朵……”   “嗯,那就多吃一点。”宋思未低头吃水饺。   冉小灿凝视着他吃饺子的模样,颊边的酒窝越发明显,她觉得,心中好像开着一朵花。   吃过水饺后她跟在宋思未身后猫着腰下楼,结账后一前一后出了水饺店。   “现在要回去吗?”   她盯着满天星空,坚定地点头:“嗯,回去。”幸好,她还要小尘。   “我送你,吃饭了走走。”   “好。”   宋思未站在她左侧,两人漫步在C大校园里。   她有些突兀的开口:“小尘以前的辰,和你姐姐的辰字是一样的,爸爸希望他和星辰一样。”原本只知道齐楚父亲叫齐南,前些天刻意翻了花名册,才知道宋思未的姐姐,叫宋思辰。   “我姐姐的辰,是辰时的辰。她出生在辰时,也有曙光之意。”   她偏着头想了想:“那你的未,是不是未时的未,也有未来之意。”   “不是,我也是辰时出生。我的名字出自朱熹的‘读而未晓则思,思而未晓则读’。”   “思和未都有呢,真好。”   宋思未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那张精致的小脸在黑夜中没有白天出挑,但两颊酒窝上的笑容,和星星一样璀璨。   他明知故问道:“那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   冉小灿扬起下巴,骄傲地回答:“我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她希望我的笑,能像花儿一样灿烂。”   “那……你爸妈,一定很爱你。”   “那当然,很爱很爱。”   宋思未脚步一顿,望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她即使被生活打压,欺凌,却从未放弃过希望。   她很久后回头,见他仍在原地,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宋思未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冉小灿笑着冲宋思未挥手,笑着说:“路上注意安全。”然后目送着欣长的身影转身离开,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   她倒退着走了几步,她一直想对他说句谢谢,谢谢他总是在她最落魄最难过时陪在她身边,给予她温暖和力量。   ******   宽敞的实验室,何馨拿着原子笔戳了戳孟羽彦,小声道:“宋教授最近忙不忙?”   孟羽彦无语的反问:“你觉得呢?”   “忙!”   “那不就得了。”   何馨撅着嘴环视实验室,见宋思未拿着笔记本站在落地窗前,久久未动。她晃了晃嘴唇,起身走了过去,在离宋思未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礼貌地唤了声宋教授。   宋思未涣散的眼神恢复往日神采,转头凝视着何馨,半晌后问:“冉小灿,她是什么专业的?”   何馨愣了片刻,缓缓道:“这个……我也不知道额……”她热心的掏出手机试探性地问宋思未,“需要我问问吗?”   宋思未肯定的点头。   电话接通后何馨直奔主题:“小灿啊!你是啥专业的?”   “你问这干嘛?”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不就得了。”   冉小灿的声音有些迟疑,“经济。”   何馨一个没忍住就彪了脏话:“擦,乌克兰经济还没咱大中国好,你跑那学经济是有多傻啊。”   “我们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   何馨抬眼瞄了瞄笔直站在她旁边等待答案的宋思未,干咳了一声:“我这边还有事,晚点聊啊!”说罢挂了电话,对宋思未说,“她学的经济。”   “噢。”宋思未想了想,“那她为什么去曙光小学当老师了?”   “额……我不知道……”   宋思未指了指她还未揣进兜里的手机,直白道:“你再打个电话问问。”   她再次拨通了冉小灿的电话,直接开了扩音,通话后大声问:“那你怎么去曙光小学当老师了?”   “我需要自由时间多而且收入很稳定的工作,发小就介绍我到来学校了。”   “噢,知道了。”她迅速掐断电话,抬头和宋思未大眼瞪小眼。   然后宋思未淡定地问:“她有多高,多重。”   何馨彻底暴走,索性说:“宋教授要是有很多问题,干脆列一个清单给我,我好一次性问完。”   宋思未思忖片刻,这才回归正题:“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何馨转身就走,就宋教授这状态,能帮她修改论文么?算了,还是等郎教授有时间再说吧!   整整一天何馨被实验和各种数据弄得焦头烂额,临近晚饭时宋思未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语气如常:“清单我整理好了。”   她大脑被数据占满,其他事情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疑惑地接过纸,低头看清纸上刚劲有力的字后彻底崩溃,苦着脸说:“您还真的整理了一个清单啊。”   “嗯,你说的,好一次性问完。”   何馨有气无力地掏出手机,照着清单问了一圈问题,例如:你有多高?多重?什么血型……只差没刨冉氏一族的祖坟了。   她挂了电话,好奇道:“宋教授,您问小灿这些问题干啥?”   宋思未沉默地拿过那张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她是齐楚班主任,我帮姐姐了解了解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情人节快乐,四哥哥今日双更作为情人节礼物O(∩_∩)O   亲们也给四哥哥撒朵花撒,么么哒 ☆、第28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面有关于零战的专业知识,我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改,亲们直接跳过就好。   还有……咳咳,那个啥,《起风了》的粉丝们,四哥哥对不起你们……如果想打我……千万不要打脸啊……   圣诞节那天是周四,冉小灿下班前仔仔细细修改了《飞机结构强度设计》第三章的译文,之后才发到宋思未邮箱。   鼠标点了发送后不久手机铃声就响了,她顺过手机接通了电话:“宋思未,第三章的译文我刚发到你邮箱了,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   她右手握着手机单手关了电脑,将它锁在抽屉里,良久后见宋思未没说话,却也没挂断电话。   “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干净清新的声音随着无线电传来:“施洋父亲的那顿饭,我今天有空。”   冉小灿诧异道:“你想和施洋一家吃饭?”可距离那顿饭,都快过去两个星期了,她早就谢绝施洋父亲了啊。   “嗯。”   “你怎……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她汗,那岂不是要给施瑞打电话讨一顿饭?   宋思未理直气壮地说:“今天家里没人做饭。”   冉小灿狂汗,“今天不是周末,他爸妈不一定有时间。”她顿了顿,接着说,“我请宋教授吃饭吧!”   “好。”   “额……”她没想到宋思未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果然是因为没人做饭才想起这顿饭的,连吃饭对象都不挑了。   “我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忙,不能去接你。你直接来实验室找我,工作顺利的话,你到实验室时,我也差不多能走了。”   “嗯,好的。”她挂了电话,蹙着眉盯着手机看了很久,觉得宋思未和以前不太一样,随后摆摆头,拎着包就往校门方向走去。   冉小灿到达航院实验室时已经六点多了,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实验室灯火通明。她轻车熟路的来到315实验室,在门外徘徊很久推开门走了进去,环顾四周没看见孟羽彦和何馨,然后径直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等着宋思未下班。   实验室暖气很足,她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塞进包里,抬头望着实验室里步履匆忙的人,而后注视着宋思未办公室的门,低着头把玩着包上挂着的蘑菇样的菩提子。   她每次来实验室,总觉得这里就是战场,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三分钟后冉小灿看见宋思未办公室的门开了,他一身实验室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边的眼镜,和她第一次来实验室时看到的他一样。   宋思未目光一转,落在角落里的冉小灿身上,径直走到她面前,嘱咐道:“你再等我十分钟就好。”   她站起来,摆着手说:“你去忙吧,我等等没关系的。”掐指一算,她欠宋思未好几顿饭了。   宋思未轻轻点头后转身离开。   因为宋思未的一句话,她又成了实验室的焦点人物,那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得她坐立不安。   “这不就是宋教授的绯闻女友么?”   “是啊,听郎教授说他们已经同居了呢。”   “真的啊?”   “应该是,公告栏上贴了好几次他们在一起的照片。”   “你看她脖子上的伤。”   “唔,原来宋教授在床上很生猛啊……”   “可不是。”   “……”   “……”   宋教授在床上很生猛……宋教授在床上很生猛……宋教授在床上很生猛……冉小灿脑袋嗡的炸开锅,想起冬至那天被别人挠的伤,赶紧掏出围巾围上。   宋思未时间掐得很准,十分钟后就站在她面前,白大褂很随意地搭在臂弯处,唇边带着笑:“我们走吧!”   “你想吃什么?”她最担心这个问题,贵了,她舍不得,太便宜,又觉得对不起他。   “这个随你。”   对于吃货来说,对于食物只有能吃和喜欢吃两种,要她点单真的很困难。   “要不我们叫上孟羽彦和何馨,人多热闹。”   “他们早晨的飞机去兰州了。”   她愕然:“去兰州干什么?”   “郎师兄有个关于飞机起落架的研讨会在那边举行 ,他神经大条把资料落下了,何馨和孟羽彦送资料,顺便帮他处理相关事宜。”   “噢……这样啊。”她顿了顿,“桥楼小馆的糍粑鱼不错,我们要不要去那边?”   “好。”   夜色笼罩下的C大很漂亮。头顶明月高悬,远处灯光闪烁,近处人影窜梭。花坛里的茶梅开得正艳,朵朵俏丽的绽放在枝头,惹人垂怜。   两人前后脚进了桥楼小馆,服务员引着他们到一处精辟的位置坐下,噙着甜美的笑望着宋思未,随后说:“二位在我们桥楼小馆吃饭永久免单。”   冉小灿惊讶地抬头,脱口而出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宋思未长得帅,刷脸就能蹭饭?   服务员指了指大厅墙上的海报,笑着说:“光棍节时宋教授和你,不是拿到了11号情侣手环么?”   冉小灿顺着服务员的手看到墙壁上她和宋思未的巨大海报:宋思未戴着黑色手环的左手牵着她带着红色手环的右手,他的右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她低着头,一副羞怯的模样。   他们海报旁正是孟羽彦强吻何馨的海报。   冉小灿脸颊微红的解释道:“这个……这个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宋思未无视她的尴尬,低沉性感的嗓音飘散在嘈杂的大堂里:“糍粑鱼,粉蒸排骨,炝炒菠菜。”随后问服务员,“上周我来都没有这些海报的。”   “这些是世纪广场分店昨天刚发过来的。”   “嗯,谢谢。”   桥楼小馆的上菜速度跟火箭有的一拼,不一会儿菜就齐了。   冉小灿埋头吃饭,想起宫崎骏的动画电影《起风了》,望着坐在对面的宋思未,觉得他和掘越二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猫系理工男,而且都是设计飞机的。   “你看过宫崎骏的《起风了》了没有?”   宋思未顺手夹了块糍粑鱼放在她碗里:“没有,听学生们讨论过。”   “零战,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太平洋战争中,零战开始被誉为‘不可战胜的神话’。”   她抿了抿嘴,听得出这话很中肯,这些她也是知道的,同行看同行,肯定有不一样的见解:“这是世人对零战的看法,那你是怎么看的?”   “让我谈零战其实是一个很尴尬的事情,它确实是那个时代的神话,但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我除了能冷静的跟你分析它的优缺点,其他的都不好评价。”   “那你就直接分析它的优缺点。”冉小灿明知道宋思未说的,她很有可能都听不懂,却还是想听。   “掘越二郎为了追求高速和强续航力,零战机体本身的重量已经减到约1.8吨了,包裹机翼和机体铝合金只有1毫米厚,所以当它高速俯冲后向上拉起时,机翼会出现褶皱变形,可能进一步导致机体颤抖、失控并最终解体,这是零战。二号零战为了更具备攻击性,在零战的基础上更换了新式引擎,大功率发动机占据了原本油箱的位置,所有二号零战的油箱削减了二分之一还多;为了方便战舰放置,机翼在零战的基础上更改为椭圆形,直接加大了空气阻力,二号零战的这两个变化,导致飞机的续航力不足。”   冉小灿惊讶道:“零战还有二号?”电影里没有说啊!   宋思未点头,又说:“二号零战就是神话的陨落。因为过多的追求和欲望,零战撤销全部对飞行员的防护,就连重型机枪的子弹都能从机体、油箱再致飞行员于死地。没有防护措施的油箱被击中后很容易起火,所以零战有另一个绰号——‘空中打火机’。”   他顿了顿,随后说,“无论是零战原机的易解体还是二号零战的易起火,对设计战机的人来说没有损失,可对于任何一个飞行员,都是最致命的伤害。太平洋战争后期,日本几乎失去了所有王牌飞行员,最后的百余架战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抱着五百斤的炸药冲向提防战机,以此同归于尽。我们研究航天器的,首先的出发点,不应该是荣誉,而是飞行员的生命。”   冉小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中千回百转,难过道:“怎么办,我真的很喜欢掘越二郎,喜欢他和菜穂子之间的感情。”   他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随后说:“当然了,即便如此,也不能抹杀掘越二郎的贡献。其他事情你可以问何馨,她上次说《起风了》感情部分好像不是掘越二郎本人。”   冉小灿猛扒了几口饭,撂了筷子拨通了何馨的电话,劈头就问:“《起风了》感情部分是掘越二郎的吗?”   何馨也在吃饭,含含糊糊道:“嗯,感情戏是改编自崛辰雄的小说《起风了》和《菜穂子》,菜穂子的原型就是崛辰雄妻子……”她抬头见孟羽彦的筷子伸向最后一块排骨,大吼:“放开那个排骨……”   冉小灿手一抖,何馨就挂断电话了,喃喃道:“她怎么知道我们在吃排骨……”   宋思未唇边带着笑,冉小灿,是他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想要了解的人。   桥楼小馆在二楼,进口处隔了一家奶茶店,面向学生消费。冉小灿见宋思未还在和糍粑鱼抗争,起身问他:“你想喝什么?”   “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什么。”   她得到回答后往奶茶店方向走去,目光顺着一溜溜人群落在奶茶店的招牌上,觉得青草绿的招牌很漂亮,也很有活力。   宋思未的视线一直追逐着那个高瘦的身影,短发有些乱,看向招牌的脸呆呆的。   她一米六五,不到九十斤,有些瘦。 ☆、第29章   冉小灿捧着两杯红豆奶茶回来时宋思未已经吃完饭了,碗里很干净,找不出一粒米,和她碗中到处都有的饭粒形成鲜明对比。她不是喜欢浪费的,只是从未想过除了猫和狗还有人能把碗吃得这样干净。   她憋住笑将奶茶递给宋思未:“热的红豆奶茶。”   宋思未率先走在前面,她抱着奶茶跟在后面,等她走了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处于回法学院的路上。   树影重重,灯火阑珊。冉小灿低头盯着鞋尖,想起刚才通话时何馨吼的那句,笑着说:“何馨最近奇奇怪怪的。”   宋思未慢下脚步和她并排行走,“怎么了?”   “前天给我打电话,像查户口一样问了我好多问题,连血型都问了。”她偏着头想,三围好像没有问。   宋思未唇角噙着笑,只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何馨这么一问,我才发现原来她的这些问题我也同样不清楚,作为好朋友,这些都应该是要知道。”   他颊边的笑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微微蹙眉后说:“宋思未,三十一岁,身高一米八三,体重65千克,2006年获得加州理工学院授予的航空学博士学位。毕业后特聘到航天材料研究所当研究员,并在C大当讲师至今。”   冉小灿瞪大眼睛,随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说:“22岁博士毕业,你成神了。”她22岁时本科都还没毕业,该死的预科。   “我父亲是前C大航空航天院的院长,所以我很小就接触这一块,提早毕业很正常。”   她唏嘘道:“那不是从你出生起,就注定要研究飞机?”   宋思未摇头:“虽然父亲希望我走他走过的路,但是如果我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我去干我不喜欢的事情。”   他想了想,又说:“那现在,你对我算不算了解了?”   冉小灿脑袋瞬间死机,半晌后回道:“额……算……算……”她思忖很久,鼓起很大勇气,“宋思未,07年我在乌克兰基辅国际民航大学见过你。”宋思未突然跟她说这些资料,是因为她说好朋友就应该知道这些,他拿她当朋友,她也应该坦诚相待。   宋思未转过头,神情有些复杂:“我记得在聂拉山,曾经问过你这个问题。”   “对不起,我撒谎了。”冉小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脑袋压得低低的,语气有些沮丧,“因为你的那次讲座,我是陪前男友过去的,所以……”有所隐瞒。   “所以,很多需要翻译的专业词汇你一早就知道。”对于她第一次翻译时的完美,宋思未不是没有察觉,当时只是觉得是个翻译就行,她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   “嗯……真的很对不起……”   宋思未生气不是因为欺骗,而是听到‘前男友’三个字觉得格外刺耳。他转头在漆黑的夜色中注视着冉小灿,语气平静如水:“现在还喜欢你的前男友吗?”   他话题转的太快,冉小灿根本来不及思考,良久后猛摇头:“不喜欢。”   宋思未唇角的笑慢慢衍开,清亮的声音随风飘散:“那你就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对不起我对你的心。   他没等冉小灿有所反应,指着教授楼说:“到了,你早点休息。”   冉小灿看着宋思未走远的身影,仔细回想了刚才对话……她不喜欢沈铭就没有对不起宋思未,那要是还喜欢呢?就对不起宋思未?好像,没啥逻辑关系吧?   元旦节前两天冉小尘跟着陈维冰去参加肾脏病理学分会,会议持续一周,冉小灿也没反对,刚好和肾有关,让他过去说不定会有帮助。   元旦假期时冉小灿看天气正好,年关将至,蹲在家里里外外的收拾房间。她哼着小曲擦桌子,看到桌子上粉色的11号手环,拿着手环端详很久,最后谨慎地放在收纳盒里,这个可是免费的长期饭票呢。   她毛手毛脚的碰了下冉小尘摞在电视柜上的书,只两秒的时间哗啦啦散了一地。她弯腰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书,抽出纸巾擦干净后重新放回柜子上。她一本一本不厌其烦地整理,到最后一本时书里面夹着的东西脱手而出。   她随手拾过来,好奇的展开,两张纸,两份免责说明。一张是C大医学院山区义诊的免责说明书,而冉小尘家长签字上赫然填的是宋思未的名字,时间是12月28日;另一张是小尘给宋思未写的免责说明书,表示宋思未在义诊的家长签字是无效签字,不必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冉小灿脑袋里嗡嗡作响,顿觉手脚发凉,小尘根本就不是去开什么肾脏病理学分会了,而是去义诊了,就像暑假给科考队当医疗分队一样,一样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   她的目光死死的抠在宋思未行云流水的签字上,拨通了宋思未号码,伴随着单调的嘀嘀声久久无人接听。她攥着免责说明书往航院实验室跑去,一路上火气腾腾上窜。   她直直冲了实验室,里面的人不如往日的多,宋思未穿着白大褂正在指导学生制图。她一口气跑到宋思未面前,质问道:“宋思未,你凭什么在这份免责书上签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上面签字?”   宋思未闻声回头,见到一脸盛怒的冉小灿,眉头微蹙,语调平静:“他很想去。”冉小尘找他时他就料到总有这么一天,他想,要是换了别人,他肯定是不会签的。   冉小灿气急反笑:“他想去?他想去就能让他去吗?你明明就知道他身体不好你还让他去?”   “我不仅知道他身体不好,还知道他是个男人,是个想做自己事情的男人。”宋思未不卑不亢道,“你是她姐姐,他尊你,敬你,疼你、爱你,自然不会跟你说这些,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极力反对,他还是找我签了这份免责书?”   她拿着免责书的手一顿,想起小尘那日满是希望的问她能不能去义诊,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知道你不放心,但他已经是大人了,有些事情能自己拿主意了,他不能一辈子都活在你的保护伞下。”   她抬头,目光如刀,狠狠地剜向宋思未:“齐楚失踪那天你不是有把握吗?你怕那百分之一难道我就不怕吗?宋思未,你真的很自私。”   不等宋思未回话,她就奔了出去。她之所以走,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宋思未的话,每字每句都说在重点上了。她怕再听几句话,就会改变把冉小尘叫回来的想法。   宋思未注视冉小灿走后,转身看着学生的画板:“扰流板的地方按照我之前说的修改一下就没问题了。”   学生乐呵呵地说:“宋教授,师母刚才问你凭什么签字的时候,您就应该理直气壮地说‘就凭我是冉小尘的姐夫’。”他话音刚落,实验室传来一阵阵笑声。   宋思未敛容思考,半晌后缓缓说:“嗯,这个是最佳答案。”   宋思未和冉小尘的八卦从未得到当事人的回应,学生们也只是随口聊聊,谁都没当回事,他现在的回答就是亲口承认了他和冉小灿的关系,学生均震惊得说不出话。   航院特大新闻有两个版本:一版是万年男神真的名花有主了;二版是好好的白菜让猪给拱了。   冉小灿经过航院公示牌看到的正是二版新闻,撅着嘴愤恨地想,她一定是白菜,猪肯定是宋思未。而后感叹的发现她和宋思未的关系,真的已经洗不清了,狗屁的清者自清。   距离她去实验室找宋思未已经过去两天了,她没有要小尘回来,甚至小尘打电话告诉她肾脏病理学分会的主办方说他们有很多获得肾源的渠道,答应帮他留意。她明知道他在说谎,还附和着说她很高兴。   宋思未说的对,小尘不能在她的保护伞下活一辈子,可她有时候又觉得,要是小尘能在她保护伞下活一辈子,那也是不错的事情。   至少,他还能活着。   冷静后再想想她那天对宋思未的态度,简直恶劣到极致了。   她琢磨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宋思未的电话准备道歉,却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整整一天都在给宋思未打电话,一次也没有打通过,最后办法,只能给打给何馨。   “你咋知道姐儿今天回C市?准备请我吃饭?”   冉小灿冰凉的手捂着热度渐升的脸颊,支支吾吾的嗯了几声,举着手机听何馨说了很久兰州的风土习俗,直到何馨口燥舌燥地说:“没有唾液跟你说话了,还有没有事?没事就挂了吧!”   她忙说:“我翻译的资料有点小问题,想找一下宋教授,可是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何馨恍然大悟道:“混蛋,这才是重点吧?”   “不是不是,就是顺口问的。”   何馨也没为难她,“宋教授去法国了。”   “他去法国干啥?”   “代表C大去到其他学校学术交流去了。”   “噢。”   冉小灿挂断电话后盯着包上挂着的菩提子,惆怅顿生。   冉小尘回来的第二天早晨,她照常去上班,等到学校后刷新闻被大大的标题怔住了:法国杂志社遭遇袭击。   她心中的恐慌一点点蔓延,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宋思未在法国。 作者有话要说:  深深的觉得过年比上班还要忙。写个小说跟做贼一样也是醉了o(╯□╰)o ☆、第30章   冉小灿坐立难安,一直用电脑搜着相关新闻,半个小时候新闻标题再次被更新:法杂志社遭受40年最恐怖袭击,至少12人死亡。   她久久注视着屏幕,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的安慰自己:“宋思未肯定不会去杂志社的,而且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没事的。”   她看着前一天剩下的茶水,准备倒掉后换干净水,抱着杯子站在垃圾桶前半晌,最后仰头将剩水一饮而尽。   祝佳伸手推了推冉小灿,“隔夜茶水不能喝。你今儿怎么心不在焉的?”   冉小灿低头看着早已空空如也的水杯,视线慢慢落在一脸探究的祝佳身上,开口问:“你不是有同学在巴黎读书么?”   “是啊。怎么了?”   “昨天法国杂志社不是遭受袭击了吗?你同学怎样?”   祝佳一拍手,指着冉小灿道:“嘿,你还真问对人了。她昨晚在朋友圈更新消息,说她当时就在附近逛街,差点被吓破胆了。”   祝佳的话让冉小灿的心更加慌乱,感觉心中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在学校昏昏沉沉呆了一天。下班时她刻意在C大西一门下了车,路过航院时拨通了何馨电话。   “何馨,你现在是不是在实验室?”   何馨正计算火箭炮的发射诸元,烦躁地说:“除了实验室,我还能去哪?”   冉小灿抿着嘴,贝齿咬着下唇,故作自然道:“我刚好下班经过航院,一起去吃饭?”   “你请客!”   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我请客。”   她站在学校花坛旁枯槁的梧桐树下等他们,不一会儿何馨和孟羽彦就以光速站在她面前。   “怎么只有你们俩?”孟羽彦虽然是宋思未的学生,但一个老师,断然不会事无巨细的向自己学生报告行踪。要想知道宋思未在哪里,郎玮良才是关键人物。   何馨窜上去挽住她的胳膊,回答道:“郎教授都在研究所里,没空来实验室。”   “噢。”她跟在何馨身后来到最近的食堂,在窗口点了三个小炒找了地方就开吃。   何馨和孟羽彦狼吞虎咽,不时还含含糊糊的谈论飞行诸元的最快捷的计算方法。冉小灿一点胃口也没有,拿着筷子拨弄着碗中的米饭,欲言又止。   饭后何馨摸了摸肚子,将胳膊搭在她肩上,满意道:“人民教师请的这顿饭,真好吃。”   冉小灿低下头,心一横,转头问何馨:“宋思未今天跟你们联系没有?”   何馨脸上的笑一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孟羽彦抢先了:“没有。”   “那……他是不是在巴黎?”巴黎是法国的第一大大学城,宋思未过去学术交流,很有可能就在巴黎。   “是啊。”   得到孟羽彦的肯定回答,冉小灿的心跌落谷底,急忙问:“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有。宋教授过去之后,没有跟我们联系过。”   “噢。”她失魂落魄的垂着眼,自然看不见一脸费解的何馨和一个劲使眼色的孟羽彦。   她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小尘还在家,我先回去了。”   待冉小灿走远,何馨抬头困惑地看着孟羽彦:“宋教授怎么可能在巴黎,法国航天航空研究中心不是在图卢兹么?”   孟羽彦狡黠一笑,得瑟道:“就你这智商怎么还能跟郎教授?今早没看新闻吗?她这是在关心宋教授啊!”   “就算她关心宋教授,你也没必要骗她啊?”   “有句话叫关心则乱,咱们就当当东风,来个顺水推舟。”   何馨摸了摸下巴,觉得甚有道理,而后猛然吼道:“你全家智商都低。”   孟羽彦忙不迭点头:“嗯嗯,智商最低的就是我……”老婆。   何馨注视着孟羽彦不可捉摸的笑意,这丫是不是脑袋给驴踢了?   ******   冉小灿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冉小尘已经将饭菜做好了。她努力挤出笑,对着两菜一汤夸奖道:“小尘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时间掐的刚好。”冉小尘递给她筷子,拉开椅子让她坐。   她刚才基本上没吃,即便如此,也没有食欲,只随意扒了两口。   冉小尘身体不好,所以睡得很早。冉小灿在黑暗中抱着双腿,将脸埋入腿中,心中的恐惧在漆黑的夜中不断扩大。她害怕冬季,十六岁的冬季妈妈躺在自己最熟悉的手术台上,二十三岁的冬季爸爸浑身是血的躺在手术台上。   二十五岁的冬季,她不想失去宋思未。那个在她难过时陪着她,当她有困难时帮助她的宋思未。   她摸摸胸口,想起宋思未时,这里总是甜甜的;他拒她于千里之外时,这里痛痛的。   她知道,她爱上宋思未了。说不出她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或许是在大理时,宋思未生着病执意背她回酒店,还有大堂里的那一首《生日快乐》,或许更早一些,蘑菇形的菩提子、温热的姜茶。   她脑海中想起那金灿灿的银杏叶,她仿佛看见宋思未弯腰拾起一片银杏叶,纤长的指捻着叶柄在手上转了一圈,叶子在手中像飞花一样旋转,迷了她的眼,也迷了她的心。   是宋思未,让她获得了久违的温暖。   她伸手拿过手机,抬手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布满泪痕,顾不得这些,赶忙拨通了郎玮良电话,开门见山道:“郎师兄,你能联系到宋思未吗?”   郎玮良的声音很疲惫:“我只能试试看,他过去后并没有与我联系。”   她的心紧紧地揪成一团:“如果能联系到他,请麻烦您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好。”   “谢谢郎师兄。”   “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连夜赶制图纸让郎玮良疲惫不堪,没了八卦的兴趣。   挂断电话后冉小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盯着手机。法国和中国时差七小时,宋思未那边,应该还是下午。   天空露出鱼肚白时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下,醒来时已经七点半了。她刷牙时琢磨着要不要给郎玮良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手机铃声响起,匆匆涮了几下泡沫扑向手机,来电显示上是以00336开头的号码。   她大喜,接通电话:“宋思未。”   “是我。”   宋思未的语气很轻,像羽毛划过皮肤的感觉一样,只是这轻柔的声音哑哑的,低低的。她一愣,不免有些心疼:“你感冒了?”   宋思未站在玻璃窗俯瞰图卢兹的夜景,话语轻松:“没有,这几天都是讲座,话说多了。”   冉小灿深有感触,认真说:“胖大海加菊花一起冲茶,喝了会舒服一点。”   “嗯。”他顿了顿,“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啊……就是……就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低哑的嗓音中带着笑意,心情显然很愉悦:“15号回来。”   “刚好还有一个星期。”   “嗯。”之后两人都没说话,他语气中的笑意更浓了,“你找我,就是想问这个?”   “不……不……不是,是……我第四章翻译完了,准备给你。”   “发到我的邮箱就可以了。”   冉小灿呆在原地,半晌后磕磕巴巴道:“还……还是等你回来了再说吧。”她只是随意找个借口避免尴尬而已,第四章才刚开始翻译啊!   “好。”宋思未单手撑着额头,尔后说,“那就这样,我要休息了。”从到法国开始,他就一直处于忙碌状态,好不容易能提早收工,郎玮良来电话,说小灿找他。考虑到时差因素,他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打这通电话。   “嗯嗯,好的。”   冉小灿挂断电话后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巴黎那么大,就算有恐怖袭击,打中宋思未的概率是小之有小,而且他是中国人,要是在法国出了事,那就是升级为国际问题了。   往后的日子冉小灿都在等待中度过,等着宋思未回来。   十四号时冉小灿接到孟羽彦电话,他语气凝重道:“小灿,你明天下午有没有课?”   “没有。”   “你帮我订99朵白玫瑰,明晚要用。”   冉小灿一愣,不可思议道:“你要送给宋思未?”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宋思未明天晚上回来啊。   孟羽彦被她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良久后说:“你想太多,我性、取向很正常。”   她想了想:“送给何馨的?”   “嗯,我明天晚上告白。”   冉小灿啧啧嘴:“你怎么安排的?”   “你上完课之后直接到航院的一品火锅店,我买了气球和其他装饰物,你帮我布置布置。”   “嘿,我布置场地你干嘛去?”而且告白整在火锅店里,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我负责拖住何馨。”   “有那么一点儿道理,不过你好歹也给我找个帮手啊。”   “没办法,郎教授要去机场接宋教授,只剩下你了。”   冉小灿无语凝噎,须臾也就妥协了:“你准备啥时候告白?”   “等宋教授他们都进火锅店之后,我再带何馨进去。”   “你还要当着他们俩的面告白?”   孟羽彦惆怅道:“都怪我这嘴太欠,玩笑话说多了,她肯定不会信的。宋教授是我的导师,是我最尊敬的人,当着他的面,何馨才会信。”   “噢。”她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宋思未,心中就乐开了花。   “就这样说定了啊,你可别忘了。”   她忙不迭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第二天课一结束,冉小灿就把班级的相关事宜交给祝佳,直奔一品火锅店。孟羽彦事先已经跟老板娘打过招呼,所以冉小灿说明来意后就被服务员领到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桌子是那种C字形的半圆桌,桌子后有一颗很大的装饰树,装饰树的枝叶低垂在桌子上空,远远望去甚是漂亮。   她拿出气球和彩带,挨个系在一起,来来往往有不少学生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她刚开始还有些窘迫,到后来脸皮厚了,就无所了。   等她忙活三小时后,火锅店的角落都快布置成婚礼现场了。   她满意地拍拍手,去前台买瓶水,靠在白色大理石的台子上不解的问:“我就不明白了,告白为什么要选在火锅店,不是应该在宿舍楼下的吗?”或者在小树林里,就和她在杏林看到的那个爱心一样,在火锅店……还是觉得很奇怪。   前台妹子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的表情,热情讲解道:“孟师兄和何师姐虽然都是咱大航院的,但他们这九年来从来就没有同过班。他们第一次碰到就是在火锅店里,抢你布置的那张大圆桌。所以选在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冉小灿恍然大悟,而后后知后觉地问:“师兄?你也是航院的?”   前台嫣然一笑:“那当然,我在火锅店做兼职。”她顿了顿,随即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因为是你在布置场地,恰好宋教授今天返校,大家都以为是你要向宋教授求婚,航院公示牌前估计已经开始实时直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不知道亲耐的们有木有收到双倍红包O(∩_∩)O ☆、第31章   冉小灿一口水喷射而出,好在并不是对着前台,只是撒了一地,没有祸及无辜。她眼泪都咳出来了,抹了把眼泪反问道:“我跟宋思未求婚?”   果然不能小觑八卦的力量,孟羽彦只是单纯的向何馨告白,传到别人耳中就成了她想宋思未求婚。   前台猛点头:“嗯。”   冉小灿幽幽地说:“这就是以讹传讹啊!”说罢叹了口气,“没事,晚上正主会上演年度爱情大戏,到时候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C市机场,夜幕徐徐降落,凉风袭来。宋思未步履矫健的走向郎玮良停靠在路边的车,熟练的打开后备箱将行李放了进去,然后走向副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郎玮良发动车子,调侃道:“我记得,你应该20号才能回来。”   “小孟要告白,这热闹我当然要凑一凑了。”   “小孟是知道你今天回来的消息后才定的时间,你准备骗谁呢?”   宋思未将头靠在椅背上,眼下一片阴影,显然很疲惫:“还记得在美国读书时你问过我,要找一个怎样的终身伴侣。”   “你说你喜欢的女孩子要有一头飘逸的长发,要文静,最好也是做学术研究的,这样你们才有共同话题。”   他点头,唇边带着笑意:“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没有乌黑的长发,也不文静,跟学术研究更沾不上边,但在她面前,我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而且觉得,她做一生的伴侣,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郎玮良感同身受地点头:“我以为自己喜欢女强人,凡事雷厉风行那种,最后被你嫂子这小人精给收了。感情就是这样,它没有固定的公式,只能跟着心走,是比专业更不能控制的事情。”他感慨完后幡然醒悟,双手一抖,车子在路上走了个妖娆的S形,转头凝视着宋思未,“你你你……铁树开花了?”   宋思未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转移话题道:“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有点累。”   郎玮良见他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琢磨后肯定地说:“你喜欢冉小灿。”宋思未身边的女性不多,短头发非学术研究的就只剩下冉小灿了。   他并未否认,自顾自闭目养神。   郎玮良不解道:“上次开你们玩笑你不是还很反对吗?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也没多长时间啊!”   宋思未闭着眼回答:“你刚才也说了,感情的事,不好说。”他停顿片刻,方说,“就算我那时喜欢她,还是会说同样的话。”   郎玮良笑着问他:“你怎么打算的?”   “冉小灿?”   “嗯。”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纤长的睫毛一颤,宋思未睁开眼睛看着路面。   宋思未和郞玮良进火锅店时冉小灿正坐在布置好的桌子上玩手机,目光时不时瞟向进口处,那里被学生们堵得死死的,正因为显眼,她也看到了宋思未。   冉小灿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僵直地注视着宋思未缓缓走来,仿佛御风而来一样。这是她明白内心的想法后第一次面对他,脸也情不自禁的红了。   宋思未一进门就见到远处亭亭而立的冉小灿,她脸颊红彤彤的,羞赧的低着头,头顶是一圈粉色的气球,每个气球上都是画着笑脸。   宋思未能清晰的感受到属于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他知道,这颗心,已经易主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冉小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待他走近,冉小灿温声说:“你回来了?”   “嗯,下飞机后就直接过来了。”宋思未应声,长腿一伸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隔了张桌子。   郎玮良打趣道:“小灿啊,你也有段时间没见到我了吧?怎么不问候问候我?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冉小灿似做贼心虚般,脸颊更红了,赶忙补道:“郎师兄好。”说着拨通电话通知孟羽彦,告诉他宋思未和郎玮良已经到了,让他把何馨带过来。   她伸手将点菜单递给郎玮良,解释道:“我们可以先点菜,其他事情,等孟羽彦他们来了再说。”   “菜也等他们来了一起、点,不差这一会儿。”   因为孟羽彦和何馨就在楼下转悠,所以他们没说几句话,冉小灿就看到何馨像火箭一样冲破人群奔向他们,捧着手一脸羡慕地说:“宋教授好幸福,洗尘宴竟然这么隆重。”   宋思未笑着点头,视线落在何馨身后的孟羽彦脸上,不置一词。   孟羽彦神色紧张,俯身问冉小灿:“花呢?”   冉小灿一怔,这才想起花的事情,随后无辜道:“我让别人八点送过来的。”忙掏出手机看时间,“应该马上就到了。”彼时有电话打过来,是花店员工让她去楼下签收。   她给孟羽彦一个放心的眼神,突破厚厚的人墙到楼下拿花,然后捧着九十九朵白玫瑰爬上二楼。   她在欣赏这束花的同时也忍不住想吐槽,真重。   冉小灿捧着花奔向孟羽彦所在地,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看到宋思未正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临着出口。   因为走的急,不小心被桌脚绊了一下,重心不稳狠狠地跌向地面。她脑海中有两个念头:一是这束花很贵,绝对不能浪费;二是这束花是孟羽彦表白的关键,绝对不能毁。   于是她高高地捧着花,直接双膝跪地,好在冬天裤子厚,倒也不觉得特别疼。   令她清醒的是身后的呼喊声:“在一起……在一起……”   她大脑一热,抬头看见悠闲坐在一旁的宋思未,而她正处于捧着花双膝跪地的状态。   冉小灿汗,正准备爬起来时手中的花被宋思未顺手接了过去。他的语气平淡自然:“我接受。”   冉小灿仍然跪在地上,呆愣地想:他接受?接受什么?   何馨见冉小灿一脸呆怔地跪在地上,将她拉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还不起来?宋教授都已经接受你的告白了。”而后赞赏道,“我说今天的洗尘宴怎么办成这样,原来你要向宋教授告白啊,不错不错。”   冉小灿囧,转头看向一脸怔怔的孟羽彦,估计他也被搅和的晕头转向了,解释道:“不是……今天布置场地是孟羽彦他……”   孟羽彦见事情的发展趋势已经是他无法扭转的了,索性将错就错,大声打断冉小灿的话:“今天布置场地就是小灿向宋教授告白的。”机会什么的,有的是,再从长计议好了。   冉小灿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孟羽彦,再仔细想想这事,都快觉得自己得了臆想症,好像原本就是她决定跟宋思未表白的。   孟羽彦打哈哈道地说:“小灿啊,你现在可是我正宗师母了。”   她妥协的坐在宋思未对面,一行人点了菜开始热热闹闹地吃火锅,谈论着此次宋思未的这次学术交流。   全桌冉小灿最沉默,她一直就没有弄明白,明明是孟羽彦要告白,怎么变成她白白捡了一个男朋友?而且这男朋友还是她喜欢的人。   饭后宋思未跟郎玮良耳语几句,随后走到她面前,温声说:“我送你回去。”   “好。”   林荫道两旁有不少围观学生,一直到法学院教授楼前冉小灿脑子里仍是混沌一片。她在楼下站定,良久后说:“小尘义诊的事,你说得对。我将他看的太重,以为我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每次做决定都站在自己的角度,忽略了他的感受。所以,对不起。”这是得知宋思未平安后,她最想说的一句话。   宋思未低头注视着她,没有纠结冉小尘的问题,而是问:“你跟前任,有没有接过吻?”   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愕然抬头凝视着宋思未在黑夜中清晰的脸,眨巴着眼睛想了很久。然后没等她有所反应,宋思未俊俏的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她只感觉唇上一软,随后听见宋思未说:“算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宋思未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笑着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直到宋思未出三米远,冉小灿才反应过来,忙大声说:“没有。”说着补充道,“我没有和前任接吻。”她和沈铭在一起时才十八九岁,虽然是爱疯爱闹的年纪,但她被爸妈养的很保守,和沈铭也仅限于牵手逛街。   她踩着步子上楼,虽然她和宋思未在一起是一个大乌龙,但她很高兴,因为对方是宋思未,是她喜欢的宋思未。   第二日上班时冉小灿特意路过航院公示牌,上面贴着她捧着花的照片,旁边有一行批注:双膝跪地,九十九朵玫瑰花,我足以与你相配。原来搞定宋教授,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接近他时穿加厚版羽绒服防冻即可。   冉小灿撅着嘴,航院的人,还真是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看看我们闷骚宋如何谈恋爱了O(∩_∩)O ☆、第32章   冉小灿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昨晚和宋思未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忧的是她早晨起床,发现左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眼眶周围有些疼。   她拉着祝佳帮忙看看。   祝佳将胳膊搭在冉小灿肩上,伸手勾了勾她下巴,眯着眼研究很久:“没红没肿的,怎么会疼呢?”   “不知道。眼睛不疼,只是有点磨,好像有东西在里面,眼眶周围疼。”她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有些磨。   “要不咱去校医务室看看?”   冉小灿点头:“嗯,吃完午饭再过去。”   她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就响了,在看清来电显示后接通了电话:“宋思未。”   “嗯。你简单收拾一下,我在校外,一起去吃饭。”   她咧着嘴,心里甜甜的:“要不要带上齐楚?”   “不用。你是他的班主任,要是对他特殊对待,其他小朋友心理会不平衡,可能因此而疏远他。”   “好。我马上出来。”她挂断电话后背起包,对着祝佳挥挥手,“祝佳,我下午没课,你帮我照看一下。”   祝佳怒:“明天你要跟我还班。”   冉小灿在办公室前回头扮了个鬼脸,得瑟道:“明天周六,我怎么跟你还班?”   她习惯性找那辆黑色的速腾,却见到了一辆白色的大宝,在校门处站了两秒之后走了过去,坐在副驾驶位上。   宋思未鼻梁上带着黑框眼镜,给冷峻的脸上添了一份斯文,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薄唇轻启:“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都可以。”说罢补充道,“我下午没课,不着急。”   “回去后把你的课程表给我发一份。”宋思未启动汽车,驶离了曙光学校。   冉小灿不解道:“你要我课程表干什么?”   宋思未抿了抿嘴,淡淡地说:“看齐楚的时间。”   “这样啊。”冉小灿觉得眼睛不舒服,伸手揉了揉。   “你能不能吃辣?”   她点头:“能,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宋思未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这顿饭是冉小灿吃的很开心,对宋思未也有了新认识,他的话还是不多,但是很体贴,在细微处能看到他对她的关心。   饭后宋思未结账,出了饭店他说:“你既然没课了,那我们去医院。”   冉小灿脚步一滞:“你哪里不舒服?刚好我眼睛不舒服,一起去看看。”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你去干什么?”小孩子都知道,只有生病了才去医院啊。   宋思未忽然停了脚步,语气轻轻的:“一顿饭揉了三十三次左眼,就算我不想知道,也很难。”他说完后没有等冉小灿,径直走向停车位。   冉小灿站在原地,思考很久后奔向停车位,颊边凹陷处两个肉窝窝,眉目中带着笑意,高兴道:“宋思未……”   “嗯。”   “宋思未……”   “嗯?”   “宋思未……”   “嗯?”   “宋思未……”   “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叫你。”她真的很喜欢,宋思未陪在她身边的感觉。   C大附院,宋思未排队挂号后领着她到二楼眼科门诊,中午来看病的人不多,他们直接进了科室。   宋思未将挂号单递给值班医生,那医生是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接过单子,看了眼宋思未,冷声问:“哪里不舒服?”   冉小灿上前回答道:“眼睛里好像有东西,有些磨,眼眶周围有点疼。”   医生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到底谁是病人?”   冉小灿举着手,弱弱的回答:“我。”   “姓名年龄?”   “冉小灿,25岁。”   她看见女医生唰唰在一张单子上勾了几个选项,随后将它递给宋思未:“一楼缴费。”   宋思未拿到单子转身离开,冉小灿起身正准备跟着他出去,女医生呷了一口茶:“病人留下来做检查。”   冉小灿抬眼看着宋思未,而后转身回到医生旁,宋思未交费的空档她已经做完检查了。女医生拿出处方单行云流水写了一串非外星人绝对不认识的字,再次递给宋思未:“眼部结石,缴费拿药后去二楼最右侧的眼科治疗室,你把东西递给值班医生,她会处理的。”   等出了门诊,宋思未回头问她:“刚才检查疼不疼?”   冉小灿摇头,老实道:“不疼,就是测眼压的时候怕,还跳起来了,惹得医生有点不开心。”她顿了顿,蹦跶两下很自如地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还好你不在,不然肯定会笑话我的。”   宋思未没说话,就算目睹了一切,也不会笑话她的。   在窗口拿药之后宋思未牵着冉小灿来到治疗室,这次的仍然是女医生,只是年龄稍大一些,约摸五十岁。   医生拿过各种单子,指了指靠窗的治疗床,温声说:“去那儿躺着。”   冉小灿看了眼宋思未后才磨磨蹭蹭往治疗床走去,等她躺着后望着在一旁配药的医生,心中不免发悚,可怜巴巴地望着宋思未。   宋思未根本就没看她,转头问医生:“治疗过程会不会疼?”   “不会。她眼部只有一颗结石,不是成片的,一会儿就好了,而且在挑结石之前会做麻醉处理。”   他想了想,最后说:“谢谢。”   医生看着宋思未,忽然笑了,转身拿着麻药滴在冉小灿左眼里,柔声说:“你不用怕。”   “我不怕。”冉小灿说的是实话,和冉小尘所受的苦相比,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因为宋思未在她身边,她想让他……更关心自己罢了。   对眼部进行麻醉,清洗眼睛,挑出结石,清洗眼睛,再到上药。宋思未坐在治疗室的长椅上看着冉小灿接受治疗,这绝对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治疗,可他只看了前一部分,后面的大部分过程他竟然没有勇气看下去。   他知道他喜欢冉小灿,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他索性出了治疗室,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她。   冉小灿拎着一堆药出来时宋思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她踮着脚悄悄走近,低头瞄了眼手机,看到一串一串的公示算式,无语道:“别告诉我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算不上是工作。何馨的毕业论文,我帮着看一下。”宋思未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药,“这些药要怎么用?”   “全部都是眼药水,轮流着用,每一个小时滴一种,先滴右眼再滴左眼。”   “这几天少玩手机,翻译就停一段时间,也不急着用。”   两人先后上车后,宋思未问:“你下午没课,怎么安排?”   冉小灿偏头笑嘻嘻的盯着他:“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宋思未认真说:“我四天后要去兰州一趟,有很多准备工作,没时间陪你。”   冉小灿打趣道:“我又不要你陪着,我是去站岗的,外来人口一律不得入内。”他大概不知道,他认真工作时,最令她心动。   虽然宋思未一再强调他工作繁忙,不让冉小灿过去,但冉小灿脸皮厚如城墙,死乞白赖的到了实验室。   何馨、孟羽彦和郞玮良,他们都在实验室,却没有人有空陪她玩。她获得宋思未准许后在他办公室中找书看。   冉小灿坐在桌子上,双手支着下巴看着一楼平台上忙碌的宋思未。这一次的飞机也是小型机,只是上次是白色的小飞机,这次的飞机是黄色的,机身大致相同,机翼部分却有很大差别。   最让她着迷的不是飞机,而是穿着白色实验服站在一旁指挥的宋思未。他还是惯常的模样,不苟言笑的样子,多数时间抿着嘴唇,有时候也会微不可见的皱眉头。   冉小灿无事可做,索性趴在窗户上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宋思未。   郎玮良吹着口哨避开飞机绕到宋思未面前,将手中的简历递给他,高兴道:“应你建议,给何馨找了个副导师,下午三点我会面试他。”   宋思未快速浏览简历后说:“你面试他的时候,应该只用问一个问题?”   “嗯?”   宋思未莞尔:“为什么你的本硕是在乌克兰基辅民航大学,博士是在悉尼大学?”   郎玮良被他彻底转晕了,不解的问:“为什么是这个问题?”   “他并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去乌克兰读了预科再选的专业,硕士毕业时就忙着申请悉尼大学博士。众所周知,悉尼大学本科录取门槛最高的是在法学学士和航天航空学学士之间轮换,而他毕业那年,正是后者。”   郎玮良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啧啧道:“你就是想让我问他本硕去乌克兰,是不是因为申请悉尼大学被拒绝了。”   他坦白地说:“他的简历找不出漏洞,直接看人品就行了。人品好,这份简历就不会有假,人品有问题,就不适合当老师。”   “二十九岁就是悉尼大学讲师、澳大利亚航天管理局研究所研究员。倘若这份简历是真的,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要放弃在澳洲的一切回到C市。”   宋思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示意郎玮良站在一边,不咸不淡道:“面试的时候,你可以尽情地问,但现在,别打扰我工作。”   郎玮良看了看时间,临近约定的面试时间,要是面试者严谨,这个点也差不多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卡的很销魂::>_<:: ☆、第33章   冉小灿见宋思未掏出手机看了下屏幕,而后将原子笔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变换各种角度,还是未能找到宋思未,难道他去厕所了?   少了宋思未,楼下的飞机对她来说根本不具有吸引力。她恹恹地窝回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他搁在桌子上的《科学》杂志,全英文的内容让她一头雾水。   耳旁传来脚步声,她闻声抬头,正好撞进宋思未黝黑的眼底,惊讶道:“你上来了啊!”她想了他离开的一万种可能,却没想过是回到办公室。   宋思未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翻找出医生给冉小灿开的眼药水,应声道:“刚好一个小时。”他绕过桌子站在她旁边,“你靠在椅背上,我帮你滴眼药水。”   清楚他的来意后冉小灿心中像摔了蜜罐一样,乐呵呵地仰着头,心中满满的是惊喜。当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脸时她突然坐直,转头从他手中抢过眼药水,支吾道:“你……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要是让他帮她滴眼药水,不就是让他看到她翻眼皮白眼的模样么?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宋思未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莫名其妙,不解地问:“怎么了?”   她笑嘻嘻着说:“没事啊!就是看你很忙的样子,这种小事我能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随手翻找出另外一瓶眼药水,声音很柔和:“别闹了,知道我忙就配合点。”   冉小灿红着脸翁声说:“我……就是不想让你看我翻眼皮的样子……”   宋思未愣了很久才回过神,哭笑不得地说:“在医院时我已经看到了。”   “是不是特别丑?”   他敛着脸木无表情地看着她,佯装发怒冷声道:“冉小灿。”   她自然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忙乖乖趟回椅子上,讨好道:“我躺好就是了,你千万别生气啊!”宋思未的手比医院里的医生还要轻,除了眼药水落入眼睛那一刹那有不适感,其他都没有。   她听到他说:“闭上眼睛。”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响声,尔后他说:“医生给你开了四瓶眼药水,其中有两种是每隔四个小时才能滴一次的,我给它们标了序号,在家里按照标号顺序来滴就可以了。”   “嗯。”她点头,咧着牙得寸进尺道,“我觉得你滴得一手好眼药水,要不就回我家帮我滴得了。”   “请我工作可是很贵的。”   她看不到宋思未脸上的表情,却能从言语中听出他很开心。这是她听到他说的第一个笑话,虽然一点都不好笑。   冉小灿觉得时间够了,睁眼注视着坐在她身旁的宋思未,笑着说:“你开个价,小爷我包了。”   宋思未微微一笑,对此不置一词。   她蹭到他身边,望着楼下的飞机:“这架飞机和我上次看到的,机翼是不是不一样?”他的工作,她也想了解,甚至试图去喜欢它。   “机翼确实不同,但最大的不同是材料,上次飞机机体的材料主要采用的是陶瓷和树脂材料,而这架飞机机体主要采用的是航空玻璃钢和碳纤维复合材料。”他顿了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所以你不必强迫自己去喜欢它。”   冉小灿半晌后撇撇嘴:“你真是聪明的令人讨厌。”   宋思未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起身离开,走到门前忽然回头对她说:“你在办公室里找找,应该有非专业书籍。”   她指了指柜子:“随便翻?”   “嗯。”宋思未说完拉开门就走了。   冉小灿在宋思未办公室的书架上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小心着没有打乱之前的顺序。她想他那样忙,要是把时间浪费在找书上就纯粹是添乱了。   她一点收获都没有,闲来无聊东逛逛西看看,最后在书架下层角落里翻找出一本《起风了》的漫画。   她拿着书兴高采烈地站在落地窗前寻找宋思未的身影,却没有见到他。她扭头奔出办公室,她要问他怎么会有这本漫画书。   冉小灿刚出办公室就见到在实验室里的宋思未,直直奔了过去,咧着牙问道:“不是没看过《起风了》吗?怎么会有这本漫画?”   宋思未声线无起伏,却不显得生硬:“何馨孟羽彦有时候带笔电来实验室,后来懒得来回搬,就把我的办公室当成了储物柜,也不知道具体是谁的。”   她眼中的高兴一点点陨落,拉着他实验服的衣角,喃喃道:“我以为是因为……我说过,所有你……”就放在心上了。   郎玮良尴尬地咳了两声,指着冉小灿介绍道:“这位是帮我们翻译俄语资料的,她叫……”   沈铭强势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她叫冉小灿。”   冉小灿本来还沉浸在自作多情的悲伤中,顺着声音看到了站在郎玮良旁边的沈铭,瞬间白了脸色,本能地藏在宋思未身后。   郎玮良惊讶道:“你们认识?”   “我们不仅仅只是认识,而去关系还不一般。”   她听后脊背发凉,也感觉到宋思未突然僵硬的身体。她整理好情绪,小步挪了出来,噙着无懈可击的笑,轻声说:“认识是认识,关系不一般就说不上了。”她不想让宋思未误会。   郎玮良见气氛怪异,忙打哈哈道:“乌克兰就那么大,认识也不奇怪啊!”   沈铭狭长的桃花眼微弯,带着浓重的笑意,不再说话。   冉小灿脑袋里一团浆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拿着书回到宋思未办公室的,只知道第一天入职的沈铭约了他们吃火锅,而宋思未,并没有拒绝。   五点不到他们就都回到实验室了,一行人去学校的一品火锅店 。   冉小灿亦步亦趋的跟在宋思未身后,选位置时也紧紧挨着他坐下。宋思未不擅长人际交往,这点她早就知道了,所以人多的时候,他基本都只是安静的埋头吃饭。   沈铭笑着说:“本来想请你们吃牛排,何馨说你们喜欢火锅。”   何馨口里满满的塞着食物,含糊地回答:“这个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们这种屌丝也高大上不起来,吃西餐哪里有吃火锅自在啊。”她努力吞咽食物,看着沈铭爆表的颜值,花痴道,“沈老师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啊?”   孟羽彦一副反正不是“我的老师,我横行霸道无所谓”地说:“再帅也是航院的第二颗草。”   沈铭噙着笑看向心不在焉的冉小灿,说:“很久以前有,不过我们分手了。”   冉小灿如牛一般的食欲被沈铭搅得所剩无几,这句话更让她坐立难安。她走神的空档宋思未搛了熟山药放在她堆成小山的碗里,没有说话。   “为什么分手了啊?”何馨一脸惋惜地说。   “她也是到乌克兰留学的中国学生,我大她四岁,后来我去澳洲攻读博士时分隔两地,就自然而然的分手了。”   “噢,原来是学妹啊。”   沈铭的桃花眼里满盛着笑意,摇头道:“不是学妹。我大二暑假环游欧洲,回到乌克兰时还未开学,所以想去最南端的克里米亚看看,当时在机场碰到一个行李被盗的中国小姑娘。她语言不通,又身无分文,一直蹲在机场大厅里哭,然后我就把她捡回去了。”   冉小灿倏然抬头和沈铭四目相对,顿觉五味杂陈。她缓缓放了筷子,转头注视着异常安静的宋思未,温良开口:“我有些不舒服,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宋思未搁下筷子,衔着笑礼貌道:“你们好好吃,我和小灿先回去。”说着牵起她的手离开了火锅店。   夜色早已降下,校园里的路灯昏黄的照耀着行人,远处教学楼里是零星的灯火。   航院临着法学院,他们没走多长时间就到了楼下,两人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流。夜风很大,冉小灿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她将乱发拨在耳后,注视着立在风中的宋思未。   “宋思未……”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药递给她:“六点钟时滴四号眼药水。”   “嗯。”她接过塑料袋,在黑色中注视着他。他那样聪明,是不是已经猜出了她和沈铭的关系呢?   “那我先回去工作了。”因为沈铭的这顿饭,项目的收尾工作还未完成。   “嗯。”她应声,目送他转身离开。就在他转身的那一个瞬间,心中的弦猛地被拨了一下,那种心慌从大脑一直蔓延到全身。她怕刚得到他,却又失去他。   她猛然跑上去从身后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后背。 作者有话要说:  沈铭什么的,绝对是见光死,就是想让老宋和小冉感情更进一步,不用担心啊么么哒。   大家可以去我微博看一下,手工夹子,一人可挑3—4个。   还会陆续贴更多夹子头绳之类的,正月十四统一邮寄。   四爷最近较拮据,可以到付么亲? ☆、第34章   冉小灿不想瞒着宋思未,她唯一有把握的就是自己的话,一定要在沈铭之前说出来:“我和沈铭……”   “我知道。”   她素净的脸颊在黑夜中闪过一丝惊讶,手臂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你果然猜出来了。”   “沈铭的暗示太明显。”他低头试图拉开她环着腰的手,她很抗拒,双手紧握。他不想伤了她,轻声说:“松手。”   她死死的扣住两手不让他拉开,长睫一黯,眼眶夺眶而出:“不要,不要……我不要……”他是不是不要她了,他于她而言,是家破人亡后唯一的依靠。   宋思未叹了一口气,看到她紧张他的样子,他确实很开心,但她语气中的悲伤让他跟着难过起来。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抱你。”   冉小灿吸了吸鼻子,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才松了手,一瞬间破涕为笑,伸手故作豪气地抹脸颊上的泪水,眼眶里的金豆豆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她尽量开心道:“你看我,真是好哭佬。”   宋思未转身,看见她脸颊上的泪痕还泛着光,酒窝映衬着笑容愈发甜美。他浑身窜过一股暖流,他的心顿时成了汤汤春水。他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嗯,确实是好哭佬。”   冉小灿窝在宋思未怀中,没止住的泪更像拉闸了一样,在他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我不能哭的,我要给小尘做榜样的。你是不是很讨厌爱哭的我?”   “算不上讨厌,只是更喜欢你笑的样子。”冉小灿,脸颊的笑像鲜花一样灿烂。   她小声抽泣道:“我也不喜欢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可是只要和你有关的事,难过时就忍不住想哭,根本就控制不了。”   夜风狂劲。他拥着她,柔声问:“譬如?”   “法国杂志社遭受袭击时,我知道你在巴黎时想哭。你刚才掰开我的手,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也想哭。”   他眉头深锁,巴黎?   “宋思未,别人都说十八九岁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在最好的年华里要遇到那个最好的他。可是我十八九岁时,是一个脾气骄纵,爱哭爱闹,还没有担当的大小姐,那个时候的我,你肯定是不会喜欢的。我很庆幸是在自己二十三岁以后认识你,因为这个时候的我沉稳大方,懂得了坚强和责任。很高兴我的成熟和懂得,都给了你。”她说到后面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呢喃道,“今天哭,不算啦……”   他唇角微扬:“为什么不算?”   “因为你是除了小尘外,这个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人。”   “你这算是告白吗?”   她愕然抬头,脸颊上泪痕未干,不解道:“我昨天都捧着99朵白玫瑰告白了,今天这个算不算很重要吗?”尔后说,“反正你昨天是答应我了的,全航院都能作证的,你可不许反悔。”   宋思未说:“昨天的,不算。”昨天事情的始末,他比谁都清楚,不是告白,而是乌龙,并且这个乌龙,是他一手促成的。   冉小灿呆呆的望着他,弱弱道:“不……不算啊……”   他忽地莞尔,笑着说:“我接受。”   “嗯?”   “你今天的告白,我接受。”   冉小灿一拳砸在他胸膛,嗔怒道:“宋思未,你个大混球,逗我很好玩是吗?”他不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害怕他离开。   他没说话,任由粉拳落在他身上。沈铭出现的时候,他的确有把握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只是还有那令人忐忑的百分之一,他不想冒险,而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   她擦了擦眼泪,拉着他的手问:“我现在去做饭,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沈铭搅得她心神不宁,肚子此时正欢快地唱着空城计。小尘这个点肯定在家,她要把宋思未正式介绍给他。   “嗯,六点了,帮你滴眼药水。”   冉小灿站在门外没见到灯光,心下不免有些失落,还以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会在确定身份后首次会晤。   宋思未帮她滴了四号眼药水之后,在她书架上顺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认真翻阅。冉小灿进厨房好一阵忙活,三菜一汤,都做得很清淡。   等她做好后给冉小尘打电话,小尘说他和朋友一起吃过饭了,晚点再回去。   她端着海鲜豆腐汤出来时宋思未迎了上来,从她手中接了过去,而后稳稳地放在桌子上。一个红烧鳗鱼、一个翡翠蘑菇肉丝和一个莴苣炒山药。她将汤碗递给他,嘱咐道:“汤很清淡,我把部分调料放在你的汤碗里了,先喝汤,再吃饭。”   宋思未接过碗,低头看着碗里细碎的粉末,能闻到缕缕香味,思忖良久后说:“不用单独给我准备,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点头,心中暖暖的,咬着筷子说:“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烧给你吃,要是我不会的,可以学。”父亲的手艺很好,她却对此从无兴趣,只是后来为了省钱,才慢慢学会了做饭,拿手的几个菜,也都是适合肾衰竭病人吃的。   “我不挑食。”   她咧着牙绽放如花笑靥:“我也不挑食。”不挑食的和不挑食的在一起,嗯,很般配。   周末宋思未都在冉小灿的小窝里,窝在沙发上干自己的事,只是一到整点就帮她滴眼药水。两人之间偶尔会交谈几句,但大多都是各干各的,即使如此,宋思未的到来让这个只有五十五平方的小房子有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   周一时宋思未提前出差,打了冉小灿一个措手不及。她接到宋思未电话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而火车开车时间,是五点钟。   好在她已经没有课了,跟祝佳嘱咐几句就直奔火车站。冉小灿到达火车站广场后放眼望去,自助取票机前直直站着的,正是宋思未,而他此时,显然也看到了她。   她跑了过去,大口喘息道:“不是明天……明天么……怎么今天就要去了?”   “明天C市是大雾大霾天气,飞机可能不能飞,保险起见,只能提前一天坐火车过去。”   离开车时间只剩下三十五分钟,她拉过宋思未的手扭头往车站内的商场跑去:“吃了晚餐再走,火车上的饭又贵又难吃。”   他背上包,笑着点头:“好。”过去的三十年中,自懂事起他就有一个习惯,坐火车一定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候车地点,提前三十分钟检票进站。按照往常,这个点他应该要检票进站了。   冉小灿拉着他直奔快餐店,她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两人座说:“你先过去坐着,我买饭了过去找你。”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跑到长长的点餐队里站着。   宋思未轻笑着走向她指定的座位,然后注视着她随着人潮慢慢往前挪,满脸尽是焦急之色,时不时掏出手机看时间,就在她低头看手机的那一刻,他忽然就不想离开了。   冉小灿端着套餐到座位上,将盘子推到他面前,拉开筷子上的包装纸递给他,语气是火急火急的:“你快点吃,马上就能检票了。”   他接过筷子,低头看着一小叠生菜,一个海带汤,一个香汁排骨和一份米饭,抬头问:“你不吃吗?”   “我吃饭很磨蹭的,一起吃会把你拖迟到,你先吃,我不赶时间,可以回去吃。”她支着下巴看着宋思未稍透着冷意的眉眼,她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他了。   她在一旁看着宋思未慢条斯理的吃饭,心中急得似火烧。   宋思未放下碗筷时已经四点四十六了,已经能上站台了。   冉小灿拉着他的手一路狂奔,进站前排了长长的一队人,像巨龙一样蜿蜒地盘在进站口。她陪着他站在队伍末端,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最重要的是长队和没动一样,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   她一跺脚,右手一摊:“车票。”   宋思未依言将车票递给她。   她一手拿票,一手拉着宋思未,挪到排在前面的人身旁,左手大拇指按在登车时间的下方,和声和气地说:“您好,我弟弟的车马上就要开了,能让我们排在您前面么?”   宋思未任由她牵着,一步一步往前挪,阳光照在她细碎的头发上折射成温柔的暖金色光,她的侧脸在半昏暗中更加动人。他感觉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热量慢慢扩散,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从队伍的最末开始,冉小灿挨个问,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他在她的牵引下来到进站口,彼时四点五十分。   冉小灿目送着宋思未进站,她站在铝合金栏杆外冲他挥手:“快点进去,别迟到了。”她发现宋思未今天格外沉默,比平日里的话更少了。   因为临近登车时间,慌乱占了上风,现在宋思未顺利进站了,等她再也看不见他时,那种失落充斥在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她转身往地铁方向走去,胸腔宛如被掏空了一般,呆呆地看着马路对面酒店的巨大招牌。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宋思未发的短信:下一次要跟我正名,我是你男朋友。   夕阳西下,暖金色铺洒在她脸上,和颊边的笑融为一体,那样温暖。   她的长指麻利地敲出一行字:叔叔。   半晌后有短信,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乖。   她刚收起手机,铃声响了。她紧抿着唇角,这么快就想她了?她低头看着陌生的号码,难道是家长电话?   “您好,我是冉小灿。”   “蚕宝宝,是我。”   冉小灿心下一惊,险些握不住手机。   “今晚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她心一横,毫不客气道:“我想我们并没有见面的必要。”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就算是要判我死刑,也要给我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吧!”   她转头望着血色夕阳,良久后说:“我想见你父亲。”   沈铭喜出望外:“真的吗?”   “晚八点,时光咖啡厅见。”她说完就撂了电话。   她紧紧握住手机,有些事情,终究需要做个了断。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宋教授干啥去的? ☆、第35章   火车渐渐驶离C市站台,宋思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从市中的繁华到郊区的荒凉,直到窗外夜幕昏暗再也看不清东西。他脊背直挺挺地坐着,脑海中是冉小灿拉着他挨个插排的情景,说是插队,却又不是插队。   他年幼时就远赴重洋留学,在国外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就和郞玮良常说的那样,他还有些严肃刻板。   他得左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微微蜷了蜷手指,掌心好像还留着冰凉的温度,她的手,偏凉。   他此次去甘肃其实是交涉年后转入导弹基地的相关事宜,他原本是想把齐南换回来,可冉小灿送他的时候,他真的不想离开她。   她才刚找到能够依靠的人,马上又要失去吗?她会像姐姐等齐南那样等他吗?三年?七年?没有任何承诺地等他回来。   宋思未双手成拳,短短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让他……自私一次吧!他起身,在幽静的高级软卧车厢行走,直接找到乘务员,礼貌地问:“还有多长时间到下一站?”   “20分钟。”   “谢谢。”他扭头走回车厢,掏出手机拨通孟羽彦电话,“孟羽彦,我二十分钟后到XX,你给我买一张最早从XX到C市的车票,什么票都行,我要最早、最快的。”他疯狂地想见到她。   “好。”   二十分钟后他拎着行李出了站,取票后在火车站饶了一圈到达进站口。他背着包站在人群的最末端,随着人流不断往前挪,静静等待着进站。少了她,再也没有哪个姑娘会不厌其烦地问同一个问题,有时甚至会遭受埋怨或冷眼,她仍然笑着温和的解释,只是怕他迟到。   冬日的夜,夜色已经漆黑一片。他很顺利地坐上了回C市的硬座,随着XX站站台前的路灯,他的心也随之平静了。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在看过来电显示后他的唇角不觉带着笑意,接通了电话:“小灿。”原来作出决定后,便不再难面对了。   “我和沈铭约了八点在时光咖啡厅见面,跟他把话说清楚。”   “好。”   “嗯,那我先去做饭了啊。”   “好。”   七点三十时冉小灿就进了咖啡馆,选了个商务包厢静静等着沈铭他们过来。   沈霖作为商人自然格外看重时间,七点四十五时就跟在沈铭身后来到她选的包厢中。他只瞄了冉小灿一眼,没打招呼就坐了下来。   沈铭很开心,他觉得冉小灿比他先到,就证明她其实是紧张这次会面的:“蚕宝宝,你来多长时间了?”   她抬头,笑着说:“刚来。”   沈铭殷勤道:“你想喝什么?”   “随便。”   “那还是原来的蓝山咖啡?”   “好。”   沈霖一直都是严肃脸,连敷衍都省了。   咖啡上来后冉小灿搅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唇边的笑愈发妖冶:“沈叔叔,您应该对我有些印象吧?”   “我生意做得大,合作伙伴太多,没什么印象。”   她小啜了一口咖啡,那种苦涩就和生活一样,加了糖会好一点,她生活中的糖,除了小尘,就是宋思未。   “也是,您的秘书应该对我印象深刻,只是您前后刚好换了两任秘书,不好说是谁。”   沈霖眉头微皱,生意场上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过,自然知道她话中有话。他叹了口气,说:“沈铭说娶了你,就放弃现在的工作回来帮我,你要什么条件,尽管说。”   “呵呵,那沈铭的未婚妻怎么办?”她旁若无人般悠闲地品着咖啡,这一杯正宗的牙买加蓝山咖啡,够她和小尘一星期生活费。   沈铭桃花眼中透着焦急,忙解释道:“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她笑了,抬头和沈铭四目相对:“当年去悉尼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时,你父亲说只要你跟李丽订婚就让你追求你的梦想。现在你有本事凭借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番天地,就跟她解除婚约了吗?”   “我……”   “你不用说了,你父亲的上一任秘书找过我,所有我知道一切。梦想和爱情,我输给了梦想。”她声音还是平时的温和,她以为说出这些很困难,真正说出来了,却是心平如水。   她反问道:“那现在呢?是什么让你甘愿放弃你得到的一切回到沈氏集团?因为你发现这一行就是研究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因为我发现少了你,这些其实也不重要了。”   她认同般点头,随后说:“因为再也没有哪个傻丫头每天给你打电话,听你说那些她根本就不懂的专业知识了;再也没有人愿意大冬天的陪你去燕子堡看海了;再也没有人愿意在积雪中步行六个小时寻找爱的隧道只为给你生日惊喜了。等你少了我,才知道我的好,对吗?”   沈铭面带愧色,喃喃道:“蚕宝宝……”   “即使你抛弃了我,我竟然还想着你对我的好。我那个时候有多恨我自己你知道吗?”   “那我们……”   “没有可能了。”她转头注视着冷着脸的沈霖,轻声说:“沈叔叔,看着您身体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我还真要好好感谢您呢。”   沈霖转头,眸中闪过一丝阴骛。   她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感谢您把我爸爸的肾照顾得那样好。”   她此话一出沈霖脸色巨变,惊异地看着她。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冉小灿,冉军的女儿。”她顿了顿,接着说,“房子的过户手续是您现任秘书帮忙办理的,她自然不知道您三年前也找过我,我也不知道您就是沈铭父亲。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傻吗?我父亲把肾捐给您是他自愿的,您作为回报让我和小尘有了住的地方,这自然让我们姐弟俩感激不尽。某一天我下班后买了一束花去病房准备探望您,正巧碰到您和沈铭在一起,我慌乱之下躲了起来,猜猜我听到了什么?”   沈铭神情紧张:“你两年前就找到我了?”   她笑了笑:“何止是找到你了,还恨不得杀了你。你当时跟你爸爸说‘还以为要等到冉军执行死刑时才能换肾,他自杀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我不知道冉军是你父亲。”   “是啊,我也不知道沈霖是你父亲。”她说,“ 2015年1月1日起,我国停止使用死囚器官作为移植供体来源,公民逝世后自愿捐献器官成为了器官移植使用的唯一渠道。现在是2015年1月19日,我父亲当年的判决书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就算他没有功劳被按时执行死刑,他的肾,你父亲也不能得到。更何况我还在,还有二审、申诉,我会尽自己最大能力让我父亲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叹了口气,对沈铭说:“我初到乌克兰时你给我的帮助,我想我已经还清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另外,很感谢你每天给我讲的那些专业知识,让我有机会和宋思未深入交往。”提到宋思未时,她唇角的笑异常温和。   沈铭沉默着没有说话。   冉小灿起身,朝沈霖鞠躬,尔后说:“您且放心,我和沈铭没有可能,并且……我也不恨你。”等事情落幕后她仔细想,父亲是那样聪明谨慎的人,除非他愿意,没有人能算计他。   她说完后转身离开包厢,刚出咖啡厅时沈铭便追了出来,语气焦急:“我知道你恨我,但……”   她打断他的话:“我原先可能恨你,恨你父亲拆散我们,恨你的无情,现在看来,真的,我一点都不恨你。我父亲的事,大点看叫为民除害,而你,当然也能有自己的选择。”   沈铭拉着她的手,“我去悉尼后有给你写信,甚至用一切办法联系到你,可是你搬了校区,还换了手机号。蚕宝宝,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冷静地拉下沈铭的手,语气坚定:“沈铭,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是不恨了,是不爱了。”   冉小灿转身隐入夜色,在时光咖啡店停车位前眼尖的看到一辆白色大宝X5,再看牌照正是宋思未偶尔开的那一辆。在原地纠结半晌后,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是被盗了还是家人开出来的?   她刚靠近时副驾驶的车门开了,她困惑地走向前,借着霓虹灯看清驾驶位上的赫然是她下午才送上车的宋思未,困惑之余便毫不客气的坐在副驾驶位上。   “你怎么……呜……”冉小灿来不急问宋思未为什么没走,就被他霸道地拉过去,一双手插、入她柔软的发中,唇上一软牙关城池尽破。   她在昏黑中和他四目相对,嘴上也没闲着,试着慢慢去回应他。直到胸腔中氧气殆尽,他才松开她的唇,双手仍然固定在她脑后,身子跨越前中储物箱横在她面前。   他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声音低低的:“接吻时要闭着眼睛。”   冉小灿像喝了酒一般,脸颊嫣红,反驳道:“你刚才也睁着眼睛。”   宋思未动情地念她的名字:“冉小灿。”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宋教授说:“小灿啊,我现在想……那个……”   小灿羞涩道:“哪个呀……” ☆、第36章   宋思未的黑眸在夜色中格外迷人,低哑的嗓音温和清晰:“我虽然不是浪漫的人,但你喜欢的、想要的,我都会尽量给你。”   冉小灿脸颊绯红,车厢里很静,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嗯。”她想要的不过是他能一直配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他坐正身体,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语气轻松自然:“系好安全带。”   冉小灿系好安全带,转头好奇道,“你怎么回来了?”旋即挤着眉眼凑到他面前,“你该不会是不放心我才回来的吧?”   他没搭话,耳朵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冉小灿见他双耳通红,误以为猜中了,故作生气道:“你不信任我。”   他专业上他没少碰到难题,但多数都能迎刃而解,此时的冉小灿,就是他最大的难题。   “我没有不信任你。你通知我要和沈铭见面时,我已经在回程的车上了。”   她不解道:“出差不重要吗?”   “已经不重要了。”   冉小灿车内的挂饰,问:“你常开的那辆速腾,是你的吗?”   “嗯。”   她转头望着他,本来想问他收入情况,斟酌片刻后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我在C大的课程很少,所以拿的是基本工资,没仔细算过,大概三千。研究院这边一个月是五千左右,所以我每个月固定工资在八千左右。”   “你这么聪明,我以后都不敢撒谎了。”她闻声回头尔后酒窝深陷,“嗯,我也知道C大教授工资不高,所以觉得这辆车,你应该买不起。”   “嗯。”   宋思未只是随口应声,她误以为车不是他的。她拍拍胸脯,豪气地说:“没事,我养你。”曙光学校教职工工资是出了名的高,加上她接的翻译,比宋思未工资高出不少。   宋思未抿着唇角,轻轻嗯了声:“好。”   她转头注视着他完美的侧脸,说:“八千一个月已经很好了,足够我们过日子。”随后低垂着眼睑喃喃道,“我爸爸的事你应该知道,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很有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她自然懂。   他注视着她,淡淡地说:“你还有我。”   她抬头看着他,忙不迭点头道:“对,我还有你。”   临近期末,冉小灿突然忙了起来,各种会议、各种报告和各种总结。宋思未也忙,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研究所。   宋思未的忙,她能从孟羽彦的朋友圈中了解情况,很多时候都是加班到深夜,周末也不能休息。虽然孟羽彦说宋思未已经忙到一日三餐减成了一日两餐,但一周宋思未会抽三天时间陪她吃午餐。对于忙碌而高压的工作,他只字未提。   一月尾巴上的最后一周,冉小灿经过交换校区监考、流水阅卷的碾压后总算是放假了。伴随着放假是更令她烦躁地事情,登分,整理奖品、成长手册并将这些亲自送到学生家中。她看着分布在C市各个区的学生,在她没有彻底炸毛前手机响了。   “你现在在干嘛?”   她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烦着呢?”   他的笑声轻轻的:“谁让你这么烦?”   “你不知道学校多事儿妈,我今天好不容易把奖状奖品整理出来,明天还要拿着手机挨个百度路线图,亲自上门送这些东西,我能不烦躁么?”   “搭公车?”   “除了搭公车还有其他办法么?”   无线电那端沉默片刻,之后是他轻柔的声音:“你把各个学生的地址弄清楚,我明天早晨八点准时去接你。”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不傻,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你明天不忙吗?”   “嗯,不忙。”   “好。”她挂了电话,任凭夜风吹乱短发,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有个人能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   第二天冉小灿做好早餐,带好成长记录册和奖状后下楼,直接窝在宋思未那辆黑色速腾上。她将寿司递给他,“果蔬鸭蛋寿司卷,我昨天做的,本来是我今天的午餐。”然后熟练地系好安全带,开心地说,“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咱大众速腾坐着舒服。”   宋思未捧着寿司,眉头微蹙道:“要是我今天不来,你中午就准备吃这个?”   “嗯。”   他咬了两口寿司,味道很不错,半晌后他拿着咬了一口的寿司问她:“鸭蛋呢?”   冉小灿囧,磕磕巴巴道:“鸭蛋啊……在菜市场……”   宋思未汗。   “鸭蛋贵啊,两个寿司就要一个鸭蛋黄,而且小尘不喜欢吃蛋黄,所有……就省了。”   他又好笑又心疼:“冉小灿,你说你这么节约干什么?”帮航院翻译材料一章酬劳在一万五左右,她这样,只会让他难受。   “你知道的啊!要是能找到合适的肾,小尘手术费啊什么的,都需要钱。”她脸颊通红,转头望着窗外,翁声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要存……存嫁妆呢。”   宋思未如鲠在喉,宽大的手轻轻落在她头顶,缓缓说:“小灿,这些你都不用想。”   她怎么可能不用想呢?就算他不介意嫁妆的事,但他爸妈呢?而且小尘的病是一笔庞大的开支,要是不存足钱,他父母觉得小尘拖累了他,然后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怎么办?   她心下一惊,明明他们俩才在一起不久,就已经开始考虑他们的以后了。   她这些话都快到恨嫁的程度了,忙转移话题道:“班上二十个学生,分布在C市的不同区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送完。”   宋思未长手一摊开:“花名册和地址给我看看。”   冉小灿递给他,他仔细看过后说:“我们地处城南,所有从城南开始送,然后依次是城西、城北和城东,光华区只有齐楚一个人,他的成长手册我带过去就行了。”   “嗯,你决定就好。”   宋思未开车,确定方位后会先提醒冉小灿给家长打电话,达到指定地点后冉小灿再下车将东西交给家长。   宋思未一直坐在车里,透过前挡玻璃注视着在凛冽寒风中的冉小灿,她个子很高,却没有迫人的气势,反而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如迎风百合一般。   首战告捷,冉小灿哆哆嗦嗦钻进车内,调皮的把双手贴在他脸上,笑着说:“冻死了冻死了。”   他拉下她的手捂在掌心,慢条斯理道:“C市今晚会下雪。”   “真的吗?”   “嗯。”   她抽出冰凉的手,语气中免不了带着遗憾:“C市这几年下雪都只是薄薄的一层,跟昙花一现似的,刚看到雪不久就融化了。”她把手贴在他脸上只是单纯的好玩,可当他掌心的温暖传到她的双手时却又不忍心让他承担这份寒冷。   他重新拉过她的手,“这一次是大雪。”   “你怎么知道?”   “我妈妈退休前是国家气象中心的研究员,所以相关知识我了解一些。”他想起去年十月份在聂拉山的相遇,他那个时候明明知道天空会放晴,却还是带着她下山了。现在想来,可能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动心了。   因为地区的原因,等他们送完东西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回程的路上冉小灿窝在座位上昏昏欲睡,耳旁是温柔的歌声。   歌声突然变成单调的滴滴声,她掀开沉重的眼帘见宋思未接通了电话,郎玮良的声音自音响里传来:“宋思未,你赶紧过来,我顶不住了。”   “帮我推了,就说我重感。”   “刚才院长说了,下午的总结交流会你不参加没所谓,晚上的表彰大会一定要来。院长都这么说了,你要是再不来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吧。”   “好,大概三十分钟后到。”宋思未挂了电话,顺手关了音乐。   冉小灿问:“郎师兄说的什么事?”   “年度教职工表彰大会。”   她注视着车外一排排整齐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被抛到后面。他说有空,她便真的信了,这样的谎言,有着异样的温暖。   车缓缓停在光华区一家五星酒店门前,汽车慢慢熄了火。宋思未不慌不忙道:“一起上去。”   冉小灿摇头:“学校的表彰会,我去不合适。”   “允许带家属。”他说着穿好外套下了车,绕到副驾驶位打开门,等她出来。   她纠结地看着车外的宋思未,尔后还是下了车,挽着他的手小声说:“我怕给你出丑。”   “不用怕,我陪你一起丑。”   两人直奔酒店的宴会厅。他们进到宴会厅时有位领导模样的人在台上发言,宋思未牵着她往角落里郎玮良的那一桌走去。   宴会厅暖气开得很足,冉小灿热得大敞衣襟。她环顾四周看着女老师们穿的礼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顿时觉得偌大的宴会厅,她是最抢眼的女性——傻。   郎玮良目光来回在她和宋思未之间打量,冷哼两声:“这就是你的重感?”   宋思未置若罔闻般对她说:“把羽绒服脱了会好受些,表彰会马上就结束了,忍一忍。”他突然有些后悔让她上来。   她依言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玫红色和白色相间的长款针织衫。   郎玮良不甘寂寞的再次搭讪:“你这衣服和初中生穿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冉小灿热得脸颊发烫,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诚实地说:“这件衣服是大学时买的,难免有点学生气。”   郎玮良欲说还休地指了指台上,说:“你仔细听,马上就到你家那位的表彰时间了。”   “每个老师都会得到表彰吗?”   郎玮良无语的顺过一瓶牛奶递给她,“C大那么多教职工,表彰得过来么?”   “谢谢。”她接过牛奶,酒窝深陷,凑到宋思未面前,笑着说,“院长要你来就是专门表扬你的啊?”   宋思未还未回答,音响里传来院长的声音:“下面我要请出来的人,是C市航天界独占鳌头的青年科学家,同时也是一位很好的老师,他为复合材料研究所培养了一届又一届的精干研究员。他就是——宋思未。”   宋思未闻声站了起来,对着宴会厅的同僚们礼貌点头,随后小声对冉小灿说:“我马上就回来。“说着朝舞台走去。   院长忽然长叹一声,语气有些哑:“今年是宋思未当航院教授的第七个年头,也是我担任C大航空航天院院长的第七个年头。犹记七年前宋思未破格晋升为教授时,遭到了诸多同僚的非议,宋老院长为避嫌辞了院长一职,让我这无能之辈担此重任。这七年来宋思未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他用实力告诉我们他的破格晋升靠的不是关系,而是实力。”   冉小灿见到屏幕上放映着PPT,上面都是宋思未这七年来所做的事情,包括她所了解的机翼大赛第一名和领世公务机,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研究成果。   郎玮良啃着苹果调侃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工作上的宋思未,值得你骄傲。”   “是啊!值得我骄傲。”她说完停顿片刻,旋即问,“宋思未他爸爸辞职是因为他的晋升?”   “嗯。因为他当时是破格晋升,父亲又是航院院长,阻力很大,很多人都说他是靠关系的。”   她不再搭话,转头注视着台上的宋思未。她希望他的情况是他亲口说的,而不是从旁人处得知的。   可是宋思未的素来清冷,又怎么可能主动提及这些呢?   宋思未的发言很简短,谦虚的感谢了所有人,尔后走下舞台径直走到她身旁。   “我们走吧!”   她抬头:“不用等宴会结束吗?”   “不用,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他牵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下出了宴会厅。可怜他们走后被一众年轻女教师攻陷的郎玮良,都想从他口中证实冉小灿和宋思未的关系。   再次回到车中,宋思未说:“我家离这里不远,晚餐就在家里解决吧!”   她猛点头,不满道:“我还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呢。”小尘在陈维冰家吃饭,她倒不担心他的晚餐。   黑色的车在同样色调的夜幕中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道路两旁人头攒动的商铺一闪即逝,被远远的抛到脑后。   十分钟后车开进小区里,宋思未熟练地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后拉开车门。冉小灿跟在身后下了车,抬头望向眼前的单元房。   “这里的房价比城南的房价至少贵一倍。”   两人前后进入电梯,宋思未按了28楼,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这房子是五年前研究所分给我父亲的福利房,员工内部价拿下的,只要二十八万。”   经他提醒她才想到他父母的事,忙问:“你爸妈在家吗?”   “爸爸在家,妈妈在美国,小年夜才能回来。”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28楼。她心里忽然打起了退堂鼓:“我……我……还是下一次过来吧!”她毫无准备,要是她表现得不好怎么办?   宋思未长臂一伸揽着她出了电梯,语气温和:“上次在医院,你见过我爸。”   她思忖片刻:“站在你旁边那位?”那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   “嗯。”   他感觉到她的紧张,到门前突兀开口:“你可以选择,如果想见我父亲,我们现在就进去;如果害怕了,我送你回去。”   冉小灿抬头注视着宋思未墨黑的眸子,讷讷道:“你呢?你希望我进去吗?”   “傻。”他别过头,红晕悄悄爬上脸颊,反问道:“你觉得呢?”   她咧着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是啊,要是他不希望她进去,怎么会带她过来呢?   她嗔怪道:“你不应该瞒着我的,第一次见面两手空空,多不礼貌。”   宋思未一挑眉:“提早告诉你了,你还会来吗?”   她弱弱道:“不会……”她不得不承认,宋思未很了解她。   她跟在宋思未身后进了门,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四周环境,于客厅中见到了一位端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老人,七十岁左右,鹤发童颜,精神奕奕。   她轻轻颔首,唤了声:“宋伯伯好。”   “爸,吃饭了吗?”宋思未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卷起袖子打开立在一旁的冰箱门。   “等你回来做饭,你说吃没有?”宋卓注视着冉小灿,笑着说,“你叫什么?”   “冉小灿。”   宋卓和蔼可亲道:“你过来看电视,让思未做饭去就行。”   冉小灿求助的目光探向宋思未,窘迫地说:“我帮厨。”   他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给了个安心的眼神:“你看电视去,我一个人能行。”   冉小灿见求助失败,只得硬着头皮磨蹭到沙发前,坐在宋卓身旁,红着脸说:“来得匆忙,没有带礼物,真是对不起。”   宋卓打趣道:“你明明带了礼物啊,怎么会没带呢?”   “嗯?”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啊!”   冉小灿本就因为失礼尴尬得脸颊通红,宋卓的话让她羞涩得耳朵尖都是粉色的了。   宋卓说:“我年逾四十才得了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事事以他为重。事业上他几乎没让我操心过,只是这私事他不说,我也不好过问,就一直拖着。近几年人也老了,什么都不怕,就是想在有生之年能体会体会儿孙满堂的滋味,别等我成了一捧灰他连对象都没有。”他笑着总结,“所以啊,没有哪个礼物,比得上‘儿媳妇’这三个字。”   他又说:“你别拘泥,这里就是你第二个家,在自己家里,就应该随心所欲。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不用担心我和他妈妈对你的看法。和你结婚的是我们家那小子,我们做家长的只有尊重他的选择和送祝福的权利。”   她搓着葱白小手,眸中黯了黯:“我也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觉得第一次见面没带礼物很失礼。我们刚在一起,还没有想那么远。”不是她没有想那么远,而是宋思未。他们的感情一直都是她主动的,他从未提及未来的事。   宋卓将她眼中的落寞看得一清二楚,但并未戳穿,感情嘛,总是需要磨合的。   宋思未的手艺很好,三菜一汤做得色香味俱全。   饭后宋卓早早就睡了。因着小尘留宿陈维冰家,她也没回去,粗粗洗漱后坐在餐厅里望着窗外的高悬的月亮,良久后她才恍然大悟,宋思未让她来家里,这就叫“未来”。   她明白之后有些恼。她的智商不能跟宋思未的比,他是怎么想的她根本就不明白。   宋思未从浴室出来,发梢微湿,见她坐在餐桌前发呆,长腿一迈坐在她旁边,轻快道:“上楼第一间房铺好了,我睡在隔壁,你有事就叫我。”   她眼睫轻颤,抬眼注视着他,婉声问:“你不在这里长住吧?”她只是没有他聪明,却不笨。虽然宋思未的洗漱用具一应俱全,但哪有主人住客房的道理。   他没有否认:“你怎么知道?”   “你住的是客房,并不是主卧,这是第一点。”她笑了笑,“第二天就是女人的直觉,总感觉这里,不太符合你的风格。”宋思未洗澡时她打量过这个房子,复式的两层,楼上楼下的装修虽然是简约风,却少了他身上的那一份清冷。   宋思未眸子中带着笑意:“我的工作时间不固定,要是跟父母住一起,怕是每一次加班他们都会等我回来了,所以就搬出去了。”他起身倒了杯热茶搁在她面前,随后坐在她身旁,“我就住在这附近,沿这个小区一直往里走就到了。”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边?”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即使心知肚明,但有些话要亲耳听到才觉得安心。   他呷了一口茶,唇角微扬,话语中带着浓浓笑意:“某人都开始准备彩礼了,见见家长谋划一下将来是很正常的事。”   冉小灿吃瘪,凝视着他问:“宋思未,我想听什么你知道吗?”   他从容地点头:“知道。”   “茶你自己喝吧!”她说完跑上楼,在楼梯处倏忽回首,见他还是一幅悠游自得的样子坐在餐厅,撅着嘴说,“我生气了。”知道她想要听什么却不说,哼哼。   冉小灿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原因,在床上挺尸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睡意,索性裹着被子望着天花板,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翻坐在床上,转头注视着紧挨着床的那一面墙,咬着手指想:宋思未是头朝她这一边,还是脚朝着她这一边呢?   她伸手敲了敲墙壁,发出咚咚的声音。十秒钟之后再次传来咚咚声,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宋思未敲的。   她再次敲了两下墙壁,等了二十几秒后听到的却是短信提示音。她顺过手机,短信是宋思未发的:亲耳所闻也有假,但用心感受的,肯定是真的。   她快速回了条短信过去:可是我没你聪明,揣测错了怎么办?你总得给我一点提示吧!   宋思未回道:我迄今为止做得最无聊的一件事,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大半夜从被窝中爬起来敲墙壁。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冉小灿捧着手机按在胸口,欣喜若狂的在床上翻滚很久,编辑短信后发了出去:倘若以后还有更无聊的事情呢?   “奉陪到底,并且乐意之至。”   手机微弱的光亮中是她喜笑颜开的脸,颊边的酒窝里满溢着幸福。她放下手机,闭着眼开始酝酿睡意,随后安然入睡。   许是因为在宋家,所以她醒得很早,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她迅速穿好衣服出门,在栏杆前见到楼下客厅中的宋思未。他正低着头看茶几上的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衔着书页,左手上捧着一杯茶,茶杯上面是渺渺白雾 ,透过朦胧白雾是他硬朗明晰的脸。   考虑到宋卓未醒,冉小灿快速下楼后站在他面前,压低声音说:“外面积雪很厚,我们出去看看吧!”   他慢条斯理地合上书:“先去洗脸刷牙,然后再出去。”   “遵命!”冉小灿以光速窜进洗漱间,三下五除二就出来了。   宋思未已经穿上羽绒服了,抬眼见她中规中矩地站在他面前,顺手将羽绒服递给她:“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她接过衣服,依言穿好,挽着他的胳膊出了房门。   冬日的早晨六点半,又是周六,小区内还没有多少活跃的人,所以积雪上只有些许脚印,大多保存完好。   雪还未停,飘飘洒洒的在空中飘舞,洁白的雪反射着周围亮堂一片,没有阴雨天的灰霾。单元楼前的花坛里积着厚厚的雪,足足有五厘米厚,在偏南的C市比较少见,树叶、树枝上积着莹白的雪。   冉小灿兴致高,搓着手说:“宋思未,你给我堆一座山吧!”说话呼出的热气遇到冷空气后瞬间变成白雾,萦绕在她鼻尖,两颊。   宋思未摊开的手微微蜷起,对于他来说除了头脑之外,能画设计图的手便是重点保护对象。他有片刻的迟疑,而后弯腰将手伸进积雪中,顺着圆弧隆起一个山包,笑着说:“好了。”   冉小灿撇撇嘴,不满道:“这是什么东西?”   “山。”   她摸着下巴端详半晌:“哪有这样的山?”   “重峦叠嶂,连绵起伏。”   “宋同学堆山考试不及格,现在进行补考阶段,任务是堆雪人。”她弯腰抓了一捧雪揉成团,“咱俩比赛堆雪人,谁输了谁做早餐.。”   宋思未眸中带着浓浓笑意柔和地注视着她:“我只是想问评委是谁?”   她高举着双手,狡黠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我啊!”   “看了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她的小球在道路上越滚越大,堆成了一个大大的雪球,口上也没闲着:“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   宋思未手上捏着雪团,偏着头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看见弯腰滚雪球的冉小灿。他只能见到她的侧脸,酒窝随着短发的飘动而若隐若现,她的短发比原先长了些,头顶已经落了些许白雪,四下无人,除了她的歌声,静得能听到雪花落在枝桠上的声音。   她倏忽回头,正对上他略微有些呆滞的视线,高兴地说:“原来你也有发呆的时候啊!”她还以为他只会认真呢。   他缓过神,开始聚精会神地捏雪人,轻描淡写道:“我又不是神,怎么会没有发呆的时候呢?”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失神这两个字和他沾边,但他最近发现,做事时偶尔会失神,全数都在想她。   她将两个超大号雪团摞在一起,嫣然一笑:“你是神,我的男神。”   宋思未听后很受用,转头见一楼住户开了窗户,从里面探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眼中放光似的盯着他。他快速扫视了整栋住户,对冉小灿说:“尽量放低说话音量,避免吵醒住户。”   经他提醒,冉小灿这才觉得自己分贝高了些,回头冲他吐了吐舌头,小声说:“你应该早点提醒我的。”   门禁开启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位年轻爸爸牵着约摸五岁大的小女孩走向他们,笑着说:“孩子见你们在堆雪人心痒痒,只好带着她出来。”   宋思未抬头,见年轻爸爸怀中正是刚才看到那张小脸的主人,笑着调侃道:“我们俩一人带了一个孩子。”   冉小灿闻声回头,为自己辩解道:“我这叫童心未泯,不是返老还童。”   小女孩穿着鼓鼓的粉色的羽绒服,像个粉色的团子,很是可爱。她两脚落地后小步走到宋思未旁边,安静的注视着他。冉小灿见到后心酸了一把,明明她的雪人堆得要大一些,更能吸引小朋友眼球,这小不点还真是懂得“异性相吸”的原理,或者是——以貌取人。   宋思未回头见一双杏眸注视着他,眼底的清澈和冉小灿的如出一辙,将手中已经成型了的迷你雪人递到她面前,拉着嗓子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啊?”   小女孩咧着嘴,露出颊边小小的酒窝:“我学名叫胡子夜,小名叫团团。”   “嗯,真乖,叔叔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好。”小小的手接过两个手般大小的雪人,“谢谢叔叔。”   宋思未注视着她颊边的小酒窝,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头,抬头搜索着冉小灿的身影。她在花坛中扒开积雪寻找落叶,尔后贴在雪人脸上当眼睛,对折的树叶当嘴巴。   她麻利的拍拍手,回头问他:“你的雪人呢?”她转身见他半蹲在地上,左手落在小女孩头顶,眼底满是笑意,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清冷。   那一瞬间她的心跳猛然加快,自从父亲走后她就想要一个家,宋思未和团团站在一起时她顿时生出一家三口的错觉,那是她渴望的。   宋思未走到她面前,俯身拾起她落在地上的手套,尔后自如地塞进她口袋里:“愿赌服输,早餐归我。”他和她擦身而过时双手一弹,手上细碎的雪沫尽数飞扑到她脸颊上,尔后淡定从容的朝门禁走去。   冉小灿蹲下来捏了两手薄雪,没有捏实,跑上去从后面将手贴在宋思未脸上。此时宋思未已经拉开门,她快速松开手从他腋下钻了进去,直接奔向电梯。   她站在电梯里冲着一脸笑意的宋思未做了个鬼脸,伸手按下28楼的按钮。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他稳稳地站在了她身旁,敛着笑说:“还有下次,我就……”   她仰着头,睨着眼挑衅地说:“你就怎样?”   宋思未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吻你。”   冉小灿涨红了脸站在他身旁,慢慢挪到紧挨着他的状态,挽着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胳膊上:“不用下次,现在就可以。”说完偏头望着他,抱怨道,“你好高噢,我都靠不到你肩膀。”   宋思未伸手揽着她的肩,让她窝在他怀中。   “靠在胸膛也一样。”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话甜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臂勾在他脖子上凑到他唇上狠狠吧唧了一下。   “宋思未,快快快,你快点抽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她话音刚落唇上一疼,原来是被他咬了一口。   冉小灿傻呵呵地说:“是真的是真的。”她牵着他的手蹦跶两下,钻进他怀中,须臾后从她怀中探出头,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你是属鼠的吧?”   宋思未点头,温声说:“我属鼠,你属蛇。”   “咦,那不是我克你么?”   “嗯。”而且是吃定他了。   冉小灿冥思很久,下了电梯才说:“不过也有蛇鼠一窝啦,我们找个算命先生给我们俩看看八字吧?”   宋思未想起她说他克她的话,噙着笑看着她:“不用算,我克你。”   “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我听课记录薄落在你办公桌上了,我去拿时你就是这样跟你同事说的。”他说着开了门在玄关处换鞋,顺手将她要换的拖鞋从鞋架上拿下来。   冉小灿想起那事儿,脸颊通红的跟着进了屋,捶了他一拳,嗔道:“哪有?我不记得了。”抬头见宋卓端着一杯茶在客厅里衔着笑注视着她和宋思未之间的小打小闹。   “伯伯早……”她真想刨个老鼠洞一辈子呆里面算了,丢人丢大发了。   “我煮了百合莲子瘦肉粥,你去吃吧,我约了他陈伯伯下棋。”宋卓笑着说,“这粥寓意不错,百年好合。”说完直接撂下茶顺了大衣就出去了。   宋家铺着恒温地暖,冉小灿热得直接脱了羽绒服,羞涩过后皱着眉问:“你陈伯伯?不会是陈老吧?”   宋思未脱了羽绒服坐在餐桌前,点头应声:“嗯。”   她得到肯定回答后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哈哈,你叫陈老伯伯,我叫陈老爷爷,那我叫你什么?叔叔?宋叔叔?”   宋思未将粥推到她面前,不咸不淡道:“喝粥。”他起身在蒸蛋器里拿出鸡蛋再次坐到椅子上,“只要你乐意,随便怎么叫都可以。”   冉小灿忽然止住笑,望着宋思未翕合着嘴唇,眼底的笑意疏忽不见,只剩下坦诚与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冉小灿抿了抿略微干涩的嘴唇,轻轻地唤他的名字:“宋思未……”   “嗯,我在。”   她咧着牙傻呵呵笑了很久:“我最喜欢你说后面这两个字。”她给宋思未打电话时她只要叫他名字,他多数是这么回答的。她想要的,也莫过于此。   宋思未笑而不语,双手灵巧地剥掉蛋壳后递给她。   冉小灿觉得,她此生有宋思未,足矣。   因为学生已经放假,宋思未的实验主场地从学校实验室转移到了航天复合材料研究所。他上班前将冉小灿送回C大,之后才去研究所。   冉小灿站在皑皑白雪中看着地面留下的车辙印,两颊的酒窝清晰可见。她仰头望着湛蓝天空中云层后的太阳,觉得她的生活,也迎来了那一轮红日,驱散寒冷和阴霾,带来温暖和光明。   她拎着包一蹦一跳的往楼道走去,像小时候牵着爸妈的手走过杏林一样,心中满满的都是暖意。   路边停靠的一辆银灰色路虎越野车车门突然打开,沈铭从里面走出来,将手中的烟蒂丢在雪地上,面露疲倦之色,声音嘶哑中带着冷意:“你昨晚和宋思未在一起?”   冉小灿没想到沈铭会找过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转头看着他车顶、车窗上的积雪,惊讶道:“你在这呆了一夜?”要不是呆了一夜,怎么会问她昨晚和谁在一起呢?   沈铭脸上戾气渐显,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中,嘲讽地说:“我和你在一起两年,除了牵手和偶尔的拥抱,连接吻都没有。那你和宋思未在一起的时间呢?你是不是连初夜都给他了?”他那时想她那么单纯,这些都是他想留给她的。   沈铭身上浓重的香烟味让她倍感不适,她挣扎着偏过头,也彻底被激怒了。   “我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她大声问,“沈铭,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沈铭眸中一黯,手中不自觉松了。她适时挣开他的桎梏,隔了段距离注视着他。   沈铭展颜欢笑:“喜欢你的任性与率真。”他抬头注视着冉小灿,轻声说,“还记得07年你去基辅市找我,我们一起出去逛街。我准备抽烟时你二话没说直接从我口袋搜出烟扔进垃圾桶里,霸道地跟我说你不喜欢抽烟的男人。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除了你,大概没人会那么蛮横的对我说这种话了。”此后他们在一起时他再也没有抽过烟。   冉小灿平静地看着他,缓缓说:“宋思未也抽烟。”她虽然没有见到过宋思未抽烟,但他车内长期备有香烟,偶尔也会闻到他身上的香烟味。“沈铭,你觉得经历过亲人离世,流离失所,然后长期被生活基本需要折磨的人,还会有那样跋扈的性格吗?”   “你就是你,是冉小灿,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她嫣然一笑:“你自己变了多少你心里有数。我们都一样,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们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现在还喜欢你,也是以前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弹指五年时光,大家都在变。   沈铭视线定焦在车窗旁一地烟蒂,声音嘶哑中带着难受:“如果……如果我没有去澳洲,现在或许就不一样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她顿了顿,语气平坦而认真,“沈铭,当初离开的是你,所以我不欠你什么。”   “对,是我欠你的。”   “你也不欠我什么,只是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她倏忽莞尔,温柔地说,“我现在很幸福,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沈铭沉默地走上前,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话语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离开宋思未,和我在一起。”   冉小灿耐性告罄,狠狠甩手想要挣脱他的牵制,冷声道:“沈铭,放开我。”她喜欢沈铭时真心付出,分开后也能坦然相对,但再这么纠缠下去,她肯定会讨厌他的。   她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双手忽的获得自由,抬头望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对着沈铭一顿狂揍,心中一慌,赶忙冲过去抱住那个身影,软声说:“小尘,算了算了,我们先回去。”   她倒不是心疼沈铭挨打,只是纯担心小尘的身体。   沈铭没想到会突然冲出一个人对着自己拳打脚踢,一时不备遇袭来不及回手,被冉小尘打的节节败退。   冉小尘见冉小灿抱着自己,也知道她的担心,这才住了手,指着沈铭说:“我要是再看到你欺负我姐姐,小心我打死你。”他也就残命一条,一命抵一命也是赚了。   沈铭错愕地盯着小尘,而后将视线落在冉小灿脸上,这两张六分像的脸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是你弟弟……为什么……我和你交往两年,都不知道你有弟弟?”   冉小灿不知该如何解释,随后发觉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只拉着小尘的手往楼道里走去,没有回头。   小尘沉默地跟在小灿身后,直到进入房间后才说:“姐,我昨天在陈爷爷家吃了椒盐味的咸汤圆,觉得好好吃噢。”   冉小灿的思绪瞬间被转移了,蹙着眉想了很久:“你能吃汤圆吗?”   “吃咸汤圆没事,只是不能吃豆沙、花生、芝麻陷的汤圆。”   她点头,这才放了心,而后又成了愁眉不展的模样,嘀咕道:“陈爷爷和朱医生都留意了那个久,还是没有找到和你相匹配的肾。”说完心中是浓浓的内疚,不是没找到合适的肾,是找到后她没能争取到。   冉小尘从她眼中清晰的看到了自责,那种悲伤涌上心头,却又不得不故作撒娇道:“姐姐,我今天还想吃咸汤圆。”   “好好好,不过我以前没有做过,得琢磨琢磨才行。”   “姐姐对我最好了。”   冉小灿笑靥如花道:“小尘也对我最好啦。”   冉小尘忽然敛了笑,眨巴着眼睛说:“我去告诉宋教授,就说我姐觉得他对你不够好,分手算了。”   她刚坐在床上,听到小尘的话之后腾地站起来,脑袋撞在上铺上头冒金星。她捂着头说:“别……别……别告诉他……”宋思未对她的好,她比谁都清楚。   “姐……”冉小尘欲言又止,她明明知道他只是随意说说,竟然还这么在意。   她揉着脑袋,掀开眼皮看着他:“我去琢磨琢磨咸汤圆,你没事就呆床上去,等会儿融雪的时候会很冷。”   冉小灿还未研究出咸汤圆的正确做法时殷姜来电话了,告诉她应琴生了个女儿,让她去去大理看看。   她在纠结许久后拨通了宋思未电话,将小尘托付给他,买了连夜去大理的火车票。   她大学以前的挚友,也就只剩下殷姜和应琴了。   冉小灿在大理照顾了应琴十天,小年夜前夕才回到C市。火车到达C市是凌晨一点,冉小灿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在出站口的寒风中等着宋思未接她。   冉小灿在火车广场灯光昏暗的树下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身旁放着一张纸板,苍劲有力的两个行楷字跃然纸上:算命。   冉小灿拖着行李箱走了过去,蹲在地上看着老人,询问道:“您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摆摊啊?”   老人面容苍老,目光却炯炯有神,忽而笑着说:“睡不着,索性摆个摊,看个相还能赚点酒钱。”   她本就想找地方算一算她和宋思未的八字,见老人在冬日的夜色中摆摊更是于心不忍,咧着牙说:“那您给我算算吧!”   “算什么?”   “姻缘,八字,孩子,未来,都可以。”   老人递给她一个本子一只笔,微笑着说:“将你和你男朋友生辰八字写上。”   冉小灿接过笔,唰唰在本子上写了一串字,尔后递给老人。   “您先帮我看看咱俩八字合不合?”   算命先生捻着又长又白的胡须凝视着那一串数字,随后右手大拇指飞快的在另外四个指头上移动,收手后摇摇头,语气很沉:“本是相辅相生,却枝节横生,若想相守一生,必定得历经分离,方可白首不离。”   她心中一紧,蹙着眉问:“那孩子呢?”她不是迷信之人,却因为对方是宋思未而心惊。   “不得早子。”   “您是说我和我男朋友近期不能要孩子吗?”   算命先生和她四目相对,无零星半点怯意:“若得早子,见喜不喜。”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   “四年后。”   悬宕在她心尖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四年之后能有孩子,那就说明她和宋思未,会走到一起,并组成家庭。   她从兜里掏出钱递给老人,礼貌道谢后起身,恰好在火车站广场前看见长身玉立的宋思未,笑靥如花地拖着箱子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卦的重点在“若得早子,见喜不喜”上。嗯,到时候我会虐虐他们的,谁让这俩货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O(∩_∩)O   留言留言………… ☆、第40章   宋思未往前迎了上去,避开冉小灿握住箱子的拉杆,转身往前走:“等了很久吗?”他早先便已经在火车站等她了,连续加班十天让他疲倦不堪,在车上打了一个盹便已经过了车次到达时间。   冉小灿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摇摇头说:“没有呢,才刚到。”他的声音不同往日的清新,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哑哑的,她一听便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只是有些累。”他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放了进去,尔后指了指驾驶位的后座,“你坐在我后面。”   冉小灿置若罔闻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滑进车内,系好安全带后静等着他上车。   宋思未坐在驾驶位上无奈地看着她,温声说:“我最近有点累,后座要安全一些。”   她挑衅地望着他:“那要是被别人擂了车屁股呢?”   他宠溺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眸中满是温柔:“你啊你……怎么净是些歪理。”   她伸着舌头晃了晃:“嗯哼……”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活越小了。   宋思未握住方向盘,快速看了眼她:“头发长长了不少。”   “对的啊,都能扎马尾了。”她落下遮阳板,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双手拢起黑发嘀咕道,“真的很长了,明天去理发店剪了。”   “不用,这样很好。”   冉小灿放下头发,转头注视着宋思未,笑嘻嘻地说:“你是不是喜欢长头发?”   他沉吟片刻,随后才说:“虽然我喜欢长头发,但我喜欢任何状态时候的你,所以你要是觉得短发好看,我也喜欢。”   冉小灿阖上遮光板,须臾道:“我一直以来都是短发,尝试一下新发型,也不错。”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不是想尝试新发型,而是宋思未喜欢,那她也喜欢。   “小尘这几天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嗯。”宋思未点头,倦极了的眼角带着丝丝笑意,“你走后他就搬过去和我父亲一起住了,两人也有个照应。我怕他等你,就说你是今天晚上十点钟的车,现在大概已经睡了。”   冉小灿心里暖暖的,红着脸说:“宋思未,等我长发及腰,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善解人意的宋思未,给她温暖的宋思未,她想要嫁给他,只想嫁给他。   “不要。”   她没想到宋思未会拒绝,错愕地抬头,喃喃道:“不要啊……那……”   “我想早点结婚,可能等不到你长发及腰了。”他温和开口,轻声打断她的话。   她呆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嗔道:“宋思未,你是个大混蛋。”她多么怕他是说的真心话啊。   宋思未将车停靠在路边,从前中储物箱中翻出一盒纯白色香烟盒,拇指轻巧地拆开外包装,从里面拿出一支香烟,对她说:“我有点困,下车抽支烟。”他的手刚触到车门时听到她说,“把窗户打开就行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她已经有十多天没有见到他了。   宋思未迟疑片刻后打开车窗,点燃香烟后吸了两口:“你去考个驾照吧!”研究院的事情多,他大多数时间的状态是不适合开车的。   “好,等我拿到驾照,下班后天天去研究院接你。”她看到灰白色的烟丝从他口中飘出,散步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从她鼻下掠过,却不觉得呛鼻,反而觉得有股清新的烟草味。   她咦了一声,从前中储物箱中拿出那一盒白色硬壳子的香烟。香烟的包装很素雅,和宋思未的人很像,正面除了四个角标和香烟名,香烟名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礼之用,和为贵。   “这个烟多少钱一盒?”   宋思未吐了个长长的眼圈:“三百六。”   冉小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拿着香烟问:“这一盒三百六十元?”   “嗯。”   她咋舌半晌,感慨道:“那岂不是一根烟就得十八元,好贵啊!”   宋思未下车掐了烟,将烟蒂丢在垃圾桶里,折返至车内,对她说:“我以后不会再吸烟了。”   “我不是要你戒烟,只是觉得烟有点贵。”   他转头凝视着她,一脸费解的呆萌样:“准备要孩子的丈夫,不都得禁烟么?”   冉小灿哄的红了脸,磕磕巴巴道:“要……要……要孩……孩子啊……那……那……那……得戒烟。”   “噢。”他平静地握着方向盘,特别正经地补了句:“也要戒酒。”   她低着头拨弄衣服上的毛球,她和宋思未的未来,好像伸手就能触及一般,那么近,那么暖。   “今天就住在我那边,明天是小年夜,早晨去我爸妈那里吃饭。”   她心中似擂鼓:“你妈妈回来了?”   宋思未点头,颊边噙着笑:“嗯,提早回来了。”顿了顿,接着说,“不止我妈妈,姐姐、姐夫都会去。”   “齐南?”这个名字,她只听过一次。   “嗯,今年在家过年。”蹲山沟,上戈壁,迎风沙,瞒妻儿,忠国家,这是一个男人最伟大的举动。他曾经也想过,甚至为之行动,最后为了身边的女人,留了下来。   冉小灿感慨道:“齐南去大西北,是辛苦,而你姐姐留在C市,是心苦。身体的磨难和心灵的摧残相比,后者更苦。”   他的目光静静地盯着路面,声线沙哑,却也很动听:“你怎么知道齐南只有幸苦没有心苦呢?”将心比心,若是他去大西北,是心苦加幸苦。   “这个……这个……”她是女人,习惯性的按照宋思辰的角度思考问题,却忽略了一个家庭中的成员,本就是相亲相爱的,少了谁都是心苦。   “明天你就能见到齐南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他比谁都爱我姐。”   “那他为什么还去西北?”   “国家事是大事,个人情是小情。在大事小情上,齐南选择了大事,但这并不是说他不爱我姐,只是有些事情,你永远很难两全。”   冉小灿凝望着他在昏暗中的侧脸,忽然意识到什么:“宋思未……你……是怎么看待大事小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七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3-10 19:15:32   懒人闹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3-09 19:47:07   唐爱丽扔了一个浅水炸弹 投掷时间:2015-02-21 21:46:46   热索菲亚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2-05 00:22:16   热索菲亚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5-02-05 00:22:11   甲子沫沫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1-28 08:48:57   甲子沫沫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1-24 16:28:17   顾陌柒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1-23 15:38:35   杉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1-22 18:55:57   甲子沫沫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1-22 16:41:54   甲子沫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1-20 09:04:50   甲子沫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1-16 09:21:38   顾陌柒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1-15 19:22:47   顾陌柒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1-14 17:44:23   甲子沫沫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1-14 09:52:57   洛璃心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大家扔的雷,四爷明天双更酬谢大家O(∩_∩)O   摇旗呐喊:留言呐……   宋思未纹丝不动,耳根已经红透,轻轻浅浅地说:“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冉小灿撅着嘴不满地嘟哝道:“我怎么就找了个没有一点儿情调可言的理工男?”不过这个理工男她好喜欢噢。   宋思未没再搭话,只专注开车。车开到光华区宋卓所在的公寓时沿着旁边的道路越走越远,之后穿过一片树林,到达一片别墅区,开过别墅区后是一栋高标准的公寓楼,最后车稳稳地停在公寓的地下车库里。   冉小灿跟着宋思未进了电梯,在二十二层下电梯后在右手第一个门前停了下来。宋思未掏出钥匙开门,顺手开了灯。   越过宋思未,她一眼就看到了厨房,还有厨房旁洗浴室的洗衣机。宋思未侧身让她进门,她侧目见到了右手边的木制楼梯。   “我这里和你那边一样,是一居室。”宋思未关好门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粉的拖鞋,“这双拖鞋是我姐上次来时买的,她也只穿了一次。”   冉小灿蹲下来从宋思未身后抱住他,他因为一时不备坐在地上,伸出手护住鞋柜柜门的边角,怕她磕在上面。   她随着惯性也跌坐在地上,手上却一点都没松:“这十多天在大理我总会想起我们一起来大理的时候,想的最多的便是我摔进麦田后,你拿着手机找台阶的景象。那天的月亮很亮,高悬在屋顶上,我看着你顺着路边一直找台阶。你手机的灯光让我能看见你,让我在黑夜中也不觉得害怕。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这个人能为我遮风挡雨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那样优秀,我父亲的事,还有小尘,总觉得我们不会有交集,也不敢往这方面想。后来恐怖袭击那次,我知道你在巴黎,当时觉得天都塌了。”要不是火锅店孟羽彦告白时的乌龙,她怕也不会说。   宋思未说:“我那一次不在巴黎,而是在图卢兹。”事后他问过孟羽彦,知道当时是故意误导冉小灿的。   冉小灿盯着他,半晌后恹恹道:“我累了,想洗澡了睡觉。”不浪漫就算了,还打扰她倾诉。   “房间里有浴室。”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也觉得很无辜,他只是想告诉她事情的真想啊!   冉小灿顺着楼梯往上,透过玻璃墙,看到厨房上干净整洁的卧室,顺着楼梯看到了客厅,客厅的墙面装修成了书架,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类书籍。   “这哪里和我那儿一样,面积大多了。”原先以为很小,没想到重点在上面,这一个客厅面积就快是整个房子的面积了。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喜欢这种复式的单身公寓。   宋思未拎着箱子上楼,走进卧室将它放在一旁:“现在已经很晚了,洗完了早点休息。”   “我睡你房间那你睡在哪里?”   “我睡沙发。”   她拉住他的衣角:“一起睡吧!”   宋思未注视着她清亮的眼底,那眼底带着心疼。他噙着笑,说:“好。”   卧房里有独立洗浴室,冉小灿擦着黑发上的水珠走出浴室,看见宋思未已经中规中矩地躺在床上了。她蹑手蹑脚的靠近,缓缓坐在床边,低头凝视着他堪称完美的脸,伸手帮他拉好被子后关了灯,躺在他身旁。   她习惯侧着睡,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时间长了血液不通容易脚麻。   她半梦半醒时翻身背对着宋思未,只感觉左小腿似针扎般的疼,一时疼痛难忍蜷着身子揉捏小腿,口中发出一阵难忍的声音。她只感觉身侧被子微微动了一下,听到宋思未清晰的声音,不似白天的沙哑:“怎么了?”   “腿麻了。”她说完没多久,就感觉她的腿被一只宽大的手托着,另一只手轻轻揉捏着小腿。那只手很轻、很轻,然后她觉得眼皮很沉很沉,再次进入梦乡。   翌日暖阳漫透窗帘时冉小灿才悠悠转醒,身边属于宋思未的领地早已空空如也。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滑下床,在客厅晃悠了一圈也没看见宋思未,顺着楼梯往下在厨房前看到正在摆弄锅碗瓢盆的宋思未。   她坐在楼梯上望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滑溜溜的蒜头从砧板上滚落在洁白的地砖上,他俯身拾起蒜头,麻利的打开水龙头冲洗后切成薄片。明明是弯腰的动作,在冉小尘眼里,那一俯身,光芒万丈。   她双手捧着下巴晃着脑袋凝视着宋思未,有他在的时候,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不是说去你爸妈那吃早餐的吗?”   宋思未转头,透过木质楼梯的扶手看到冉小灿带着笑意的脸,颊边的酒窝更是甜美。   “已经十二点钟了。”   “啊?”   “我们过去吃晚饭就好。”他翻过油锅里的鱼。   “宋思未。”   “我在。”他记得她喜欢听到这两个字。   “如果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存在这个如果。”   她什么都不怕。她从楼梯上走进厨房,帮忙把烧好的菜端在餐桌上,摆好碗筷等他。   饭后宋思未在客厅看了会儿书两人才去宋家。宋思未牵着她的手在玄关处站定,齐楚就奔到她怀里,高兴道:“舅妈,你怎么才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我来了你就不无聊吗?”   “我想和小尘叔叔玩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喝水,可是小尘叔叔不喝水,只能改为谁赢了就翻一页书。从早晨到现在,我们都快把书页翻烂了,还是比赛喝水的好。”   冉小灿汗,翕合嘴唇准备说话时看到端坐在客厅的女人。那女人栗色大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白色针织衫到膝盖上一点的位置,腿上是一双加厚丝袜,细细弯弯的柳叶眉,大而明亮的眼睛,眼角眉梢处和宋思未有几分相像,也就是这几分相似让冉小灿第一时间知道此人是宋思未的姐姐宋思辰。   她笑着颔首,礼貌地打招呼:“姐姐好。”   宋思辰笑着说:“你来晚了哦。”   冉小灿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昨天回来的很晚,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让思未陪你,我去厨房帮忙。”宋思辰说完朝着厨房走去。   冉小尘上前将冉小灿拥入怀中,轻声说:“姐,欢迎回家。”   她觉得眼眶热热的,咧着牙说:“嗯,回家。”他们的家。   “宋妈妈在厨房,姐姐去打个招呼。”   “好。”她径直朝厨房走去,站在门外酝酿情绪,斟酌要怎么开口。   齐南从厨房出来,和门前的冉小灿打了个照面,笑盈盈地说:“你是小灿吧?我是齐南,思未的姐夫。”   她打量着齐南,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笑的时候眼角有很多鱼尾纹,虽然五官好看,但最直白的印象就是粗糙,和宋思辰的精致完全不搭嘎,很难想象他们会是一对。   “姐夫好……”   “厨房油烟多,别搁这儿,要是闷了让思未陪着出去溜达溜达。”   冉小灿指了指厨房,唇边衔着笑:“我可是来拜师学艺的。”   齐南坦诚道:“你不用学做饭,这些活丢给思未那小子就行了。”他的黑眸里亮晶晶的,自豪道,“我在家的时候,从来不让思辰进厨房。”   冉小灿心下一沉,她能从齐南的语调中听出他对宋思辰的爱,可这种爱是宋思辰用青春等来的,一年复一年,熬了很多个年头才能团聚几天。   “听你姐夫的,厨房的事就交给思未。我就是吃了你爸的亏,给他做了一辈子的饭,真不划算。”   声音自厨房传来,她在原地愣了片刻后赶紧回答:“好,我不学做饭。”说完后又拿不定主意,宋母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口头说说。   宋母说:“厨房小,人多就转不开了,你去客厅里陪小楚玩,他念叨你很久了。”   “嗯呢。”她再次回到客厅,见宋思未和宋卓在阳台上下象棋,旁边的齐楚和小尘下跳棋。   她索性摸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开始看经济新闻。片刻后又觉得不好意思,转到厨房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她闲的要命,厨房里确实另外一幅景象。   宋思辰指着菜盆里的青椒说:“妈,这青椒是不是要切了?”   宋母掂了掂锅:“反正等会儿要用,先切出来。”   宋思辰刚伸手去捞泡在水里的青椒,菜盆就被齐南夺了过去。   “你做事慢吞吞的,出去看电视好了。”   “齐南,从我进厨房开始你就这样,今天在我爸妈这儿,我不想跟你吵架。”   “憨憨这几年脾气渐长啊!”   宋思辰彻底发飙:“对啊,我就是脾气大。眼不见心为净,你在德令哈不是生活的很好吗?还回来干什么?” ☆、第42章   齐南霎是无辜:“我最近在材料研究所学习,三月底就要回去了。”   “齐南,你滚。”宋思辰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说完后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厨房,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宋思辰从冉小灿身旁擦肩而过,她看到了那张流泪的脸。冉小灿不禁感叹,宋思辰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齐南的最后一句,他哪怕撒个谎,说他回来是因为她,而不是以工作为先。   宋思辰因为齐南的工作失去了很多,所以她怕是一直痛恨这个工作,也害怕刚回来的齐南又要离开。   宋妈妈的厨艺很好,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饭桌上冉小灿和宋妈妈、宋思辰、齐南来了个郑重的自我介绍。冉小灿还一并感谢宋家人把冉小尘照顾的很好。   宋妈妈忙不迭摆手,笑着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冉小灿听到后很开心,伸出脚搁在宋思未脚上,轻轻踩了两下。   宋思未衔着笑帮她搛菜,温声说:“大年三十带着小尘,一起在爸妈这里吃团年饭。”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宋妈妈所在的方向,沉默半晌没有回答。   “姐姐不来我可都要过来的,这几天吃宋妈妈做的饭才发现姐姐的厨艺真的是一般般噢。”冉小尘抢先开口。   宋妈妈也知道她的顾虑,说:“团年饭也是团圆饭,自是团团圆圆的意思,少了老二家媳妇,怎么能算得上团圆?”   冉小灿使劲点头,眼眶中含着热泪,声音沙哑不堪:“嗯嗯,团圆饭,我一定来。”   饭后宋思辰帮忙收拾餐桌,齐南说:“放在那儿放在那儿,你又不会洗碗,我呆会儿还得返工。”他语调轻轻的,不点都不像责备,带着浓浓的宠溺。   冉小灿站在阳台上望着满天繁星,冷风刮在她脸上,她却不觉得冷。顷刻后只觉得肩上一暖,她挂在衣架上的羽绒服落在她肩上。她侧身,正好看到宋思未。   他的双手搭在栏杆上,目光落在楼下人工湖旁的路灯上,没有说话。   冉小灿穿好羽绒服抱着他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觉察出异常,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问:“怎么了?”   她一个劲地摇头,哽咽地说不出话。   她不说,他就安静的陪着。   等冉小灿情绪平复后红肿着眼睛说:“宋思未,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自从父亲走后,她就再也没有体会过家的感觉,那种如阳光一样温暖的感情。宋思未给她的归属感,让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为了生存飘荡在这个世界,她有了依靠,如山一般的依靠。   “傻姑娘。”   宋思未宠溺的话让她再次泪如泉涌。   年前宋思未都休假,一日阳光正好。他望着阳台上的绿萝,拨通了尤书宁的电话。他和尤书宁因为工作和异地的原因已经多年未见。   “今天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他毫无隐瞒道:“我要结婚了。”   “呵呵,今天不是愚人节。”   “我想在婚前把房子过户到女方名下,还有现金,也想跟她存着。”   尤书宁大惊失色道:“我勒个乖乖,婚前那可是赠与性质的,你可得想好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想的很清楚。”   尤书宁沉吟片刻:“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认识。”   “我认识?陈曼?”   “不是,冉小灿。”   冉军的案子是尤书宁在C市的最后一个案子,结案后他就回到了江城市,所以冉小灿对他来说,印象深刻。   “没想到你们竟然遇到了。”   “嗯,我也很意外。”宋思未顿了顿,“房屋过户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我帮你是没问题,结婚礼金就免了啊。”   宋思未:“……”   眨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团年饭晚上十点才吃,饭后齐楚拉着冉小灿和宋思未一起出去看烟火。宋思辰坐在沙发上看着收拾碗筷的齐南,良久后平静地说:“齐南,我们离婚吧!”这一句话,她几乎花了全部力气,所以她再也没有力气等他了。   齐南闻言猛地手抖,手中的碗筷落在桌子上,然后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白瓷碗碎了一地。他抬头,惊异地注视着宋思辰,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   宋妈妈闻声赶来,望着一地碎片放宽了心:“我还以为你们在吵架呢,原来是碗摔碎了。”说罢弯腰去拾碎片。   “妈,您去忙吧,这里交给我来收拾就好。”齐南呆怔片刻后神色如常道。   宋妈妈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宋思辰,迟疑片刻后还是进了厨房。   待宋妈妈走远,齐南哑着嗓子问:“你想清楚了?”   “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年,还不够清楚的吗?”宋思辰自嘲地笑了笑,“我应该早点做决定的,白白浪费了好时光。”   “你恨我?”   “不恨,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太累而已。你常年在青海,小楚和我有没有你都一样,那我何不给小楚找一个尽责的父亲,跟我分担一下压力呢?”   “我……对不起你和小楚……”   她得理不饶人道:“我和小楚没什么啊,反正你对得起国家就行了。”   齐南自知理亏,须臾后说:“三月底再说吧!”   “行,到时候签字记得麻利一点,就和你当时决定去导弹基地一样。”宋思辰起身离开,到玄关处说,“爸妈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回去了。”   宋思辰落荒而逃,进入电梯后捂着嘴哭了出来,没有想象中解脱的感觉,反而是满满的不舍。她有时候想,要是十年前她就提出离婚,现在大概已经有另一段感情了。   她抬头望着那一轮圆月,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干泪珠。她宋思辰的人生,要翻开新篇章了,没什么好伤心的。   冉小灿牵着齐楚走在江滩边,望着江滩前成堆的烟火说:“现在才十一点四十五,等到了十二点所有的烟花都会被点燃,跨年的时候就会很美很美。不过到时候记得张开嘴,捂着耳朵,小心耳膜。”   齐楚神色微暗,眼中带着忧伤:“前年跨年时妈妈和舅舅带我来过。”可是没有一次是爸爸和妈妈陪他一起来的。他小时候对爸爸的印象,只是妈妈书桌上的那几张照片。   “舅舅,我想回去。”   宋思未好奇道:“怎么了?”刚才还兴奋地想看烟火,现在就情绪低落了。   齐楚小大人地说:“我要陪着妈妈跨年。”   “那爸爸呢?”   “妈妈说爸爸有导弹陪着,不孤单。但是妈妈只有我,所有我要陪着妈妈。”   冉小灿抬眼和宋思未对视,她心疼不已,温声说:“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宋思未手机适时响起,接完电话后指着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轿车说:“小楚,你妈妈在车里等你,说接你回家。”   齐楚身量高,已经156cm了,兴奋地穿过人群往轿车所在地跑去。   冉小灿往前走了两步:“这里人多,我送他到姐姐那里去。”   “不用了。”宋思未拉住她的手,笑着说,“这个时候多了我们哪一个,都是多余的。”   他们牵着手在江边散步,零点烟火声响起,黑色如锦缎一样的夜空中布满了五颜六色的烟花,照得周边一片亮堂。   冉小灿很高兴,蹦跶着看着天空中的烟花说:“你看你看,那个烟花还有形状额,好像是一头猪。”   宋思未注视着她忽明忽暗的脸,说:“冉小灿,我想找你要一份新年礼物。”   “什么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宋思未的指腹来回在冉小灿手上的转运珠上转动,良久后将它取了下来,把事先准备好的戒指戴在她手上。   他的声音温暖又清晰:“我想要你嫁给我。”   冉小灿愣愣地盯着手上的那一枚戒指,讷讷抬头:“这……算是求婚吗?”   宋思未两颊通红,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嗯。”   她故作忧愁道:“怎么办,妈妈说戒指戴上了就不能取下来的,那我只能嫁给你了噢。”   宋思未一挑眉,鲜有的霸道:“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   “除了你,我谁都不嫁。”冉小灿从他手中拿过转运珠,戴在他小拇指上,“我给你戴上戒指,这样你就被我拴住了。”   宋思未笑,漂亮的黑眸里是天空中灿烂的烟火。他说:“小灿,你觉得什么时候领证的好。”   “正月里你得去串门,拜年,我们妇女节的时候去领证吧!”   他汗:“别人领证不是情人节就是七夕,到你这里就成了妇女节。”   “我就要那天去领证,你去不去?”她看过日历,正月十五之前宋思未估计都要忙,十六十七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正月十八便是妇女节了。她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宋太太。   宋思未言简意赅道:“去。”   冉小灿咧着牙将头靠在他肩上晃了晃:“宋思未,你结婚之后,会不会和现在一样迁就我?”   “我从来就没有迁就过你。”   “额……”   宋思未抬头望向一片宁静的夜空,璀璨的烟火一闪而逝,划过夜空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周围看烟火的人群逐渐散去。   他说:“刚才你说的形状,和你很像。”   冉小灿琢磨很久,最后一拳捶在他胳膊上:“你才和猪很像呢,不是,你就是猪。”她刚才说烟花的形状像一头猪,那不就是说她像猪?   宋思未伸手撩起她微长的头发,温声说:“果然等不到长发及腰了。”   她笑嘻嘻地说:“不要紧,等我长发及腰时咱们就要孩子。”   “好。”宋思未将她揽入怀中,觉得他现在很好,有她万事足矣。   正月里宋家人忙着走亲访友,冉小灿除了去祝佳家就一直窝在家里翻译《飞机结构强度》的最后一章,想结束这一本书之后接新翻译。她想多存一点钱,等结婚了,她还要养宋思未呢,一个赚不了多少钱的呆板学究。   曙光学校正月十一就开学,开学的几天总会异常繁忙。那天冉小灿回家时已经很晚了,在楼下梧桐树枯瘦的树干下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沈铭。他低头盯着被路灯照亮的鞋尖,左手夹了一支烟,见到她来之后扬手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不温不火道:“你回来了。”   冉小灿停住脚步,问沈铭:“你找我有事吗?”   沈铭将右手上的东西递给她,平静地说:“你有多久没有关心过冉小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铭尖锐地说:“宋思未没出现时,你的世界只有冉小尘。可宋思未出现后,你对冉小尘的关心,又有多少?”   她接过沈铭给的东西,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资料。第一张是肾衰竭加重的诊断,而病人名是冉小尘,诊断日期竟然是一月末;第二张是HLA-A、HLA-B、HLA-C抗原和HLA-DQ、DR、DP位点的组织配型的高度匹配的结果。   朱医生的字她认识,这张诊断结论不会有假。她几乎握不住这几张薄薄的纸,哆嗦着嘴唇问:“和小尘地肾高度匹配的,是谁?”   “我。”沈铭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很慢很慢,“冉小尘已经出现水电解质紊乱的情况了,有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你怎么会有这些资料?”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没人瞒得住。”   冉小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你想怎样?”   “我可以给冉小尘捐肾,但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离开宋思未。”他微微一笑,接着说,“你父亲当年给我爸爸捐肾时的条件是把这里的房子划到你的名下,让你和冉小尘有个家。我用一个肾换你离开宋思未,应该不过分吧?”   冉小灿摸了摸左手上的戒指,说:“我就快要结婚了,除了这个条件,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沈铭不为所动,强笑道:“快结婚了?真好,那我这个肾,也算是用到坎上了。”   冉小灿将指甲狠狠地嵌在掌心,咬着牙愤怒地说不出话。   “冉小尘再不换肾就有生命危险了,这个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候作决定,一个星期后……我就不一定会捐肾了,你自己想清楚。”沈铭说完扬长而去。   待沈铭走后,冉小灿颤抖着手拨通了朱医生的电话,在他那里求证了所有事情,冉小尘病危,急需换肾。   她挂断电话后缓缓地坐在冰冷的花坛上,望着远处婆娑的树影,零星的灯火在树梢上一闪而过,跳跃到远方。   她想了很多,从爸爸离开到现在,她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三年。她以为那些困难都已经离开了,迎来了叫宋思未的曙光,却没想到现实给了她一棒,击碎了她所有的梦。   宋思未和冉小尘当中,她只能选择一个。她觉得天都塌了。   冬末的夜风灌进她衣服里,侵袭着她单薄的身体,她踉踉跄跄地走回房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冉小尘回来的很晚,轻轻唤了她两声,没得到回答就蹑手蹑脚的回房了,临走时帮她拉了拉快要掉到地上的被子。   她的意识一直很清醒,冉小尘走后,她在被子里捂着嘴哭了出来。   第二天上班冉小灿迟到了,而且迟到的离谱,几乎接近中午才到学校。教导主任把她叫到教导处,言辞狠厉地教训了她一顿,说她身为人师却不能起到表率作用就算了,反而迟到,是曙光学校最没师德的老师。   教导主任说完后她拖沓着步子走出教导室,神色飘忽。户外阳光正好,天蓝海碧,只是她的心,却犹如跌进了深海一般。   祝佳拉着她的胳膊安慰道:“别把主任的话放在心里,他说话向来和泼了粪一样,臭的要死。”   “嗯。”   “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啊。”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精神不济。”   “嘻嘻嘻,宋太太,你该不会有婚前恐怖症吧?”   冉小灿脚步一滞留在原地,祝佳也跟着停了脚,好奇道:“怎么了?”   她笑了笑,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宋太太这三个字,真好听。”   “哎哟喂,这腻歪的,能别在这儿恶心我么?有句话叫晒幸福死得快,没听过吗?”   她沉默着没出声,却不自觉红了眼。   临近下班时宋思未来接她去宋家吃饭,在餐桌上她的话格外多,有那种想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的冲动。宋思未给她的家,她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   饭后冉小尘留宿宋家,她和宋思未出宋家时已是夜晚八九点的光景。她挽着宋思未的胳膊往停车位走去。   宋思未低头望着她神色黯淡的眼睛,抿了抿嘴角:“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像小猫一样在他身上蹭了蹭,笑着说:“我今天想霸占你的大床。”   “你过去睡没问题,但我今晚得画设计图,不能陪你看电视了。”前几次冉小灿到他家,睡觉前生拉硬拽的让他陪着看电视剧。   冉小灿比着剪刀手说:“我发誓,绝对不拉着你看电视剧。”   “嗯,乖。”   回到公寓后,宋思未抱着电脑在客厅里画图纸。冉小灿握着遥控器横在沙发上,目光却落在电脑桌前他一丝不苟的样子。她最初动心,就是因为他的认真。   宋思未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右手移动鼠标制作出结构图,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出声提醒道:“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我等你一起。”   他注视着电脑屏幕三秒钟,随后果断阖上电脑,摘掉眼镜说:“你先去床上躺着,我去洗澡。”   “好。”冉小灿听话地爬进被窝里。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绝对绝对是亲妈,不用担心哈…… ☆、第44章   宋思未掀起被角时带起一阵风,这阵风将他身上的兰花香吹到冉小灿脸颊上,令她鼻尖瞬间便充斥着香味。   他顺手关了灯,帮她掖好被角后轻轻躺在床上,脑袋里仍旧在思考要怎样才能利用复合材料减轻飞机重量的同时又能坚不可摧。   冉小灿的意识一直很清醒,她翻身环住宋思未的腰,将小手伸了进去,在他精壮的小腹上停留很久,犹豫半晌后一路往下,刚触及底裤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扣住了。   他的声音在黑夜中仍旧清晰,彼时却带着沙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   他顿了顿,尔后说:“如果你遇到困难,可以跟我说,一个人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她反常的厉害,他没道理看不出来。   “那你告诉我,我遇到困难了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并不是诘问,声音轻轻浅浅的,温柔无比。   他拉过她的手搭在他腰上,说:“因为我是你未来老公,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   “所以你没有理由拒绝我,对吧?”   冉小灿像吃了称砣铁了心一样,张嘴去咬他的耳垂。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呼吸灼热,嘶哑着问:“冉小灿,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想清楚了?”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深深吻上他的唇。她爱宋思未,所以想把最好的自己,都给他。   冉小灿醒来时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穿好衣服后站在窗前,伸手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撞进屋内,许久后才拿起手机去学校。   教导主任周海见到她时没有怒火中烧,而是和蔼地问她:“小灿啊,你怎么结婚了都不告诉我?”   她抬头,迷惘地看着周海,讷讷道:“结婚?”   周海指了指她左手上的戒指,说道:“你就别瞒着我了,早晨宋教授打电话来说你今天身体不适,晚点才能到学校。”   “他帮我请假了?”   “那可不是,请假时还着重强调了‘宋太太’这三个字呢。”   冉小灿点头,语气生硬道:“主任您先忙,我去做课前准备了。”   “去吧去吧。”   她以前怕周海,怕失去这份稳定的工作,可她现在却什么也不怕,满脑子都是宋思未的那一张脸。   冉小灿的课并不多,一天两到三节课,只是因为班主任的身份要长时间呆在学校。课后她拿了新学期的课程表,圈出自己的课程后嘱咐祝佳道:“我这几天有点忙,你帮我盯着学生,别让他们出意外了。”   祝佳见她这两天情绪都比较低落,连玩笑都没有开顺口就答应了:“嗯,放心的交给我吧!”   她收拾东西后直奔医院,找到朱宏的第一句话就是:“朱医生,我想再做一组肾配型。”   朱宏刚下手术室,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摘下口罩后说:“前几天你的朋友来做了配型,恰好和小尘的肾高度匹配,而且他也愿意无偿捐赠。”他打开水龙头清洗双手,忽然转过头严肃道,“他难道反悔了?”   冉小灿摇头:“您就帮我做一组配型吧!”   “你和小尘的配型结果都还在我抽屉里呢。”   “会不会有什么误差?我是小尘的亲姐姐,我的肾他应该能用的啊!”   朱宏无奈地看着眼前焦灼的冉小灿,半晌后说:“你已经做过两次配型了,两次结果都一样,就算再做配型,也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那除了我朋友的肾,有没有其他供体肾?或者尸体肾?”   朱宏摆头:“除了你朋友的,没有其他人的肾与小尘相符,你朋友的肾的匹配度甚至比上一次找到的肾更高。”他沉吟片刻,随后说,“小尘一个月多月前就已经出现酸碱失衡、水电解质混乱了。他求我,让我瞒着你,说你快要结婚了,不想因为他的事让你在婆家面前难堪,更不想因为他的病拖累你。”   她眼眶一热,哽咽地说不出话。   朱宏对她此时的不作为很是愤怒:“冉小灿,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你有一个很懂事的弟弟。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捐肾的人,你却百般不愿,到底是为什么?”   她僵硬地扯了一个微笑,没有正面回答朱宏的问题,说:“四天后小尘来医院做透析,麻烦您跟他说已经找到供体肾了,但是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让他住院接受肾移植手术。至于相关费用,您就说是慈善机构捐赠的,我这几天去找买家谈好价钱。”   “唉,真不知道你们俩在想什么,跟玩无间道一样。”   她扯了扯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意:“手术的事,就麻烦您了。”   朱宏沉思半晌,说:“你的房子我买了,价钱你随便开。”   “朱医生,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刚好想买套房投资,你那里地铁线也发达,又是学区房,很不错。既然是投资房,你和小尘就先住着,不用急着找房子。”   她低头盯着光洁的地板,将朱宏的帮助放进心里:“那好,明天您有时间吗?我们去办一下房屋过户手续。”   “好。”   冉小灿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她像抽了灵魂的木偶走在街上。父亲出事后她觉得自己孤苦伶仃地飘在世上,冉小尘虽然身体不好,却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宋思未给她漂泊的心灵筑造了港湾,她却来不及享受就要失去。   她漫无目的的在C大校园里晃了很久。夜幕落下时宋思未来了电话,问她在哪里,他过来接她。   她坐在315实验室的花坛上看着路边火红的君子兰,努力净化掉那些不开心的情绪。   十分钟后一辆白色的大宝停在她面前。宋思未的身子横跨整个副驾驶位拉开车门,唇边带着笑:“桥楼小馆有新菜色,我们过去尝尝。”   冉小灿小步蹭进车内,抿了抿嘴角,笑着说:“我今天想在家里吃。”   “那我们先去超市买菜,然后再回家。”   她猛点头:“好。”   大宝停在超市后的停车位上,冉小灿挽着宋思未的手从后门走近超市,两人在超市转悠了一圈,收获了满满一推车的东西。   宋思未推着车去结账,她站在收银台外看着犹如长龙一般的队伍,将焦点放在人群末端的宋思未身上,安静地注视着他。   宋思未结完帐后拎着购物袋走过来,她习惯性弯腰去拎袋子,却被他避开了。   “我是宋思未,不是冉小尘。”   她缩回手,抬头不解地望着他的下颚。   “你是小尘的姐姐,照顾他是理所应当,但我是你丈夫,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   她说:“宋思未,我想辞职,你养我吧?”   “好。”   “不仅仅要养我额,还有我弟弟,他可比我花钱多了。”   宋思未解开锁将购物袋放进后备箱,随后关上门:“行,那我就努力赚钱。”   她扣好安全带,笑嘻嘻地说:“骗你的呢,不要紧张。”   他双手把着方向盘,思忖片刻方说:“有一件事我一直在刻意误导了你。”她怕是当真以为他一个月只有学校和研究所发的基本工资。   “既然是你有意的,那就不要说了。”   他转头打量着她的神色,看不出神情。   “你生气了?”   “没有,我相信你。”   “真的不想听?”   “嗯,你不告诉我的,那一定是可有可无的事。”   他心中一动,不禁脱口而出:“小灿……”   “嗯?”   “傻姑娘。”   “我要是能一直傻下去就好了。”她什么都不想明白,只想当他的傻姑娘。   在宋思未家冉小灿很自如地换了鞋,拎着菜径直走到冰箱前,将买来的菜分类放进冰箱。   “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宋思未紧随其后,卷着衣袖清洗砧板:“你放在那儿,晚饭我来做。”   “还是我做吧!”她不知道还能帮他做多少次饭。   “趁现在还不忙我给你做饭,等到时候想给你做饭都没时间,只能你来了。”   她拿着莴苣的手一滞,喃喃道:“是啊,想做饭都不行了……”   她帮忙备好菜,站在厨房外看着宋思未忙活。饭后宋思未在客厅画设计图,冉小灿洗澡后将两人衣服泡在盆里,认真洗衣服。   哗啦啦的流水声变成了揉搓衣服的声音,宋思未皱眉,停了手中的工作,走进卧室,看到她蹲在浴室的角落里搓衣服。   “洗衣机在楼下。”   她颊边带着笑,酒窝很甜美:“我知道啊。不过我们俩的衣服也不多,手洗也不累,用洗衣机反而浪费了。”   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里:“那就多屯几天的衣服,再用洗衣机洗。”   “好。”她抬头望着他,咧着牙莞尔一笑,   她希望她能等到屯够脏衣服的那一天,亲手将他们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翌日冉小灿早早地爬起来做早餐,最简单的清粥白水蛋宋思未都吃得津津有味。饭后宋思未将她送到曙光学校,之后才去研究所。   她上完课之后回到C大拿了房产证等相关文件,约好朱宏后直奔房管局,递交完材料后已是晌午十分。   冉小灿和朱宏并排走出房管局,向朱宏郑重地鞠了一个躬:“感谢朱医生为我和小尘做的一切。”   “你别放在心上,没什么可感谢的,份内之事。”朱宏低头看了看腕表,“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嗯,您去忙吧!”   冉小灿望着房管局前的花坛,梧桐树的枝桠已经绽出小小的嫩芽,它们迎着冬末的暖阳攒足营养,只等寒气散去,方可开枝散叶。   她微微愣神,原来春天快来了啊,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寒冷呢,比隆冬还要冷些。   宋妈妈来电话了,语气平静但没有平日里的亲切:“小灿,你现在要是没事,就过来一趟吧!”   “好。”她挂了电话直奔宋家。   帮她开门的是齐楚,他的小眼睛里满是泪水,眼眶红肿,看到她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转头就往客厅走去。   冉小灿不明所以,敛了呼吸走到客厅,除了宋思未,一大家子都在。长住宋家的冉小尘坐在宋妈妈旁边,亲昵地握着她的手,薄唇翕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宋思辰和齐南面无表情地坐在宋妈妈对面;宋卓表情凝重,手指上夹着烟,靠在沙发上吞吐着眼圈。   宋妈妈没等冉小灿开口问好,指着齐南和宋思辰道:“小灿,你姐姐她要离婚,你帮我劝劝他们。”   宋思辰冷声说:“谁都不要说,这婚我是离定了。”她转头冷眼瞟了眼齐南,“如果你月底还不肯签字,那我们就法院上见。”   她说完起身,牵起齐楚的手欲出门,却明显感到齐楚正用力拉着她。她回头,不解地望着齐楚,语调温和:“你怎么了?”   “妈妈,如果你们真的要分开,我可不可以跟着爸爸?”   宋思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困惑地问:“为什么要跟着爸爸?”   “我从小就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天天都能见到妈妈,可是我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却很少,我想陪陪他,也让他照顾照顾我。”   她怒极反笑,甩手离去:“随便,你爱跟谁就跟谁。”   冉小灿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站在一旁很久,挨着宋妈妈坐下,牵起她另一只布满皱纹的手,细声软语安慰道:“姐姐只是一时想不开,觉得这些年姐夫对她有所亏欠,等她明白姐夫对他所从事工作的价值后就不会那么想了。”   一直沉闷着吸烟的宋卓抬眼望着齐南,沙哑着声音说:“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应该撮合你和思辰,那样你们都能走自己想走的路,更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齐南莞尔一笑,黝黑的脸上柔情似水:“爸,您一点错都没有。我最想走的路,就是和思辰一起走过这一生。”他顿了顿,坦然说,“她怀着小楚时我在基地;她生孩子时我在基地;小楚出生三个月高烧不退时我还是在基地。她怨我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只是做到了一名科研工作者该做的事情,却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如果她铁了心要离婚,三月底我结束在研究所的实习后,会尊重她的意愿,协议离婚。我没有给她美满的家、想要的生活,那我就更没有理由去阻止她找一个能陪着她度过这一生的人。”   宋妈妈的眼泪喷涌而出,嗔怪道:“齐南,你怎么就不明白,思辰她要是真的不想和你过了,会一个人守了这么久吗?”   齐南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眸中闪着光:“真的吗?”   “齐南,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感受。”   齐南幡然醒悟,摸了摸齐楚的头发,转身追了出去。   冉小灿望着齐南的背影,在心中微笑着祝福他们。齐南和她一样,却又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齐南可以为了爱情去努力,而她连怎么努力都不知道。   因为齐南和宋思辰的事情一大家子都没吃午饭,冉小灿在冰箱中找出食材后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她下午陪着宋妈妈看了会儿电视缓解情绪,等到宋家恢复平静后她找了个理由回去。   冉小尘送她到门口,笑着说:“伯伯和伯母就交给我了,姐姐不用担心。”   她点头,轻轻应声,转身离开时回头问:“我有段时间没陪你去医院了,朱医生怎么说?”   “朱医生说我各项指标都不错,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注意饮食。”   “噢,那就好。”她转身望着花坛中的映山红,“我先走了。”   待走出宋家时冉小灿拨通了宋思未的电话,毫无回旋余地地说:“宋思未,我在爸妈楼下,十分钟之后,我要见到你。”说完不等宋思未有所反应就断线了。   研究所就在这附近,要是宋思未接到电话后就赶过来,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她举着手机掐着表,八分三十秒时黑色速腾稳稳停在她面前。她收了手机滑进车内,抿着小酒窝说:“嗯,此次测试合格。”   宋思未目光锁定在左右倒车镜上,熟练地给小黑掉了头,问她:“有什么急事吗?”他接到电话时正和郞玮良做实验,挂断电话后撂下实验直奔停车场。   冉小灿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本,翻到中间一页,拿出笔在上面划了长长的一条线,嘴里嘀咕着:“凌晨一起在江滩看烟火,我们跨年时就去过了,算是已经完成了,划掉;挑个工作日任性一次,必须随叫随到,已经完成,划掉。那下一个就是去SSX影院情侣厅看一次电影。”   宋思未总算听出缘由了,不恼反笑:“叫我十分钟过来就是任性一次?”   “对的啊,怎么样,够任性吧!”   他薄唇微笑:“是啊,真够任性的,郎师兄现在杀了我的心估计都有了。”他在左转弯车道上猛打方向盘,说,“那任性完了去电影院看电影?”   她扬着下巴点头:“当然了。”   宋思未的中指时不时敲着方向盘,瞄了眼她手上的黑色小本:“你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她打开本子给他看,得瑟道:“这个是我在网上搜的,名字叫《在C市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她眸中一黯,颊边的酒窝顷刻覆去,“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成这一百件事。”   他见她神情失落,安慰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一个一个慢慢完成就好。”   “那可不行,这是情侣之间必有的小浪漫,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感觉肯定不一样。”   他云淡风轻地说:“那就抓紧吧!”他踩下油门,车子如在弦之箭一样奔驰在路上。   因着是上班时间,影院里人并不是很多,冉小灿拉着宋思未直奔售票处,咧着牙说:“情侣厅的还有票吗?”   售票员衔着标准职业化的微笑回答:“不好意思,情侣厅只有上映爱情片时才会开放,影院近期没有爱情片上映,所以情侣厅并无电影场次安排。   “啊……您看能不能融通一下,我真的很想在里面看一场电影。”   “小姐,真的对不起,排片都是上面安排的,我们只能照办。”   她失落地拉长了脸:“那谢谢了。”   她嘟着嘴一副难过的样子:“情侣厅不开放……”   宋思未指着LED显示屏上的电影排期,不解道:“普通影厅和情侣厅有区别吗?”他看电影次数屈指可数,情侣厅自然是进都没有进去过。   “当然不一样了。”   “真那么想看?”   “嗯,很想很想看。”宋思未自然不会懂她此刻的心情,她有多爱宋思未就有多失落,那种清楚的明白下一秒就要失去的刻骨之痛。   他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说:“真拿你没办法。我有个同事是这家影院的股东,给他打电话试试,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冉小灿瞬间原地满血复活,高兴地听他讲点话。他的声音音调起伏很小,听上去冷冷的,其实很温暖,声线很清晰,干净而清新。她要记住他的声音,还有他说话时翕合薄唇的样子。   宋思未结束通话后说:“同事让我们等十分钟,不过没有纯粹的爱情片,只能看《重返二十岁》。”   “这个不也是爱情片么?”她看到韩版的《奇怪的她》,自然知道其中剧情。   “不知道。”   她恍然间明白:“大概是因为结局吧,这种结局,也不适合情侣一起看。”   “咱家宋教授真棒。”冉小灿蹦跶两下想亲他的脸颊,却不小心撞到他下颚,磕得门牙生疼,捂着嘴仍旧笑了。   SSX影院情侣厅的屏幕在天花板上,天花板下是一张双人床,一个影厅里只有八张床,仅供十六人享用,而此刻偌大的放映厅只有他们俩个人。   冉小灿捧着宋思未买来的爆米花坐在床上,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影厅呢。”   “我也是。”   她脱掉鞋躺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催促宋思未:“快躺上来,电影要开始了。”   宋思未慢条斯理地脱了鞋躺在她身边,望着天花板提醒道:“眼睛和屏幕的距离太近了,对眼睛不好。”   冉小灿愤愤地掐着他的腰:“宋思未宋思未宋思未……”   “我在。”   “你能不能浪漫一点啊!”   宋思未想了想,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样算不算浪漫?”   她乐开了花:“算算算,当然算了。”   他因为羞涩脸颊发热,仍装作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屏幕:“电影开始了。”   影片讲述的是一位老奶奶回到自己二十岁时的样子,恢复青春后的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也找到了自己的爱情,最终却为了救自己的孙子回到自己七十多岁时的模样,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事业和爱情。   冉小灿将头枕在宋思未的臂弯中痛哭失声,抽噎着说:“她儿子说那段话时真的很虐心。”   “嗯。”他长手一伸在一旁的桌子上抽出纸巾递给她,“电影里面都是假的,你别伤心了。”   她的杏眼肿成桃核样,认真问他:“宋思未,如果你是音乐总监,我为了亲人放弃了爱情,你会不会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宋思未在几乎顷刻间就明白了,冉小灿这几日的反常与冉小尘有关。   他回答的坦然:“不会。”   “那就好。”冉小灿话音未落,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擦干泪珠拿过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映入眼底:“我等不了一个星期了,满足我的要求后,明早C大附二院见。”   她蜷着身子背对着宋思未,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颊隐入发丝:“沈铭的肾,和小尘的配型成功了。”   沈铭只是郎玮良给博士生聘请的副教授,并未在研究所工作,所以宋思未最近一次见到他,还是学生没有放寒假的时候。现在并未开学,所以年后还未与沈铭碰面。   冉小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人,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他走下去,却又一直给他希望。   “你那么聪明,应该都明白了吧!”   头顶的屏幕正在出序幕,他在那一瞬间近乎失声,良久后才说:“前些天我说有事在刻意误导你,既然你今天说了,那我也就说清楚吧!这个月月底我就要去大西北了,研究地空导弹。”   他起身往影厅出口处走去,须臾顿住脚步,冷声说:“冉小灿,我最看不起你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他想,冉小灿少了他,只是难过几日,如果少了小尘,会内疚懊悔一辈子。他与其捆着她不如痛快放手,至少她还有小尘,能够快乐的活下去,或许以后会找一个不错的人,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   他走出影厅时黑夜中布满了星斗,明月高悬于高楼上,清辉洒满神州大地。这一进一出间竟恍若隔世。   他径直走进影院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坐在花坛上点燃香烟,沉思很久后拨通了宋卓的电话:“爸,让姐夫退回来吧,我过两天就去基地。”   宋卓话语中难免带着惊讶:“你不是说不去的吗?”   “没什么,突然间就想过去了!”   “我不干涉你的事情,但你得处理好你和小灿的关系,别闹矛盾。”   “您放心吧!”   宋思未挂断电话后又抽了两支烟,点燃第三支时想起他许诺过冉小灿不再吸烟,迟疑片刻后将烟和打火机尽数扔进垃圾桶里。   冉小灿拖沓着步子往C大走去,每走一步眼泪就忍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在拥挤的电影院门口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宋思未刚刚才说过,不喜欢见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电影院到C大三个小时脚程,冉小灿走到法学院教授楼下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冷静的拨通沈铭电话,语调和宋思未那般毫无起伏:“如你所愿,我已经和宋思未分手了,也请你兑现承诺,明天早晨八点,C大附二院见。”   “一定准时到达。”   冉小灿一夜无眠,早早地坐在医院大堂等候区的椅子上。八点整时,沈铭带着一位女秘书模样的人准时到达。   冉小灿将《自愿捐赠协议书》和原子笔递给他:“除了这份协议外,我不想让我弟弟知道是你捐的肾。”小尘和宋思未一样聪明,倘若让小尘知道是沈铭捐的肾,他一定会知道所有事的,她不想让他内疚。   “可以。”沈铭毫不犹豫的在上面签了字,然后将协议递给她,“术前各类检查和前期准备我和朱医生都已经做好了,什么时候手术,由你决定。”   “今天晚上。”她虽然难过于她和宋思未关系的破裂,却不能沉浸其中,因为沈铭随时都能反悔。她不能在失去宋思未后还失去冉小尘,她得抓紧时间。   沈铭桃花眼微微眯着,唇角翘起,注视着她的杏眸:“你不信任我?”   她迎上他带着凉意的目光,坦诚回答:“是。”   “小于,帮我和冉小尘办住院手续,通知朱医生准备手术。”他习惯性去揉她头顶的发,被她灵巧地躲开了,右手尴尬地横在半空,随后很自如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你头发很长了,该剪了。”   冉小灿和朱医生商谈好一切后通知冉小尘,让他过来,安排手术流程。晚上八点钟时手术瞒着宋家人准时进行,她和沈铭的秘书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着手术结束。   一个半小时后门开了,一小队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摘掉口罩后说:“朱医生还在给病人做移植手术,摘肾手术很成功,转入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就行。”   小于忙不迭点头:“谢谢医生。”说着跟随医生他们往重症监护室方向走去。   冉小灿是恨沈铭的,甚至谋划着等肾移植手术结束后就去找宋思未,然后告诉他说:“你只是要我离开宋思未,并没有规定我们不能再复合。可刚才沈铭带着氧气罩的脸苍白得像一张薄纸,仿佛用力一拽就能撕破一样。   她恨沈铭,却又觉得没有资格去恨他。她失去了宋思未,他失去了一个肾,很公平的交易,甚至这个交易对他来说并无好处。   没有谁逼着她做决定,是她自己选择的,就算她能回头,宋思未还会要她吗?   她颓废地坐在手术的长椅上,在冉小尘手术和分手的双重压力下强撑着。两个小时后手术结束,移动病床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朱宏走在最前面,笑着跟她说:“手术很成功,没有超急性排斥反应。”   她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热泪盈眶道:“谢谢朱医生。”   “虽然很移植手术很成功,但是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重要的还在后面,不出现排斥反应才算成功。”   冉小灿脸颊上的笑疏忽不见,她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小尘自己想要的,所以无论多苦多难,我都会陪着他走下去。”   朱宏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她灿烂一笑:“谢谢朱医生。”   应冉小灿的要求,冉小尘和沈铭并不在同一个重症监护室。夜晚医院里也很冷,护士帮她拿了一床被子,她睡在大厅的椅子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朱宏早查房时见冉小灿在医院大厅里,摇着头上去轻轻将她叫醒,和蔼道:“冉小尘在ICU,你也不能见到他,在这里也没用。”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答道:“嗯,等他醒了我就回去。”   朱宏无奈道:“你先回去,等他醒了,我给你电话。”   她琢磨很久,还是答应了:“那麻烦朱医生了。”肾移植的战线很长,她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小尘。   冉小灿回家翻天覆地的睡了一觉,夜晚十分才悠悠转醒。朱宏发给她几张小尘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照片,告诉她小尘醒了,情况不错。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晚上去医院隔着玻璃看了小尘一眼。当时护士站在她旁边,奇怪地问她:“你怎么不进去啊?”   “不了,我身上细菌多,跟他接触反而是害了他。”她不能承受一丝风险,小尘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好像回到了父亲刚离开的时候,冉小尘是她生命中的唯一。   往后一周冉小灿不敢跟宋家人联系,也害怕宋家人打电话过来。一周时间风平浪静,沈铭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每天都要挂几瓶消炎药水;冉小尘还呆在ICU里像个瓷娃娃一样被小心照顾着;而冉小灿呢,除了在学校上班就是去各个出版社接很多翻译的活,闲暇时间没日没夜地翻译资料。   她害怕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宋思未那张清晰的脸。   三月中旬的一天,冉小灿拎着饭盒走到ICU时见到宋卓和宋妈妈在小尘病房外。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宋卓叫住了:“小灿。”   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拘束而礼貌的打招呼:“伯伯伯母好。”在这之前,她是叫的爸爸妈妈,她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家人。   宋妈妈长叹一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她和宋思未都闹成这样,要怎么说小尘病重?   “你和思未的事情我们没有资格过问,但小尘这孩子我喜欢的紧,自己儿子不贴心,小尘对我和你宋伯伯还是很不错的。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她衔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好。”   宋妈妈感叹道:“我也不知道思未到底在想什么,好好的突然要去导弹基地,把我也给弄糊涂了,一会儿要去,一会儿又不去……”   她抬头,讷讷道:“您刚才说……宋思未要去哪里?”   宋妈妈整个人都懵了:“青海啊,他……难道没跟你商量吗?”   “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啊,他姐姐姐夫去送他了,那鬼崽子还不让我和他爸爸送,说有话要跟思辰讲。”   她大脑嗡地炸开锅,焦急地问:“几点的飞机?”   “一点钟的。”   冉小灿将食盒塞进宋妈妈手里,转身往外奔去。附二院到机场要换乘地铁线,两个小时的路程。现在已经十二点二十了,她只有四十分钟的时间。   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喘着气说:“师傅,去机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嗯,我是亲妈   o(╯□╰)o修bug,伸手拦了一辆……嗯哼 ☆、第47章   冉小灿上车后开始拨打宋思未的手机号 ,已经显示关机状态。她不停拨打电话,却没有一次是有人接通的。   他不是说三月底才走的吗?   路上难熬的三十分钟,到机场前有一段路堵得和腊肠一样。她心如火烧,付了车费后下了车,拔腿往机场大厅跑去。她脑海中里像一部放映机,从他初次在乌克兰遇到宋思未时一直到他们有鱼水之欢,被迫分开的种种。   宋思未话虽不多,却以守护者的角色在她生命中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他爱她、护她、珍惜她,是父亲走后让她唯一一个有归属感的男人。   她想起了聂拉山的红枫,杏林里的银杏叶。如果她能看到宋思未,她可以放下一切尊严,求他留下来,哪怕他生气了不搭理她也好,至少她还能时时见到他。   冉小灿已经整整八天没有见到过宋思未了。   她跑进稀拉拉几个人的机场大厅,耳旁是轰鸣的飞机起飞的声音。她一眼就看到正往出口向她走来的人墙,有齐南、宋思辰、郎玮良,还有许久未见的何馨和孟羽彦,唯独不见令她魂牵梦绕的宋思未。   她额头身上都是汗珠,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何馨,问道:“宋思未呢?宋思未呢?”   何馨眼眶红红的:“宋教授走了,飞机刚刚起飞。”   冉小灿抓住何馨外套的手忍不住颤抖,腿上一软跪在了地上,咬着牙泪如雨下。机场大厅来往的人多数用麻木而好奇的眼神看着她,只当是一场普通分别,可她和宋思未这次分别,此生还有重逢时吗?   齐南第一次离开是四年后回来,那宋思未呢?是不是也是四年,或者更长。   时间再长都没关系,她可以等他,她只怕他回来时不是一个人。   郎玮良走到她身边,却没有伸手拉她,只是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递给她:“这个是思未让我留给你的。”   冉小灿在地板中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像和一旁站立的郎玮良,伸手接过那如千金般重的东西,颤抖着双手打开。   一本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一张银行卡和两份结婚协议书,结婚协议书上端端正正地签着他的名字,一手漂亮的行楷字。   “这些都是思未准备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只是你没有给他机会。他说在部队里也用不上这些,索性都留给你了。”   她坐在冰凉的地砖上,那种寒冷一直渗到她心底。   “他什么时候回来?”   郎玮良摇头,遗憾地说:“他踏出这一步之后,所有事情都是机密,并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知道的。”   她擦干泪水,咧着牙笑了,酒窝清晰的印在脸颊上。她说:“郎师兄,要是宋思未跟你联系,还请你帮忙转告他,就说我在家里等他回来。”她说完颤颤巍巍的往外面走去,腹部一阵疼痛袭来。   郎玮良他们怕是恨透了她,招惹完宋思未之后却又离开他,等他走了,却又要等他回来。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等他的人。   她装得和以前一样,胡吃海喝,没心没肺的笑,却在夜深人静时疯狂的想念宋思未。那个让银杏叶在掌心翻飞的宋思未;那个站在飞机前认真工作的宋思未;那个亲吻她额头,问她算不算是浪漫的宋思未。   三月底时已是春暖花开的景色,C大校园的林荫道两旁都开满了樱花,微风携卷起一阵阵樱花雨。   冉小灿漫步其间,她想,宋思未喜欢聂拉山的红枫,杏林的银杏,也一定会喜欢这样美好的樱花雨。   宋妈妈打电话告诉她,齐南虽然留在了航空材料研究所,但宋思辰却犟得像一头牛,执意要离婚。   冉小灿将饭盒清洗干净后拨通了宋思辰的电话,约她出来好好谈一谈。   冉小灿找出新的文件袋把宋思未留给她的银行卡和房产证装进袋子里带出门。阳光照进屋内,另一份文件袋的结婚协议书上女方的名字已经不再空缺,工工整整写着“冉小灿”三个字。   她到航院楼下时宋思辰已经站在楼前等着她了。宋思辰站在樱花树下,樱花花瓣落在她肩上,煞是好看。   冉小灿走过去,笑着打招呼:“思辰姐姐。”   宋思辰将碎发顺到耳后,温和地看着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把文件夹递给宋思辰,说:“这是思未留给我的东西,因为太贵重,麻烦姐姐代为保管。”   宋思辰并未伸手去接,云淡风轻道:“你既然想还给他,就亲手交给他吧。郎玮良上次忘了告诉你,钥匙在你们那一层的水表井里,具体在哪里,我没听清。”   她低头凝视文件夹,尔后问:“他走后的这两周,有没有和姐姐联系过?”   “没有。”宋思辰自嘲地说,“齐南走的第一年,我整整四年没有他一点儿消息,当时还真以为他就这么死了。”   她顿了顿,说:“姐姐真的要和姐夫离婚,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吗?”   “没有。”   她衔着笑说:“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冉小灿说完往航院实验室走去,宋思辰沉默片刻终是跟了上去。她在直达电梯前麻利的输了密码,在二楼时左拐,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后在一处有落地玻璃的地方停了下来,轻声说:“姐姐还记得姐夫工作时的样子吗?”   宋思辰顺着冉小灿的视线,在一楼小飞机前,一眼就找到了那个在工作的齐南。他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他的皮肤比刚回来时白了些,看上去没那么糙了,他一边指着飞机的部分结构一边对身边站着的何馨说些什么,何馨表情认真,是不是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些东西。   冉小灿说:“我第一次来实验室是来应聘翻译的,那个时候带何馨的导师还是宋思未,他的实验室是315实验室,就在那儿……”她指着对面一间拉着窗帘的实验室接着说,“我就坐在宋思未的桌子上,趴在落地窗前看他在楼下工作。他和姐夫不一样,工作时很少说话,除了到必须开口的时候,才会指导几句。我最喜欢的,就是宋思未认真工作时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啊,::>_<::   大家猜猜宋教授啥时候会回来 ☆、第48章   冉小灿转头注视着宋思辰的侧脸,轻声问:“姐姐当初喜欢姐夫时,是因为哪一点?”   宋思辰略微呆滞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沉默很久才说:“齐南大我四岁,是我父亲的学生。那一年他还在读博士,我还只有二十二岁,刚从美国学成归来,拿着简历满大街的找工作。期望值永远高于现实,没有一份是我特别愿意的工作。那天面试回去我拦了一辆小摩的,随口说了句找的工作都不包住。开摩托车的小伙听到后非常热心的沿着回去的那条路,一家工厂一家工厂的问别人招不招人,包不包住,包不包吃。”她轻笑出声,“我那个时候觉得他真的好傻啊。结果你猜他说了句什么?”   冉小灿摇头,她对齐南的了解,多数是从宋思未的口中知道的。   “他突然间问我,‘你满18岁了吗?’”宋思辰顿了顿,接着说,“几个月后有一天去学校找我爸,在办公室里再次遇到了齐南,我爸有意要撮合我们,所以之后时常碰面。半年后我离开稳定的工作单位独自开公司,为了拉到订单几乎天天喝得烂醉,齐南会去接我,把我送回家,悉心照顾。”   宋思辰探进冉小灿眼底,说:“我喜欢的齐南,也是认真工作的。但是小灿,我对齐南的记忆,都是十二年前的了,现在C市线路那么发达,我还会等公交车吗?齐南还会骑着小摩的载客赚生活费吗?我们都已经不是我们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适应的。”她长叹了一口气,“我最恐惧的,是齐南身上带给我的陌生感。”   冉小灿浑身一个激灵,这些话她也曾经对沈铭说过。宋思未已经走了,那他回来后,会觉得她很陌生吗?   宋思辰接了电话后先行离开,冉小灿晃荡在C大校园里很久。她本是想劝宋思辰和齐南复合,却没想到把自己带入了另一个深坑。   她转了两趟公交车到达宋思未的单身公寓,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水表井,狭小到只能站下三个人的空间里布满了各种管道和水表。她举着手电筒在水表井里找了很久,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横向固定水管的直角形钢架上。她伸手探到钢架上,手指顺着钢架摸索很久,手边忽然拨动了东西,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是钥匙。   她回到门前,忐忑的将钥匙插进孔里,转了一圈打开反锁,最后成功的打开门。   冉小灿推开房门,正对着门的厨房里空无一人。她恍惚间好像见到宋思未站在里面切菜,砧板上的蒜瓣调皮的滑落在地上,他俯身去捡,然后轻声跟她说:“你啊你,怎么坐在台阶上了呢。”   她拿好钥匙关了门,往楼梯上走去。屋内收拾得整整齐齐,茶几上放着两套钥匙和三套门禁卡。她翻遍了桌子都没有发现他留给她的只言片语,她颓丧地窝在沙发里,注视着电视背景墙后的大书柜,书柜上有一张纸。   冉小灿腾地跑过去,拿过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是宋思未的字,纸上写的是书架上每一本书的顺序。   她眼眶微热,捂着嘴潸然泪下。   她年前来这里,指着书架上满满的书说:“你这里那么多书,我想要找一本自己喜欢的还要翻半天,真麻烦。”   宋思未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画图纸,玩笑道:“那我就把书架分成ABDCEF区,每个区按照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顺序记录下书的名称,到时候你想找书时,只要看清单就好了。”   冉小灿窝在沙发上呆了很长时间,晃晃悠悠回到C大时已经是深夜了。她望着教授楼很久,最后给朱宏打了电话,告诉他她找到了房子,会尽快搬出去的。   房子已经卖给朱医生了,从交房日开始,她都会按照租房的价格给朱宏房租。与其守着妈妈留下的房子,不如住她和宋思未的家,等他回来。   沈铭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出的院,冉小灿买了一束花放在他病房前,没有打招呼就去重症监护室看小尘了。   她可以不恨沈铭,但要她感谢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冉小尘很开心,拉着她的手说:“姐姐,朱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等我两个月后出院,就能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了。”   她抿着酒窝笑了笑:“真好。”   “姐姐,怎么最近不见姐夫过来啊?”他手术有段时间了,以宋思未的人品,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冉小灿嘟着嘴眨巴着眼睛,故作无奈道:“哎,谁让他那么优秀啊,被学校调去导弹基地咯,就连我这个未婚妻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啊!”   冉小尘眸中黯了黯,随后拍了拍胸脯,豪气道:“姐姐不怕,我会替姐夫好好照顾你的。”姐姐的幸福,又要延期了。   “嗯,真乖……有两个男人这么爱我,看来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啊……”   五月中旬冉小尘的伤口基本恢复,也没有出现排斥反应,朱宏许他提前出院。   冉小灿喝尽一大碗汤,埋怨道:“小尘,你住院我倒是胖了一大圈。”   “谁让姐姐每天做那么多吃的,我可吃不完。”   她收拾好保温饭盒后起身,嘱咐小尘说:“我们以后住你姐夫那,你留在医院多观察两天,我把东西都搬好了咱就出院。”   “好,听姐姐的。”   “嗯,那我先回去了啊!”冉小灿不知道这样的自欺欺人算什么,却又忍不住会想,宋思未总有一天会回来娶她的。   教授楼里除了书之外,都没有其他要搬过去的东西了。自己拎出去?有点重,找个车搬过去?有点贵。   她撸起袖子开始将需要的书打包,然后用布带捆好,将不需要的书也捆成一摞,打电话要人来收。   “我上门收是五毛钱一斤,如果你送到书店里去,可以按照旧书来卖,价钱好很多。”   冉小灿琢磨很久,一咬牙拎着近三十斤的书直奔C大校门口的书店,卖了一张毛爷爷。   她扬着毛爷爷很高兴,这是小尘一天药费的一部分呢,能省则省嘛。   之后她拎着需要的书到站台坐地铁,然后拎着书走了半个小时到宋思未的单身公寓,最后将书一本本的摆放在书架上。   冉小灿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初夏的天似乎比以前更热了些。她躺在床上隐隐觉得腹痛,然后是不住的跑厕所,开始是半个小时一趟,后来是十分钟一趟,到最后近乎两三分钟就要跑一趟厕所。   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肚子也越来越疼。她顺过手机打开屏幕,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她忍着痛拨通了祝佳的电话,咬着牙说:“祝佳,我肚子好痛,你帮我买点药送过来。”   祝佳本来睡的迷迷糊糊,被她沙哑如鬼魅的声音吓了一跳,瞌睡虫瞬间走远,一个挺身坐在床边,快速回答道:“好,你等等啊!”   冉小灿挂完电话后又想上厕所,忙趿拉着拖鞋跑进厕所。   祝佳和急救车赶来时冉小灿已经快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她睁开眼睛看到祝佳时头脑逐渐清醒,虚弱地说:“估计就是吃坏肚子了,你还大动干戈的叫救护车,不知道我还有个弟弟要养啊!”冉小尘在ICU住了一个月,平均一天下来要花掉四千左右,加上手术费和普通病房的住院费,卖掉的房子都只剩下几块砖能用了。   祝佳平常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鲜少动怒,却忍不住吼道:“冉小灿你给我闭嘴,你的医药费我出行了吧!”   冉小灿虽然觉得眼皮很沉重,意识却很清醒,耷拉着眼皮望着一群围着她的医护人员。   一位年纪和她妈妈一样的女医生拿着文件问她:“你现在能说话吗?”   她点点头:“能。”   “现在有什么感觉?”   “下腹痛,腰也痛。”   女医生没再说什么,直接移动病床推着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到后面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医院天花板的灯好亮好亮,然后失去意识了。   她睁开眼睛时第一个看到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然后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套和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身上已经没有疼痛。   祝佳欣喜地睁着大眼睛望着她,心疼道:“你醒了,想吃什么?”   冉小灿看着祝佳,问她:“我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祝佳眼神有些闪躲,指了指病房外,说:“我肚子好饿啊,先去找点吃的。”   她勾住祝佳的手,坦然说:“小尘的手术很成功,就算我有什么灾啊病的,都没有牵挂了。”   祝佳吞吞吐吐道:“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就是……就是……”   “祝佳,你就别让我着急了。”   祝佳心一横:“你流产了。”   冉小灿望着祝佳瞬间白了脸色,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宋思未走后的第一个月我月经来了的啊……”   “是真的。昨天手术时医生说不是双胞胎,就是龙凤胎。”   她觉得呼吸灼重而艰难,坐在床上拉着祝佳的手说:“祝佳,你帮我去叫医生来……快去啊……”   “好好好,你别着急,我去叫医生。”   她像个木偶般呆坐在床边,直到昨天的女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声问她:“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她眼珠微微转动,落在医生脸上:“医生,我一个多月前有来月经,持续了一个星期,只是量比较少而已。我不可能怀孕的。”   “噢,你那是先兆性流产,可能是剧烈运动等原因造成的,但你后来身体还不错,孩子就保住了。我不知道你昨天干了些什么,但的的确确是流产,而且是龙凤胎。”   冉小灿呆呆地盯着惨白的被套,剧烈运动?是宋思未离开那天她跑了长长的一段路去机场时吗?那昨天呢?拎着书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走了那么久。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去查房了。”医生说完等了片刻,见冉小灿没有回答就径直走出病房。   她长睫一眨,眼泪扑簌簌滚到床单上:“那天我不应该去追宋思未的,为什么我还要去追?还有昨天,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百块钱去拎那么重的书?呜呜呜……”她伏着身子将脸埋进被子里,呜咽着哭了出来。   “就算宋思未走了,但我至少还有我们的孩子……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祝佳眼眶红红的,抱住她安慰道:“你和宋思未都还年轻,等身体养好了再生孩子也不迟。”   冉小灿心如死灰,电光火石间想起她从大理回来时那个算命先生说:“若得早子,见喜不喜。”她现在知道有孩子了,却是另一种噩耗,当真是见喜不喜。   而对她和宋思未的姻缘,说的是:“本是相辅相生,却枝节横生,若想相守一生,必定得历经分离,方可白首不离。”   她忽地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外奔去,她要去找算命先生,问他宋思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刚跑到病房前就被一个人堵了去路,红肿着眼睛抬头时看到沈铭。   沈铭的声音如冬日凛冽的寒风:“冉小灿,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你有意思吗?”   “麻烦你让开,我要出去。”   “我要是不让呢?”   冉小灿想都没想一巴掌甩在沈铭脸上,沙哑着声音质问道:“我成今天这副样子,不都是拜你所赐吗?这一巴掌是替宋思未打的,如果你再不让开,别怪我替自己打你一巴掌了。”   沈铭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衔着笑坐在她病床上,轻声说:“只要你今天出了这间病房,我就去附二院和你弟弟好好谈谈。不知道他听到自己姐姐为了救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会不会出现肾脏排斥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宋教授就会粗来了,顶锅盖飘走…… ☆、第49章   冉小灿瞪着沈铭,眸中怒火更胜,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   沈铭站起来,和她擦肩而过,到病房前忽然回头,拉了拉西装的衣襟提醒道:“记住啊,不能出病房噢……”说完踩着走廊里温暖的阳光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祝佳扶着她坐到床上,内疚道:“对不起啊,你醒之前他打电话过来找你,我就说你在医院,没想到……你们的关系……”   “没事。”冉小灿躺在床上,将被子拉到头顶,对祝佳说,“麻烦你去帮我弟弟送午餐,炒菜时不要辣,少油少盐。”   祝佳和冉小灿关系好,很久以前就认识冉小尘了:“你注意休息,我给小尘送完饭再来看你。”   “好。”冉小灿少了宋思未,就再也没有人能给她依靠了。   于倩将文件递给沈铭,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欲言又止。   沈铭签完字后将文件递给她,说:“有话直说。”   “从查出您和冉小尘的肾脏相匹配时,您原本就是准备捐肾的,为何还要为难冉小姐,找那些借口来绊住她。”   沈铭眸中一黯:“我既想帮她,却又不想他和宋思未在一起,人总得有些私心吧。我自私了那么多年,再自私一次,也不为过。”   “您这样不累吗?”   沈铭嘲讽地回答:“怎么可能不累呢。”他望着初夏的阳光,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好像一旦作出决定,就不能回头了。就像他当年抛弃她去悉尼一样,也一如他逼着她离开宋思未一样。   ******   又是一年三月中旬,灿阳高高照在戈壁滩上。身穿迷彩服的宋思未沉闷的吸了一口烟,望着一望无垠的沙漠,问他身旁的小兵:“你来部队也有三个月了吧,想不想家?”   “俺不想,俺当时考上军校时俺娘就说了,不混出个名堂来就不要回家。”   宋思未微微一笑,照在他呈现小麦色的脸上,他说:“我倒是想回去。”   “参谋长为啥想回去,因为这边条件艰苦吗?”   他摇头:“这倒不是,在哪里工作都一样。”   “那是为啥啊!”   他夹着香烟的手指着远处涂着迷彩色的导弹装甲故作幽默道:“这东西块头太大,我扛不动。”他说完转身往兵营里走去,脑海中清晰印刻这一个女人的脸,那张脸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他是因为那个脸颊上有着酒窝的女人想要回去的。   小兵挠挠头,站在原地嘀咕道:“俺为啥永远不懂参谋长的黑色幽默啊!”   宋思未伸手将烟蒂仍在垃圾篓里,在首长门外敲了门,得到指令后才推门走了进去。他做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徐瑞停了笔,笑着问:“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新型防空导弹检测性实验打靶前期准备完毕,向您通报一声。”   “具体在什么时候开始试验?”   宋思未抿了抿嘴唇,尔后说:“我想尽快。”   “你既是技术九级的导弹中校,又是参谋长,你安排好了通知我去观看就成。”徐瑞握着黑色钢笔,笑着问他,“急着实验是想早点休假吗?”   他毫不掩饰道:“是。”   “我作为过来人,明白你的心情,没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我有一个侄女和你年龄相当……”   宋思未径直起身敬了军礼,说:“您先忙,我去安排检测实验打靶了。”   “诶,我还没说完呢。”   阳光照进教室,冉小灿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六一班的小孩,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马上就要小升初了,一定要考个漂亮的成绩给爸爸妈妈看,这样暑假的时候才会过得好哦,不然,嗯哼……”   齐楚撇撇嘴:“冉老师,这都是您今天第三次提起这句话了,我们都快听到吐了。”   冉小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拿起黑板擦擦黑板,及腰的长发随着动作微微摆动,霎是好看。她在家捣鼓了很多头发增长液,到后来头发跟泼了粪一样的疯长,止都止不住。   她打开课件,说:“接着开始听课文《十六年前的回忆》的课文朗读,要是有不认识的生字词,记得标上拼音。”   “好,跟着课文朗读我们已经粗略的看了一遍课文,本课文名叫《十六年前的回忆》,谁能告诉我是谁在回忆谁?”   齐楚高高举着右手。   冉小灿一看四下无人,便点了齐楚。   齐楚站起来说:“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作者对十六年的事都这么清楚,那您会不会忘了我舅舅?”   冉小灿微微一愣,随后脸颊发红,厉声说:“齐楚,今天放学了在教室里等我。”   齐楚瞬间蔫了,趴在桌子上指着邻桌的程子媛说:“都是你这个祸害,非得让我问这个问题。”   “我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你还真的问了。”程子媛低头盯着课本,开始认真学习课文。   最后一节钢琴课后冉小灿宣布放学,齐楚乖乖坐在座位上等着冉小灿。她走过去拿起齐楚的书包,将作业本塞进书包里,说:“你爸妈去度假了,这个周末你住我那里。”   齐楚无语道:“看来我有妹妹之后要被彻底被抛弃了。”   “嗯,可以这样理解。”   他腾地抱住她的腰,蹭了蹭说:“我是爹不疼、娘不爱,还好有舅妈护着我。”   冉小灿拉开他,一脸鄙夷道:“得了吧,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   “欧耶,终于没人管我了。”   她见齐楚露出本性,忙说:“在我那里住得约法三章啊。一是作业必须完成,写完之后给我检查;二是不准挑食,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三是十点钟之前必须睡觉。”   “那我要是违反约定了呢?”   “很简单,我把你送回外公外婆那里去,顺带着告你一状。”   齐楚不满的嘟哝道:“那还不如直接去外公那边。”   她笑着说:“好啊,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齐楚撇撇嘴:“我要和小尘叔叔一起玩。”   冉小灿牵着齐楚走出校门,在公交站牌前等车,望着三月的芙蓉眯着双眼。宋思未,姐姐和姐夫和好了,还有小宝宝了,他们过得很幸福,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何馨和孟羽彦都已经毕业了,是研究所的新员工。   冉家的周六很吵,齐楚、小尘外带蹭饭的何馨和孟羽彦,临近饭点时连郎玮良都来了。   郎玮良翘着二郎腿大声说:“小灿你快点,我们快饿死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她在楼下厨房大声喊到。   前天郎玮良接到宋思未的电话,告诉他说检测实弹打靶后有一周假期,会回到C市。郎玮良盯着电视背景墙后的书,琢磨着该怎么给冉小灿一个惊喜。算算时间,宋思未明天就要要回来了。   冉小灿看着楼下餐桌上的菜,大声喊到:“可以下来吃饭了。”   齐楚最先坐在桌子上,咬着筷子说:“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冉小灿作势要去打齐楚:“要等大人们来了,小孩子才能动筷子,这是礼貌。”   “那还尊老爱幼呢,我可是最小的。”   “净是些歪理。”   “我说的是事实。”   何馨和孟羽彦跟在郎玮良身后下了楼,坐在桌上开始狼吞虎咽。   郎玮良手指搭在餐桌上时不时敲两下,对冉小灿说:“小灿,我现在想吃石锅鸡。”   冉小灿汗:“我这刚做好,等我吃口饭成么,咱晚上再吃石锅鸡。”   “你要是现在给我做石锅鸡,我就告诉你一个消息。”   她几乎第一时间嗅到了宋思未的味道,着急道:“是不是宋思未跟你联系了?”   郎玮良环着胳膊说:“石锅鸡……”   冉小灿一咬牙:“好,我去做。”   “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好了……”郎玮良话音未落,手机却响了。他让冉小灿先等等,然后划开了屏幕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你是郞玮良么?”   “是啊!”   “您好,我们这里是C市军区总医院,中国战略导弹部队56基地导弹中校宋思未伤情严重现已送到我院。病人正在抢救,昏迷前曾要求不要通知家属,应当事人要求给你电话,所有希望您过来一趟,具体情况面谈。”   郎玮良惨白着脸应了声:“好好,好好,我马上来。”挂断电话后对冉小灿说,“噢,我想让你帮我带一下豆豆,她妈妈下周要去朋友那边。”   冉小灿怒:“有求于我还要我做石锅鸡!!!!!太过分了啊……”   “刚才研究所领导给我打电话,说实验出问题了,让我回去处理处理,你们先吃,我走了啊!”   冉小灿望着郎玮良慌张离开的背影,心口猛地一痛,就像当年她知道自己失去孩子时一样。   何馨嘀咕道:“真的很不理解啊。”   孟羽彦夹了一箸胡萝卜放在她碗里,而后低头扒饭:“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郎教授最近都忙成啥样了,今天还跟着我们来蹭饭,这不科学啊!”   “他这不是被叫回去了么,这下科学了吧!”   何馨怒,转头泪眼汪汪地盯着发愣的冉小灿干嚎道:“小灿,姓孟的这混蛋又欺负我。”   冉小灿缓缓回头,无语道:“你们俩以后要是闹矛盾千万别找我。”孟羽彦和何馨这一年来分分合合吵吵闹闹,还每次吵架之后都给她打电话,让她来调解。   “不找你找谁啊?”   “给你们出个好主意,以后要是吵架,就出去打一架,打之前记得在原地刨个坑,打死了各埋各,我可不想替你们收尸。”   何馨连连咋舌,感慨道:“你这嘴……怎么毒成这样了?”   冉小灿喝了一口汤,得意道:“还不是被你们逼的。”宋思未刚走的那几个月,何馨基本上都不跟她说话,打电话也不接。   有一次她去找齐南问宋思未的情况,何馨当时在实验室,负气将她一把推开,红着眼睛质问她:“冉小灿,逼着宋教授走的人是你,他现在如你所愿走了,为什么你又要来问这些?有意思吗?”   她狠狠跌在地上,却没有哭。沈铭质问她有意思吗?何馨也这么问,可这些是她能够控制的吗?   她艰难的爬起来,径直往齐南办公室走去,才走两步何馨就跑到她面前,拉着她满是鲜血的右手哭泣道:“冉小灿你是猪啊,手受伤了都不知道疼吗?”   她眼眸转了转,眼泪到底是流了下来,她觉得倘若这手伤能挽回这友谊,也值当了。   后来齐南告诉她,部队里并非全封闭的,只是大多数条件很艰苦,要是存心想和外界联系,并不是难事。他当年没有与宋思辰联系是觉得他不在她身边,倘若她有困难也帮不上忙,索性就不联系。   齐南的不联系是怕宋思辰过得不好,那宋思未的呢?是和齐南一样还是压根就不想跟她联系。   郎玮良驱车抵达军区医院时早已有人守候,那个军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亮出研究所工作证之后,军人比了个手势说:“请进。”   他穿过医院大厅,入眼全部是军绿色,一位军人走向前说:“请问是郞玮良教授吗?”   “我是。”   “您好,我叫张鼎,是跟着宋中校的小兵。他人正在抢救中,我……我……我相信他会没事的。”张鼎说到最后连一句话眼眶不自觉红了。   “他伤情怎么样?”   “导弹碎片插在心脏处,在急救。”   郎玮良手脚冰凉,不可置信道:“他前天还跟我说今天要检测性实验打靶的啊,难道实验失败了?”   张鼎点头,说:“有人动过电脑。”   他也是干这一行的,自然知道电脑是掌控导弹最核心的部分:“此次新式导弹是高技术绝密事项,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张鼎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来掌控电脑的不是中校,打靶前中校看了电脑,忽然要我们紧急撤离,他留在电脑前帮我们拖延时间。我们按照宋中校指定撤离方向连续跑两分钟之后听到轰的一声,除了中校,我们都在安全区域。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浑身是血,意识还很清楚,因为伤势严重司令员派直升机送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郎玮良站在医院走廊里盯着手术室里的灯,握住手机沉思很久,犹豫要不要通知齐南和宋思辰,最后决定谁都不通知。宋思未让他过来,就是不想让家人担心。   三个小时后走医生出来,把病危通知书递给他说:“我们用了三个小时清理病人身上的弹片,但收效甚微。特别是心脏区碎弹片集中,有些在心脏上的弹片太小,如果强行手术会造成二次伤害,所以我们决定细小弹片不予取出。病人的主要威胁在心脏上有一块大弹片,并且压迫各大动脉,手术会有一定风险,很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就算手术成功,也会有很多隐患,而且手术七十二小时内病人随时有可能停止心跳。”   郎玮良麻利地签字,咬着牙说:“麻烦你们了。”   医生拿过病危通知书:“医者之职,何须此言。”说完再次进入手术室。   郎玮良一直等到天上布满星斗时才看见宋思未从手术室推出来,主刀医生对他说:“病人心脏上近一百个大小不一的碎弹片没法取出来,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那……他……”   “只能先转入重症监护室。”   郎玮良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转头对张鼎说:“宋思未昏迷前都说了些什么?”   张鼎摇头:“啥都没说。”他脸上忽然一亮,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手环递给郎玮良,“这个是手术前医生从宋中校手上摘下来的,他好像一直很宝贝这个。我马上就要回基地了,晚上上面应该会派人过来,您先帮忙保存着,等中校醒了,帮我交给他。”   郎玮良接过黑色手环,上面的鲜血早已凝固,他仿佛能从这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当中体会到当时的爆炸是多么惨烈。   宋思未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并将爆炸顺利延时两分钟,这就说明如果他从发现后立即离开,肯定伤的不会这么严重,但却会危机更多人的安全,他是用自己保全了其他战友。   郎玮良望着普通的塑料手环,上面“11”这两个字已经很模糊了,仿佛这一年来宋思未经常戴着,他认识这个手环,是前年光棍节时,桥楼小馆做游戏时宋思未抽中的,和冉小灿粉色的那个,刚好是一对。   冉小灿和冉小尘周日带着齐楚去宋家,将房里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陪着宋妈妈八卦很久,晚上做了顿饭,一大家子吃饭后她带着齐楚回去,可以一起上学,冉小尘陪着宋家长辈。   齐楚走在冉小灿前面,跟她说:“冉老师,我听爸爸说舅舅应该快回来了。”   她脚步一滞,停在原地:“你说什么?”   “爸爸说按照规定来说,舅舅应该可以放假回来了。”   “你爸爸不是出去了近四年才回来吗?”   “这个我就知道,好像是因为个人原因才那么久回来一次吧!”   冉小灿摸摸胸口,总觉得硌得慌。   ******   宋思未睁开沉重的眼皮,耳旁是滴滴答答的仪器,身体随着呼吸疼痛难忍。他的记忆停在那天的检测性实验打靶,他指挥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发射前他按照惯例检查电脑,发现被人动了手脚,离爆炸只剩下13秒,而导弹却并未发射。   他一边沉重的命令着众人撤离一边尽量延迟导弹爆炸事件,让地空导弹尽量在空中发射,设定好一切后留给他的逃生时间只有十秒,好在这十秒里导弹处于发射后低空爆炸,只是波及到他。   倘若不是发现的早,一个团一千多条性命无一能存活。   护士发现他醒来了,走到他病床前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头,疼痛感应该是这不舒服之外的另一种感受。   “你注意身体,我去告诉你家人你醒了。”   他猛地咳嗽两声,能感觉到口腔里满是鲜血,艰难地说:“你就说我精神状态很好,让他放心去干自己的事。”他这一句话很吃力,却不是断断续续的样子,护士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好,我去转告他。”   宋思未在ICU整整呆了一个星期才看到郎玮良,他身上仍旧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见到郎玮良后报以微笑,算是打招呼。   郎玮良穿着探视服,哽咽道:“我都买好酒等你小子回来喝了,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事。”   “两种可能,一是实弹操作现场有间谍,二是电脑被黑中病毒了。”   郎玮良一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个?”   宋思未吸了几口气,平缓地说:“前几天领导来找过我,问了爆炸当天的具体情况,我就分析了一下,没有刻意去想。   “你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他摇头,笑着说:“我倒是想吃,怕我的胃不答应。”   “怎么了?”   “听医生说,我的胃也被弹片射穿了,只能吃一些流质食物,不然估计就胃穿孔了。”   “你啊你……”郎玮良说着将手环套在他收上,询问道:“需不需要我通知小灿?”   宋思未抬起浮肿的手看着手环,唇角带着笑意:“不用,等我伤好的差不多了直接回基地,实验打靶还得继续。”   “我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在闹什么矛盾,但我看得出你还在意她。你知道吗?她这一年时间,把师父和师母当成亲生父母来对待的。”   他笑了笑,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只说:“我们俩的关系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复杂事情简单化处理不就完了,婆婆妈妈的什么最烦人。”   他黑眸微微一动,问:“沈铭还在当副导师吗?”   郎玮良索性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回答道:“没有,你走之后他也就辞职了。我勒个乖乖,原来他是沈氏集团接班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是啊,人不可貌相。”   郎玮良支着下巴问:“你真的不准备告诉冉小灿吗?”   “嗯。”   郎玮良敛了笑容说:“虽然我很想八卦,但我还是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   三月底来了个倒春寒,冉小灿裹着棉袄走在积满落叶的路上,取下脖子上的围巾转身围住小尘的耳朵,说:“这样暖和一点。”   冉小尘将围巾还给她,将棉衣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带上帽子:“我不喜欢你围巾上毛茸茸的东西。”   她愣在原地,琢磨很久,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小尘不喜欢这些呢?她转头看见马路对面的军总医院,对小尘说:“听说军总的肾内科很不错哦,你以后要不要在这里复查?”   “不用了,附二院已经很好了,而且……”医药费有优惠。   “而且什么?”   “我以后是附二院的医生,理应给附二院的同事创造收入。”   冉小灿从不吝惜对冉小尘的夸赞:“这也算友爱同事,给你点个赞。”然后挽着小尘的手离开了军总医院的大门。   冉小灿后来知道宋思未当时在军总医院时觉得,有些人错过是一时,有些人错过却是一生,她希望宋思未是前者,沈铭是后者。   四月中旬时C市在倒春寒后一秒钟进入了夏天,随便动一动都会出一身汗。   学生在小学时的最后两个月,冉小灿的压力可想而知。   午饭时冉小灿接到沈铭的电话,他声音很低沉:“我在校门外,你方便的话出来一趟吧!”   她思忖良久,说:“我中午还有点事……”   “冉小灿。”   “嗯?有事吗?”   “如果我说我找你真的有事,你出来吗?”   她扶着额头想了想:“好,我马上出来。”   冉小灿走出校门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她犹豫片刻才走过去,敲了敲车窗问沈铭:“你找我有什么事?”   “先上车。”   她坐进车内,冷气吹得她有些凉,还没反应过来时沈铭递给她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她没有立即接过来:“这里面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   她记得一年多前,也是沈铭给的资料,断了她和宋思未的缘分,那这一次的呢?又是什么?   冉小灿打开资料,是医院军总医院拍的X光片,再看上面的病人资料:宋思未,男,三十二岁。她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一张一张往下看,再看到几份病危通知书的复印件时憋红了眼,颤抖地问:“这……你……真的是宋思未的吗?”   沈铭望着语无伦次的冉小灿,心下凉了一大片,而后沉闷地说:“上个月17号时导弹爆炸,他因为伤势严重从基地送到了军总医院,这些都是他在军总医院的病历档案。”   “他……还好吗?”   沈铭转头凝视着她,忽地笑开:“明天出院。”   她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卷成麻花了:“他还在C市?”   “嗯。”   她转身准备下车,听到沈铭叫她的名字。   “冉小灿。”   她回头憋红眼眶,大声吼道:“我受够了,你不要再拿小尘当筹码了。我为小尘活了那么多年,自私一回总可以吧!我今天去找宋思未,倘若小尘有什么意外,沈铭,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她已经受够了没有宋思未的日子,好像踩钢丝一样,没有依靠,只有恐惧和孤独。   沈铭莞尔一笑,温声说:“去找宋思未吧,祝你们幸福。”他一年来他和冉小灿的关系并无发展,反而恶化得不成样子。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潇洒放手了。   冉小灿愣了很久,不自觉放软了声音:“谢谢你。”   她下车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着急道:“师傅,麻烦您去军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哥想要是下一章还不让他们俩见面,你们估计会揍死我…… ☆、第51章   沈铭望着冉小灿毫不犹豫拦了辆车绝尘而去,心疼的那一瞬间却也释然了。他和冉小尘乌克兰的错过,就是一生,强求不得。当然有时候也会觉得不甘心,她明明也和宋思未分开了,为何又那样执着呢?   很多年之后他才明白,宋思未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呵护她同时又尊重她的人。   曙光学校离军总医院不远,但冉小灿却觉得度秒如年,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坐在车内身体忍不住颤抖,大脑一片空白,待车稳稳地停在医院大门时,她拉开车门一个箭步冲进医院大堂,按照沈铭给的资料直奔心外科住院部。   出租车师傅见乘客没给钱就跑了,忙锁了车跟下车,喊道:“诶,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冉小灿着急地按了很多次电梯,望着不断上升的电梯转头往安全通道里走去,八楼,不算高。冉小灿从来就没多少运动细胞,运动中最讨厌的就数跑步了,而此时的她却健步如飞,身体的所有潜能全部被激发出来了。   她记得上一次这样跑,是宋思未离开那天她去机场,却终是慢了一步。   她气喘吁吁地跑过心外科的走廊,最后在资料所显示的病房前扶着门框,望着空荡荡的病房瞬间白了脸色。   她转身跑到护士站前,上气不接下气道:“麻烦您查一下811病房的宋思未呢?”   年轻护士查都没查资料,礼貌的告诉她:“宋思未今天早晨办了出院手续。”对宋思未有印象一是因为他的伤太重,二是因为他的人太帅。   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隐入她深色的衣服中,电光火石间想到病危通知书上是郞玮良签的字,哆嗦着手拨通了郎玮良的电话,单刀直入地问:“郎师兄,宋思未呢?”   无线电那头的郎玮良沉默很久,她在这边静静等待着答案。   出租车师傅喘着粗气站在她身后,锲而不舍地说:“姑娘,你搭车了还没给钱啊。”   片刻后郎玮良说:“他今天早晨的飞机回德令哈了。”   冉小灿握住电话,眼泪从她白皙的脸上滴在地板上,她缓缓蹲在地上,环着手臂将脑袋埋在其中,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两次的结果仍是这样,她再怎么追都没能追上宋思未的脚步,难道这一切不过是她在强求吗?   整个心外科的人忍不住将目光注视在护士站,出租车司机一看周遭的人都在看自己,忙蹲下来说:“闺女,我不要你的钱了行吗?咱别哭了啊。”   冉小灿从臂弯中探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哽咽道:“您能送我去火车站吗?”她顿了顿,补道,“我会给钱的。”   车师傅豪气道:“成。”   冉小灿站起来擦干脸上的眼泪,走在前面踏进电梯。宋思未没有等她不要紧,她去找他总可以了吧!   去火车站的路上她坐在后座,将头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人潮拥挤的街道,掏出手机给齐南打电话:“姐夫,你知道怎么去宋思未那里吗?”   齐南正陪着宋思辰在海滩上晒太阳,耳畔是呼啸而过的海风。   “你要过去吗?”   “嗯,我要去找他。”   齐南唇角抿着笑,语气仍是一副冰冷语气:“就算你过去了,也不能进部队啊!”   “我只要看到他就好了。”她琢磨片刻,理直气壮的说,“我是家属,看一下自己丈夫都不行吗?”   “如果是夫妻,倒是有可能。”   “那怎么过去啊?”她是理科生,脑袋里的地理知识少的可怜,再加上对大西北完全不熟,只能求助了。   “你先飞到西宁,然后买一张西宁到德令哈的火车票,到德令哈之后再去二炮导弹部队,具体行程我等会儿发到你手机上。”   “好。”她挂断电话,然后对司机说,“师傅,我们去机场。”   司机从后视镜中望着她通红的眼眶,打趣道:“我说是什么,原来是追老公来着,你看你刚才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啊。”   冉小灿在听到司机的形容词后没骨气地笑了,肿着眼睛说:“哪里有,就是哭了一下。”她觉得头顶的那片乌云,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嗯,嚎到整个心外科住院部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了。”   她坐在后排望着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路,心急如焚拿着手机不住的刷机票。最后刷了一张两小时后起飞的机票,支付时手机有电话进来,支付就此中断。   她接通电话,礼貌道:“你好。”   “冉老师你好,我是罗彦的妈妈,现在是小升初的最后时间了,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他最近的学习情况。”   “他的数学和语文一直不错,最近几次模拟考试英语也有进步。他一直很听话,又是副班长,属于会玩成绩也好的学生,也很有领导能力。”   “听到冉老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学习虽不是……”   冉小灿手脚僵在原地,罗彦的妈妈最后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听到冉老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句话却深深地刻在心底了。   她不仅仅是一个渴望和爱人团聚的女朋友或者妻子,也是一个小升初班级的班主任,心中的爱和肩上担着的责任,此时却不能兼得。   她挂断电话后望着未支付的机票,思考良久后终是取消了支付,抬头望着司机微笑着说:“师傅,不好意思啊,您把车掉一下头,我去曙光小学。”   “你不去机场了?”   “嗯,我下午还有一节课,得赶回去上课。”她握住手机,心中一片亮堂,等六月底考试结束后她就去德令哈找宋思未,这样她有整整一个暑假的时候能在那里陪着他。   她和宋思未的障碍只是沈铭而已,现在这个障碍已经不复存在了,再等两个月,就是晴天了。   她刚到教室时收到了齐南的短信,一串地址后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就不淡定了:“二炮有一个导弹女兵排,个个都是年轻貌美,就是不知道宋思未……易主没有。”   这一句话的威力就是让她那一个下午神志飘忽,等晚上时她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信任是相互的,也是她唯一能坚信的。   在考试通知下来后她就订了一张飞西宁的机票和从西宁到德令哈的火车票,在结束所有的教学教务工作后冉小灿背着登山包挥别冉小尘,此时已经处在六月的尾巴上了。   为了便宜买的是晚上的特价机票,到西宁是凌晨,之后直接到火车站转车到德令哈。冉小灿一个晚上都没合眼,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偶尔还能看到沿途人家的灯光。   到德令哈是早晨九点,太阳已经很辣了。她背着登山包穿梭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中,找了坐了一辆出租车到车站,搭乘大巴车到邻近的县城。到县城后她做了一辆出租车,之后有一段路就没有人愿意带她进去了。   冉小灿顶着炎炎烈日,迎着大西北的风沙走在冒着热气的水泥路上,望着四下只有少许绿色的戈壁滩,汗如雨下。   她想起了娃娃的一首歌,名字叫《漂洋过海来看你》,和她现在的状况或多或少的有些相似。   她擦了汗,将背包仍在地上坐着休息很久,看着足下的盐碱地,这里是宋思未曾经走过的路,她仿佛看到他乘着暖阳而来。   因为海拔的原因冉小灿走两步都很喘,喝了两口凉水之后症状稍微有些缓解,看到后方正驶来一辆军装车,忙站在路上挥动双手,大声说:“你们能不能带我一程。”   还有五十多公里,靠她这一双脚,估计要走到天黑,她想早一点见到宋思未。   庞大的6X6军车停在她面前,副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人橄榄绿军装的男人,友善提醒道:“你沿着这条路往回走就能看到小镇了,那里有去县城的车。”   冉小灿听后也明白了,别人大概已经她是迷路了,再看看那军人的肩章,正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忙说:“我要去二炮部队。”   那军人一愣,再看她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好奇道:“你去部队干什么?”   “我去找我老公。”男朋友似乎弱了些,索性直接说老公。   “请你出示一下探视文件?”   冉小灿一愣,喃喃道:“探视,还需要文件吗?”   “嗯,需要文件,不然不让进的。”   “就是说我即使走到部队了也不能见到我老公吗?”   “对,部队是有严格记录的。”   冉小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跺脚,懊悔道:“当时就应该找齐南问清楚的。”   军人听到齐南名字后问她:“你说的齐南,是……”   “是我姐夫,以前也是二炮的军人。”她顿了顿,理智道,“我也知道军人铁律,但我既然已经到这里了,还请你梢我一程,就算他不能出来,和我见一面也好。”   那军人沉默很久:“你老公,是不是叫宋思未?”   冉小灿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你认识我老公吗?”   “听说了,但我们不是同一个团的。”   “噢……”   “我以前是齐少将的部下,知道现在的宋中校,是齐少将的弟弟,你刚才提到齐南,我也就猜到了。”   她抿了抿微干的嘴唇,说:“那你能不能帮帮我?”   军人蹙了蹙眉,最终点了头:“好。”   冉小灿兴高采烈地拎起包往车上走去,左手上戴着一个粉色的手环,迎着光照得通红,晕着光,霎是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开车的军人年长些,粗粗看过去年龄也不大,都应该比她的年龄要小。她望着蜿蜒起伏的路,为了避免沉闷想找些话题,开口却又不自觉地问了关于宋思未的问题:“新式防空导弹检测性实验打靶是三发全中吧?”   放假的前几天她听何馨和孟羽彦讨论过,但具体什么情况,她也不太清楚。找何馨问吧,嫌她不是专业的,说了和白说没两样,索性就不搭理她了。   “嗯,三发全中。”带她上车的军人接着说,“搁之前要是三发全中,估计都是些眼红的人,但这一次三发全中和以前不一样,全数是心服口服。”   “为什么?”   “因为宋中校救了一整个营的命,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那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冉小灿目光黯了黯,也知道提的是上次爆炸的事情,她眼眶一热,哑着嗓子问:“他的伤……好没有?”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额,应该是好了吧!”   此后车厢内一片宁静,只剩下军车碾轧路面的声音,携卷着西北的风沙悉数刮在她心里,令她再也无法平静。往事翻涌至心头,她多么希望他受伤时,她能陪在他身边啊,一如他当初陪在她身边一样。   话不多,却温暖。   军车抵达军营时军人下了车,将一系列证件递给守卫员,之后车辆才被放行。冉小灿呆在车厢内没下来,等军车缓缓驶入军营时她才问:“我不用下车吗?”   那军人沉默很久,才说:“等会儿我找个地方把你放下来,你去兵站,就说找宋思未,他们就会安排了。”   “手续呢。”   “一哭二闹三上吊,脸皮厚一点没事。”   冉小灿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那军人腼腆地说:“嫂子要是有什么适龄未婚配的妹妹,记得跟我说说媒,我明年就要退役了。”   “一定一定。”   “嫂子咱可说好了啊,我叫孔西,齐将军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一定要留意啊。”   冉小灿望着孔西黝黑的脸,憋着笑说:“好好好,一定留意。”   孔西委屈道:“嫂子你是不知道,咱在军营,连地上的蚂蚁都是公的。”   “噗。”冉小灿再也忍不住了,笑出声,“不是有一个女兵排吗?”   “我们接触不到啊,只要是只母的,都已经定下来了。”   冉小灿在孔西喋喋不休中下了车,挥手大声说:“谢谢你们。”   孔西大喊道:“嫂子记得给我找媳妇。”   “好。”   她背着包转身,望着庄严肃穆的军营,直接忽视一旁的哨兵,径直走进兵站,她就怕一个回头别人查证件,然后把她扔出去了。   她在兵站里看到了一位年约二十的小姑娘,穿着橄榄绿的军装,精神气十足。   “我找宋思未。”   那小姑娘唰的将视线定在她脸上,问:“请出示相关证件。”   冉小灿一咬牙,将身份证和宋思未走前留下的结婚协议拿出来递给小姑娘,解释道:“我来找我老公的。”脸皮厚,吃不够,脸皮厚,脸皮厚,吃不够,吃不够……   “结婚证呢?”   她故作委屈道:“你看这日期,刚签协议准备领证时他就来了,哪里来的结婚证啊。”   小姑娘同情地望着她,登记完证件后倏忽抬头,警惕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小姑娘蹙着眉头想了很久,将证件还给她,说:“我只是按章程办事,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可不管。”   “谢谢你。”   “不客气。”小姑娘递给她一张家属的牌证和房间钥匙,说,“宋中校两个星期前去营地了,可能暂时不能回来,他的寝室在西三栋401,你把行李搬过去住下,等他回来就好了。一楼有食堂和小卖部,你可以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营地?”这里不就是军营吗?   “嗯,在昆仑山一带,工作时多数在那边,这里只是补给队和短暂休息区。”   “噢,谢谢啊!”冉小灿拿着证件找西三栋,走了近半个小时候才找到,高原环境让她喘息不已,再爬一个四楼,打开门后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环境就直接挺尸在沙发上。   待她心跳恢复正常后才观察房中情况,简单的一室一厅,竟然还带着一厨一卫,格局和卖给朱宏那套教授楼差不多,就连房号也一样是401.   冉小灿纠结很久,还是决定一探究竟,偷偷摸摸的走进卧室,入眼就看到连褶子都没有的床单和被套,旁边有一个很小的衣柜。她坐在床上,打开床头柜,里面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开看了看,恍惚间发现是她第一次去实验室时翻译用的本子,上面还有她的字迹,无聊时的涂鸦,还有很多是满满的宋思未三个字,这些都是她等他下班时的杰作。   她想用自己最漂亮的字,写出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她吸了吸鼻子,将笔记本放在床上,拿出抽屉里的速写本。速写本前几页都是飞机导弹的设计图,到后几页时都是她的肖像图,第一副是她哭的情景,第二幅是从书上摔下来的情景,第三幅……最后一幅是她穿着婚纱的景象,右下角有一行小小的字“若能执子手,必定永不离”。   宋思未的画技并没有精湛到她一眼就能认出画中人是谁,她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画中的女孩,脸颊旁有两个清晰的酒窝。   冉小灿捂着嘴哭了出来,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手背上,哭了很久后忽然又笑了,喃喃道:“宋思未,我来找你了。”   房间基本上不用打扫,她去楼下小卖部买了一些必须品,然后惊讶的发现卖东西的小伙都穿着军装。   等安顿好自己之后又跑去兵站找小姑娘,喘着气说:“你能不能帮忙联系到宋思未?”   小姑娘皱着秀致的柳叶眉想了想,点头说:“部队里不允许用手机的,宋中校也没有,所有我只能打给营地的人试着联系他。”   “嗯嗯,这样也可以。”   小姑娘打通电话后让人把手机给宋思未。小姑娘也将电话递给她,说:“你自己跟他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冉小灿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听筒里传来轰轰的声音,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声音了。   “喂,您哪位?”   飞机螺旋桨的声音混杂着宋思未低沉的声音传来,冉小灿激动地说:“宋思未宋思未,是我啊!”   烈日下的宋思未望着刚起飞的直升机,根本就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说:“我在忙,等会儿再给你回电话。”说完就断了线,沉着冷静地指挥操练。   冉小灿听到电话里宋思未疏离而冷淡的语气,一直凉到了心底。他,是不是生气了?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   小姑娘见她神情落寞,忙安慰道:“最近是练兵的时候,他们那边肯定很忙,你也别难过,说不定等会儿就回电话了。”   她这才定下心,对啊,他刚才也说晚点回电话的。   一个小时后操练结束,张鼎走到宋思未面前,说:“查过了,是军营后勤站的电话,需要回拨吗?”   宋思未吐了一口眼圈,在朦胧中望着葳蕤起伏的昆仑山,摇摇头:“不用了,操练结束,先回军营休息两天,到时候直接去兵站问情况就行。”   “好。”   冉小灿从拨打宋思未的电话后就一直守在兵站里,没事陪着小姑娘唠嗑。西北的天黑的很晚,八点时还是艳阳高照的景象,她摸着正唱空城计的肚子吞了吞口水。   小姑娘说:“你先去吃饭,宋中校回来了我通知你。”   “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等宋思未回来,她想罢朝着食堂跑去。   宋思未穿着橄榄色军装,长腿迈进兵站,开门见山道:“请问中午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说:“您爱人来了。”   宋思未眉头微皱,反问道:“我爱人?”   “对啊,今天刚来的,我已经安排她住进您宿舍了。”   冉小灿捧着饭冲进兵站,头都没抬地大声问:“宋思未回电话没有?”她就怕因为买饭的事情,错过了宋思未的电话。   她抬头望着咨询台前高大的身影,即使是绿军装,她也认出了这个背影,脚步一滞僵在原地没再上前。   宋思未缓缓回头,在门口看到冉小灿,她手中捧着饭,黑长发扎了个马尾,盈盈站在那里,如出水芙蓉一般。   冉小灿咧着牙笑开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走到他面前将怀中的饭递给他:“你吃饭没有?”很多年后冉小灿回想起这天的景象,真想拿刀砍死自己,一年多未见,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吃饭没有。   宋思未没说话也没接过饭,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她。   惶恐忽然漫过她的心底,宋思未会接受她吗?他还是单身吗?   她咬了咬嘴唇,和他四目相对,软软地说:“我一直是单身,你还要娶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宋思未唇角倏忽绽放笑容,温声说:“我叫宋思未,未婚的未。”   冉小灿凝视他,眼睛亮亮的,欣喜道:“所以你还是会娶我的对吗?”   他莞尔,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头发长长了。”   “嗯。”她记得他喜欢长发,那时约定等她头发长了就要孩子,可她的头发都修了好几次,他们却未能修成正果。   “找个时候结婚吧!”   “啊?”   “你那时说,等你长发及腰,让我娶你。”   她忙不迭点头,眼眶一热,喉头不自觉哽咽了:“好。”   “傻瓜。”   “你才傻呢。”   宋思未没再争辩:“你的行李呢?”   “全部搬到你的宿舍了。”   他冲兵站的小姑娘点头后转身揽着冉小灿往外走:“我好饿。”   冉小灿挥挥手,对小姑娘说:“我先走了啊!”说完后将怀中的饭讨好般的捧在他面前,“吃吧。”   “我想吃你做的菜。”   冉小灿为难地看着饭,嘀咕道:“那这碗饭怎么办?”   宋思未从她手中夺过饭,望着远处一圈橄榄绿大声喊道:“张鼎。”   军队中立刻跑出一位军人,敬礼后大声说:“参谋长有何吩咐?”他虽然是对宋思未说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冉小灿那张精致又带着困惑的小脸上。   “这两周表现不错,晚饭我请。”宋思未说完就把饭递给他,转身牵着冉小灿离开众人视线。   宋思未走后军队里一阵闹腾,七嘴八舌讨论着宋思未和冉小灿的关系。   宋思未带着冉小尘在食堂拿了菜之后回到宿舍,熟练地开始洗锅刷碗,就和他离开之前一样。   冉小灿疑惑道:“你不是想吃我做的菜吗?”   “我给你打下手,备好菜之后你来做。”   她站在一旁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皮肤比以前黑了不少,大概是被西北的太阳晒的,显得英气很多,反而更耐看了。清晰的眉,长长的睫毛,黑亮的眼睛和轮廓分明的脸,只是左脸上,有道一厘米左右的伤疤。   冉小灿走到他面前,不由自主的用指腹去感受那一道伤口,和她在聂拉山时抓他的那条在同一个位置,只是短了些,深了不少。   “你这脸……”   “被导弹的碎片给刮了一下。”   “其他伤呢?给我看一下。”   宋思未身上还是穿着长袖长裤的军装,指了指橱柜说:“帮我把生姜拿下来。”   “好。”她转身从橱柜上拿生姜,洗干净后放在砧板旁。   她拿着抹布仔细清洗厨房,想起宋思未刚才的闪躲,目光趋于涣散,半晌后问他:“宋思未,你有没有怨过我?”倘若不是她,他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宋思未切菜的手一顿,以为她问的是小尘的事情,良久才说:“有。”   她的心仿佛掉进了接满冰凌的湖水里。   “但比起怨你,我更想你。”   冉小灿回头注视着他,轻声说:“我也想你。”   此后厨房里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这一顿饭还是宋思未做的,冉小灿站在一旁干看着。   吃饭时宋思未还是和以前一样给她搛菜,宽慰她说:“过去的事就没必要纠结,横竖它都已经过去了,是我们没法改变的。”   “宋思未……”   “我在。”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现在可以抛弃一切来找他,也没有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他。   “宋思未……”   “我在。”   “宋思未……”   “我在。”   “宋思未……”   “我在。”   她颤抖着声音说:“宋思未,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明明是刚说过的话,她却忍不住还想再说一次。   宋思未回答的坦然:“我也是。”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望着眼前的宋思未,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只是闹了一个长长的矛盾,现在矛盾化解了,她也没必要纠结了。   她把碗横在他面前,霸道地说:“我要吃土豆。”宋思未依言帮他夹菜。   饭后宋思未开始算各种发射诸元,冉小灿洗碗收拾厨房,见他在忙就没打扰他,洗了澡就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算算时间,她已经一天两夜没睡好了。   宋思未收拾东西睡觉时见她两腿挂在床边,身子横在床上,应该是想等他一起睡的。他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将她抱上床,盖上薄被子。   德令哈白天虽然温度高,但晚上多数都在零下。   冉小灿第二天醒来时宋思未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耳畔是高音喇叭传来的歌声,特别激进铿锵有力的旋律。她站在窗前听了好几遍终于把歌词听明白了。   “东风浩荡雷霆万钧,   我们是光荣的第二炮兵。   长剑在手严阵以待,   我们是钢铁筑就的长城。   科技砺精兵,一切为打赢。   保卫祖国安全,维护世界和平,   雄师劲旅镇天疆,时刻听从党号令。   前进!前进!   光荣的第二炮兵。”   她从背包中找出衣服准备换上,口中不自觉的跟着哼歌。她刚将睡衣脱下来,门咯吱一声开了,听到宋思未说:“今天晚上有总政歌舞团的慰问演出,你要不要去唱首歌什么的?”   她惨叫一声蹲在地上,抱着衣服捂着胸口,红着脸说:“我……我……我又不是……歌舞团的,不……不……不……唱。”   宋思未自如的进房里拿图纸,低声说:“穿好衣服了我们下去吃饭。”   “你不出去我怎么换衣服?”   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沉默半晌后说:“我又不是没看过。”   冉小灿脑袋里一团乱麻,宋思未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宋思未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宋思未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臭不要脸的,出去出去……”再蹲下去她的腿就要麻了。   宋思未没再跟她争论,拿着图纸带上房门。她见他已经走了,快速的穿好衣服后到客厅,捏着他的脸质问道:“一年不见还学会耍流氓了啊?”   他笑了笑,说:“没有学会耍流氓,就是脸皮比以前厚了不少。”   “哟,也是,不仅厚了,还糙了不少。”   宋思未拿着文件站起来,犹豫很久之后说:“我明天早上回营地。”   “我能过去吗?”   “你还是住在这里吧!”   冉小灿撅着嘴哼唧两声:“你去几天?”   “时间不定,有可能一个星期,也有可能是两个星期,也说不定是一个月。”他这次回来还是因为团队的慰问表演。   “我要跟你去。”   “营地和这里不一样,住的帐篷、喝的是雪水,吃的是糙粮,我怕你受不了。”   冉小灿没再说话,她不怕吃苦,只是怕拖累他。   她跟在他身后去吃饭,路过军队阵营时一派宁静的景象,她才刚这样觉得,方阵里传来一声高呼:“美女,看这边看这边……”   冉小灿温声转头,长发随着微微摆动,眯着眼睛望着四四方方的队伍,压根不知道是谁喊的。   顷刻间方阵里传来一阵口哨声,紧接着是宋思未清冷而有穿透力的声音:“32团17营所有士兵,今晚做好准备,应急负重十公里越野。”   方阵瞬间再无半点声音,她小步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真厉害。”他永远知道别人的死穴在哪里。   “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别人的软肋了。”   她侧目注视着他:“那你说我的软肋是什么?”   宋思未低头盯着她的小脸,很久之后轻声说:“冉小尘。”   冉小尘自然是她的软肋,但更多的是责任。她眼底的星光瞬间坠落,喃喃道:“我的软肋,是……”你和孩子。   既是软肋,又是铠甲。   宋思未笑着转移话题:“宋祖英和梦鸽晚上会来。”   冉小灿的心根本就不在这上面,恍恍惚惚的嗯了声,转头问他:“宋思未,如果我说我最重要的软肋是你,你相信吗?”   “信。”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她蹦跶着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说:“我希望我也是你的软肋。”   宋思未微笑着注视着她,没有接话,她一直是他的软肋。   晚饭后三十二团一千多人挤满了部队的文化宫。宋思未是参谋长,座位在第一排,冉小灿蹭在他旁边坐下,友好而礼貌的和周围的军人打招呼。   除了冉小灿,都是一身橄榄绿的军装。她拉着宋思未的袖子说:“你给我整一套军装吧,我看着就觉得自己不合群。”   “你太瘦,没有你的号。”   冉小灿撅着嘴靠在他肩上,望着舞台上唱歌的艺术家们,觉得只要宋思未在她身旁,就圆满了。   总政歌舞团唱的歌大多都是大爱积极向上的,歌声也很好听,都是老艺术家。   节目中互动环节时一身军装的主持人笑着说:“你们现在最想听谁的歌声啊?”   “参谋长的老婆……参谋长……参谋长的老婆……”   冉小灿汗,无辜地望着宋思未,怎么她就躺枪了?   主持人温柔地说:“我来之前就听说咱们宋参谋长有一位貌美如花的老婆,大家想不想看啊……”   “想……”   “想不想听她唱歌啊……”   “想……”   冉小灿赶忙挥手,焦急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不会唱歌……”   宋思未安抚地扶着她的肩,噙着笑说:“我想听你正经的给我唱首歌。”他早晨回房时听到她嘴里在哼唧着歌,忽然想到除了很久以前她靠在车窗上流着泪唱《Trouble is friend》时,就再也没有听到她唱歌了。   她瞬间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主动起身绕过众人走到台上,站在主持人身旁。   主持人递了个话筒给她,问道:“请我你叫什么名字?”   “冉小灿。”   “宋参谋长作为三十二团首长最重要的助手,您有什么感想?”   她顿了顿,望着台下不远处的宋思未,定定地说:“我为有这样的老公而感到自豪。”   “那您想唱什么歌?”   “我想唱一首李健的《一生有你》,送给宋思未。”   “接下来这个舞台就交给冉小灿同志了。”   冉小灿握着话筒,焦点一直锁定在宋思未脸上,耳畔响起了歌曲舒缓而漫长的前奏,她不自觉红了眼,那一瞬间有了封喉的感觉。   她抬手靠近鼻尖,调整情绪,唱道:“因为梦见你离开……”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颤音,和再也开不了口唱下一句的悲伤。   她抬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接着唱后面掉了好几句的歌。“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台下一千多人,她眼底只有宋思未一般,眼泪决堤,哽咽地抽泣,她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宋思未的痛。   那种痛蚀骨钻心,几乎让她没法呼吸。   她缓过神后吸了吸鼻子,冷静地听了很久曲调才知道在哪里,接着唱道:“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眼泪从她脸颊上滑落,她颤抖着声音唱道:“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一首歌的时间,宋思未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没有片刻的分神,除开冉小灿哭泣的时候,他们都处于遥遥相望的状态。   一曲歌罢,她的情绪已到临界点,简单的道谢和致歉之后就下了舞台,坐在之前的位置上扑进宋思未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   宋思未将她揽入怀中,宠溺地说:“爱哭鬼。”   冉小灿红肿着眼睛抬头,着急道:“我刚刚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他摇头,笑着说:“没有。”冉小灿的眼泪,让他明白了他在她心底的分量,比他想象中的多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四哥哥这个点都更新了,再不留言我哭给你们看 ☆、第54章   冉小灿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刚才唱歌的时候,想到我们分离的这几年,忽然觉得我生命中最不能失去的,就是你。”   宋思未笑着回答:“我知道。”他不会问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却还是选择了冉小尘,也不会问她为什么现在又来找他,他只知道冉小灿回来了,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其他的过程,即使弄清楚了也不能追回那些错过的时光,珍惜当下就好。   她说的,他信。   舞台上早已有歌唱家唱着歌曲,比她唱的好听一百倍不止,估计都能甩几个地球的差别了,可在宋思未耳里,冉小灿的那首歌,才叫天籁。   等伤情退去,冉小灿这才觉得尴尬,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反正已经吃过晚饭了,等会儿慰问演出一结束咱们就回去吧?”   宋思未温声回答:“好。”说完偏头跟身旁的张鼎交代两句,而后自如地揽着冉小灿的肩,将头靠在她的颈窝中,“突然觉得好困啊!”少了冉小灿的这些年,他没有哪一个晚上不想她的,现在她就在身边了,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那你悄悄打个盹,领导都在这儿,别太明显啊。”冉小灿挺直脊背,让他能靠得舒服一点。   “嗯。”他轻轻应了声,便坠入梦乡了。他梦到冉小灿站在云端看着他,手中拿着一个飞机模型,问他再去研究飞机好不好,她不喜欢导弹。   宋思未悠悠转醒时文化宫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是肩头和胸口透着暖意,低头看到冉小灿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抓住椅背,试图让他能舒服一点。   宋思未的动作惊醒了冉小灿,她揉着发麻的胳膊撑开眼,周围只剩下舞台前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亮着,四周因为少了灯光而陷入黑暗,就像少了宋思未的世界一样,黑暗而冰冷。   她眨了眨眼睛,打着哈欠说:“走,我们回去。”   “你怎么不叫醒我?”宋思未边走边帮她捏胳膊。   “睡得跟头猪似的,压根就叫不醒,只能等着了啊!”她笑着调侃他。   他笑了笑,反驳道:“我是猪你是什么?”就算他睡得沉,不可能会叫不醒。   冉小灿撅着嘴,装作无奈地说:“既然你是猪,那我勉为其难当个养猪专业户吧!”   宋思未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而后问:“爸妈身体还好吗?”   她义愤填膺道:“还好意思问爸妈的情况,这里是没电话吗?都不给老人家打个电话报平安。”她想问他为什么没有给她打电话,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问他。   “我电话打得多了,他们反而更乱,没事就想我这么闲,是不是受伤了啊啥的,不打电话反而要好很多。”毕竟一般亲人接到电话,不是牺牲了,就是受伤了。   “你放心,爸妈过得很好,有定期体检。爸爸最近还跟着姐夫在研究所里上班,工作很轻松;妈妈就是约几个姐妹喝喝下午茶,跳跳广场舞,偶尔帮隔壁的小孩子补习英语,还有……”   她扳着手指喋喋不休的讲述宋家人的情况,此时宋思未突兀地问:“你呢?”   她被打断,半晌没回过神:“嗯?”   “你过得怎样?”   她咧着牙说:“我也过得很好。把齐楚他们这一届学生带毕业了,他们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偶尔接一些翻译的活,带小尘定期检查身体,没事去姐姐那里串个门,总体说来还不错。”就是想你,找了很多方式想要联系你,却又不敢联系你。   因为她一直被沈铭牵制着。   “嗯,你们都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像只小猫蹭了蹭,说:“姐姐有宝宝了,预产期在十月。”   宋思未沉默须臾:“只要齐南留在C市,他们就不可能离婚。”这些都是他早就预料到了的。   她本想说她快二十七岁了,想要一个孩子,可脑中一直回旋着算命人说的话,她命格显示二十九岁才能有孩子。如果她现在有了孩子,是不是会和上次一样呢?   她不敢往下想。   他们绕过文化宫往寝室方向走去,路过侧门时看到很多绿军装整齐有序的背着背包向外走去,在一旁指挥的,正是张鼎。   宋思未冲张鼎点头后牵着冉小灿的手直接往宿舍楼走去。   “宋思未。”   “我在。”   “我把你书柜里的俄语书全部翻译完了。”她每次想宋思未的时候,就会翻译他书柜里的书,本来就没几本俄语书,时间一长,就被她翻译完了。   他脚步一滞,偏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良久后说:“哪天发给我看看,帮你修一修。”   “嗯,好。”她望着校场前一排排延伸到远处的路灯,抿了抿嘴露出清晰的酒窝,“我把《结婚协议书》签了,也带过来了。”   “嗯。”   “你留给我的□□里有好多钱,我去问过郎师兄,他说你的基本工资是用来扣税的,就是这些钱,你也只留了百分之二十,其他的百分之八十都捐出去了。”   “嗯。”   “宋思未。”   “我在。”   “我很久以前就想说,我希望我了解你的方式不是通过其他人,而是你。”   宋思未莞尔:“好,那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   冉小灿见他终于落入圈套,扬着下巴说:“你们不是有个女兵排吗?有没有女孩追过你?”   他一副淡定从容表情,回答道:“有。”   她撅着嘴长长的出了几口气,吃味道:“我就知道。”   “我现在手下没有女兵。”   冉小灿琢磨很久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踮着脚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留下一滩水印子:“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赏你一个吻。”   两人说着走到楼梯间,冉小灿捂着胸口趴在墙上,喘着气说:“为什么我随便走两步都能喘的跟条狗似的?”   “我背你上去吧?”宋思未说着蹲在她面前。   她犹豫道:“你的伤……”   “早就好了。”   她笑嘻嘻地趴在他背上,淘气地啃他的耳垂,说:“你在大理时也是这么背我的。”她终于找回了她的依靠。   “嗯。”宋思未现在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好多了,早就适应了高原环境,即使是楼梯加上冉小灿,上楼也没多费力。   “我想让你老了也能这样背着我。”   宋思未喘了口气,特正经地说:“老了我估计就背不动了,还是让儿子背你吧,我在旁边看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闷骚宋~~~~~ ☆、第55章   冉小灿眸中一黯,轻声说:“好。”要不是她大意,宋思未已经晋升为爸爸了。   宋思未在房间门口站定,住在隔壁的军官正好出来,见到他背着人也着实吓了一跳,最重要的还是个女人。   “宋中校好……”   宋思未慢条斯理地放下冉小灿,尔后礼貌地打招呼:“李少校好。”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冉小灿,噙着笑介绍道,“我太太,冉小灿……”   冉小灿从他身后探出头,点着头说:“李少校好。”   李少校看着高高瘦瘦的冉小灿,再看宋思未万年不带表情的脸上全是暖暖的笑意,暗暗思忖很久,难怪他手下的那群女兵没有机会,原来是竞争对手太强大。   “宋太太你好,我手下有很多女兵,要是宋中校没时间陪你,我可以让她们带你逛逛。”   冉小灿笑盈盈地说:“好,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了。”   “没事,李某乐意效劳。”他顿了顿,随即说,“我这边还有点事,失陪了。”   宋思未颔首后拿着钥匙开了门,走廊昏黄的灯光照在他黑色的发丝上,晕出金色的芒刺,笼罩在他头顶上,犹如光环一样。   冉小灿洗完澡后坐在床弦上发愣,目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拖鞋。   宋思未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她这副呆呆萌萌的景象,抿着嘴弯了弯,想罢说:“何馨和孟羽彦是不是留在研究所了?”   她抬头望着他衔着笑的眸中,点了点头,语气轻快道:“是啊,快毕业时就签了工作协议。”   “那就好。”   “他们准备年底结婚,你说我们要给多少礼金合适?”   宋思未抬手撩了下微湿的黑发,而后坐在她旁边:“这个你看着办就好。”   “宋思未。”   “我在。”   “研究所搬去中航总部了。”   “嗯。”   “那栋楼有五十九层啊,听郎师兄说全部是钢构,抗震防弹的。”她盘腿坐在床上,兴奋道:“以前好像申请的是九十九层,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只建了五十九层。”   他温柔地注视着如小孩子一样的她,轻声说:“因为总部所处的位置,正在C市机场的航线上,在那个位置时飞机已经开始做降落准备了,为了安全起见,只做了五十九层。”   冉小灿一愣,转眸望着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啊?”   “那栋楼是三年前开始修的,我自然知道了。”   “噢。”她往后仰,呈大字躺在床上,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得意地说:“宋思未,我比你还要早一些参观中航C市总部噢……”   宋思未顺手关了灯,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环着她的腰说:“等年底基地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就回研究所。”   “宋思未……”   “嗯?”   “我只是跟你说研究所的变化,没有要你回去。”她可以等他,几年都可以。   “嗯,我知道。”他在黑暗中抚摸她细嫩的脸颊,“是我自己想要回去的。”他不想让她等太久。   冉小灿伸手捏他的脸,感动道:“宋思未。”   “我在。”   她来不及哽咽就摸到他脸颊上的疤痕,腾地爬起来开了灯,转身解他伸手的睡衣,直到拉到半、裸状态才停手。借着光,她看清了他胸膛上大小不一的伤口,有些颜色很淡,刚复原一样,有些伤和脸上一样,留下了深深的疤痕,眼泪从她脸上倏忽滑落。   她伸手触及他心口上的那一道疤,扑在他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知道他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三个月,也知道伤得很重,但现在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疤,让她明白她真的差一点就失去他了。   宋思未拉过她的手,小声问:“是不是很丑?”   她使劲摇头,抽抽搭搭地说:“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些伤疤是最好看的。”她的眼睛止不住往下掉,“当时是不是很疼很疼?”   “可能有那么一点疼,但那个时候只想活下去。我不能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能让朋友们替我伤心……我还说过要娶你,等你长发及腰时生一双儿女,所以我不能死……”冉小灿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全部,却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她的小手在他的伤口上来回滑动,和着泪说:“生二胎可是要罚款的,你可是党员。”   宋思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笑出声道:“罚就罚吧。”说罢轻轻吻上她的唇。   窗外风沙肆掠,室内旖旎温存。   翌日冉小灿醒来时宋思未已经不在军营了,带队去了基地。她闲着没事去后勤站找那个小姑娘了解说话,偶尔还能帮点忙。   小姑娘叫孙云,咧着嘴笑时有两颗虎牙,漂亮又可爱。   宋思未有时间就会给她打电话,再忙早中晚也都会准点报道一次,她在等待中度过了漫长的七天,这七天里孙云带她去营地医院做了个身体检查。   第八天时她撑着下巴望着孙云,有气无力道:“小云云云云云,宋思未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孙云无奈地耸耸肩:“这个真不是我能知道的。”   她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叹了口气道:“我只能在这里呆两个月,要是宋思未两个月之后才回来,那我岂不是和他紧紧碰了个面而已?”   “灿姐你放心吧,搁以前宋中校两三个月回营地一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你现在在这里,他怕是一分钟都不想呆在基地了。”   冉小灿傻呵两声:“要是宋思未这么会说话就好了。”她眸中带着笑,“不过我也听世界上最好的情话。”   “咦,宋中校还会说情话?”   “嗯。”   孙云八卦心作祟,问道:“宋中校说了哪句话?”   “他说他叫宋思未,未婚的未。”   孙云听后琢磨很久,嘀咕道:“这……算是情话?”   冉小灿嫣然一笑,肯定地说:“算。”孙云当然不知道,宋思未给了她最珍贵的感情,也给了等待和包容。   下午时天阳正辣,军医打电话来让她过去拿检查结果。她望着热烫的水泥地,眯着眼望了眼太阳,转身往医院楼跑去。   冉小灿敲门后走了进去,看到林医生正坐在桌子上写病历,见到她来之后停了笔,从旁边拿出一张单子说:“冉小灿。”   “嗯,是的。”   “你是宋思未的家属?”   “嗯。”林医生约摸四十岁,是个优雅与严厉共存的女人,不爱笑,多少带了些压迫感,让她很不自然。   “你前天来这里做了一个健康检查,结果出来了。其他都没问题,但是你有很严重的妇科炎症,这直接导致你近期不可能有孩子。”   冉小灿睁大眼睛,久久望着林医生,半晌后说:“那以后呢?”   “炎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治好后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林医生顿了顿,直截了当道,“你是不是流过产?”   “您……怎么知道?”   “你的炎症就是因为流产时没有处理好而导致的。”   冉小灿不停的揉搓着手指,良久后说:“我流产的事情,您能不能不要告诉宋思未?”   林医生轻蔑地说:“因为孩子不是宋思未的?”不来个激将法,哪能听到真心话。   她摆着手,着急道:“我只是觉得这已经是一块伤疤了,没有必要让他陪着我难过。”她眼角微垂,缓缓说,“我也怕他责怪我没有保护好孩子。”   林医生叹了一口气:“我给你开一些药,按照说明书来吃,最近两个月内不要有X生活。”   “谢谢林医生。”   冉小灿鼻尖萦绕着很浓的香烟味,她环顾四周,却没看见抽烟的人。她拎着药起身欲走,却被林医生叫住了。   “我能问你一些私人问题吗?”   她思忖片刻,复又坐了下来,说:“您想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流产的,什么时候?”   “去年五月的时候,那天搬了很重的书。”她吸了吸鼻子,“不过医生说之前就有征兆了,我后来想,大概是宋思未离开的那一天我追着他去机场,因为堵车跑了很长一段路,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孩子就没了。”   她知道已经是道疤痕了,原来再提起时还是会觉得难过和自责。   林医生沉默很久,说:“你放宽心,孩子还是会有的。”   她热着眼眶点点头:“谢谢林医生,那我先走了。”说完起身,到门口时回头说,“还麻烦林医生帮忙保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股很浓烈的香烟味,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林医生见冉小灿已走远,转头对着换药室高声说:“她走了,你出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窗外风沙肆掠,室内旖旎温存】刻意把这句话挑出来,看谁还说冉小灿是隔空受孕,嗯哼…… ☆、第56章   宋思未面色沉郁,从换药室出来后麻利的将烟蒂扔在垃圾桶里,坐在冉小灿刚才坐的位置上,没有说话。冉小灿体检是他授意的,所以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了。   林医生看着他,说:“你应该庆幸那个孩子是你的,而不是悲伤于不能追回的事。喜与悲,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会选择前者。”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注视着她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孩子不是我的,又何来的喜?”从头至尾,于他来说,这都是个悲剧。   “真不理解你们俩的思维模式,她不告诉你,你知道了也不告诉她。”   “她不告诉我是不想我知道后难过,我装作不知道是不想她知道我难过。因为我难过,她肯定也会伤心的。”   宋思未一连串绕口的话让林医生头晕,她扶着额,摇头说:“我已经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她顿了顿,说,“宋思未,你很幸运,找了个不错的女人。”   他思忖良久,掷地有声道:“谢谢您对我太太的肯定。”   冉小灿拿着药回到房间时带着丝丝慌张,她真得怕宋思未知道。   入夜时分宋思未回来了,冉小灿喜出望外地开门:“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临时决定回来的,就没通知你。”宋思未转身回卧室拿衣服,“你吃饭没有?”   “我吃过了。我去给你做饭。”   宋思未含笑揽过她的肩,轻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说:“你不用忙活,我是吃饭了回来的。”   “噢。”她笑着戳他冒出的青头胡渣,故作嫌弃道,“糙汉子。”   他拿下巴去蹭她的脸,伸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下:“我为了回来见你没日没夜地工作,你还嫌我形象差?”   “不嫌弃不嫌弃……才怪……嘻嘻……”她说完转身就往房间跑去。   宋思未望着她纤瘦的背影,耳畔是她清脆的笑声,仿佛整个屋子里都带着花香,再也不是和他心脏一样空荡荡的感觉了。时移世易,不管经历过什么,她还能回到他身边,填满他的心脏,真好。   他扬了扬手上的睡衣,高声说:“我先去洗澡了,你无聊就看会儿电视。”   冉小灿确定宋思未进浴室后松了口气,以最快速度收好林医生给她开的药,随手翻了他床头的几本书。待宋思未擦着微湿的头发吹头发时,冉小灿和他错身进了浴室,看着他洗完拧干后放在盆里的衣服,略微愣神后晾在阳台了。   她晾完衣服后宋思未已经吹完头发,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书,头发没有干透,微湿地搭在头上,下巴上的胡渣已经清理干净,清爽的宋思未又回来了。   “衣服我来洗就可以了。”   宋思未抬眼注视着她,半晌合上书:“刚好顺手。”   “噢。”她抿了抿嘴,小心爬进窝里,琢磨很久后小心探问道,“林医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她说完就后悔了,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林医生能跟我说什么?”   她在看到宋思未带着惊讶的表情时悬宕的心才静了下来。   “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话语中带着嗔怪,说着把书搁在床头柜上,拉着被子盖在她身上,“快睡吧!”   她撇撇嘴,轻轻噢了一声,慢慢抱住他的腰,哼哼唧唧道:“宋思未……”   “我在。”   “我好困哦……”   “那就睡吧。”他用胳膊给她当枕头,将她脸颊上的乱发拨在耳后,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嗯。”她嘴角微扬,觉得心中渗着蜜。许久后在一片黑夜中她听到宋思未说,“小灿,我们结婚吧!”   她睁大眼睛在黑夜中盯着他的侧脸,咧着牙说:“好。”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第二日凌晨五点宋思未就起来了,以最快速度洗漱完后望着一脸惺忪的冉小灿,轻声道:“你在不起床我可就不等你了啊!”   “啊?”   “和我一起去基地。”   她手忙脚乱的掀开被子,嘴中碎碎念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有叫你起床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反正我没有听到。”她胡乱抹了几把脸,换了衣服后望着一身橄榄绿的宋思未。   “我老公最帅了。”   他戴上帽子,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嗯。”   她在楼道的灯光中看到他颊边被弹片划过后留下的伤痕,温声说:“现在比以前更帅。”   宋思未攥着她的手,说:“那些伤是我该受的,所以你不用安慰我。”倘若他不受伤,受伤的就会是成百上千人,孰重孰轻,他自然有分寸,更不会因为这伤而难过。   “哎。”她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那么聪明,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不过你这次可是猜错了噢,安慰只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呢,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现在比以前更帅了。”   “我知道。”   冉小灿长长出了一口气,表示不满道:“知道你还那么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替我难过,为我高兴就好。”   “宋思未。”   “我在。”   “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他们山重水复后终是柳暗花明了。   “嗯,我也一样。”   ******   鲜有绿色植物的盐碱地,一望无垠的沙漠和各式各样的军用帐篷,这些对于冉小灿既陌生又新奇。   她走在各种装甲火箭旁望着这些庞然大物,对宋思未又多了一层敬意。她牵着宋思未的手,眯着眼睛认真说:“小宋,我真的好崇拜你啊!”   宋思未低头望着她的小脸,说:“制服诱惑?”   她点头,“东风浩荡雷霆万钧,我们是光荣的第二炮兵。长剑在手严阵以待,我们是钢铁筑就的长城……”她唱完在军营经常听到的歌,撅着嘴问他,“这首歌叫什么来着?”   “《第二炮兵进行曲》。”   “你们的军歌?”   他点头:“嗯。”   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那你也给我唱一个,我想听你唱。”她还没有听到过宋思未唱歌哩。   宋思未的脸颊忽地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翁声说:“我唱歌……五音不全。”   冉小灿愣了两秒,尔后像被点了笑穴似的,根本停不下来。嗯,万能的宋教授,原来五音不全。   宋思未无奈地看着她,突然变严肃脸,转头望向前面席地而坐的军人,大声吼道:“各部队听令!”他声音很有穿透力,不一会儿道路两旁的军人齐刷刷站了起来,以立正的姿势听口令。   “齐唱《第二炮兵进行曲》。”   “东风浩荡雷霆万钧,我们是光荣的第二炮兵……”   冉小灿耳畔传来雄劲的歌声,她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薄唇轻启道:“小宋同志,你这样可是在犯罪哦,要是搁古代,你丫就是一昏君。”   “嗯,偶尔昏一下没所谓,人活得越清醒,就越累。”   冉小灿注视着他的下颚,下意识将话接了过去:“所以你不去过问我和沈铭的曾经,对吗?”她人生的前二十二年浑浑噩噩,二十二岁之后的人生清醒得令她都感到害怕,像现在这样的卖萌撒娇,也只有面对宋思未才会有。   她想解释清楚,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不想沈铭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因为沈铭从来就不是症结所在。   “我不过问你和沈铭的关系不是因为我很浑沌,不想弄清事情的原委,而是我很清醒,清醒的知道你和沈铭之间没有什么。”宋思未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中带着坚定,定定地注视着她。   冉小灿抿了抿嘴,感觉到眼眶热热的,忙不迭点头,动情地换他的名字:“宋思未……”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宋思未。   无论是九年前乌克兰的那匆匆一瞥还是两年前的相遇,抑或是此时此刻的重逢,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珍惜她身边的男人,这个帮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宋思未莞尔,指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转移话题道:“这是昆仑山脉,我们刚才过来时看到的水厂,就是昆仑山水的水厂。”   她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好奇地问:“你们驻扎在这边,是不是也喝的泉水?”   “嗯,不止我们,这里的居民都喝的是山泉水。”   “噢,那用这个水煮火锅呢?”   他敛着眉回头,倏忽笑逐颜开:“只要你喜欢,都可以。”   冉小灿一提到吃就兴奋,这会儿有了主意一刻都不能等,拉着宋思未去找水瓶,拿到水瓶后直奔昆仑山。   等两人接完冰凉的泉水准备回营地时,碧蓝天空被风沙遮住,能见度不到十米。冉小灿抱着盛满水的水瓶跟在宋思未后面,狂风携卷着细沙刮在脸上。她想开口叫他,未发声时已是满口泥沙,她赶紧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中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头,片刻后再无风沙袭击的触感,一只手被紧紧地牵住,她像盲人一样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她的鼻腔充斥着兰花香,兰花香中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就在那一刹那,她醍醐般明白,宋思未用衣服包住了她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_<:: 终于补齐这一章了,四哥哥明天去办入职,马上就要稳定了,泪~~~~~~~ ☆、第57章   冉小灿看不到此时风沙肆谑的戈壁滩,耳畔是心惊肉跳的怒吼,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宁静的内心。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因为她有了依靠,再也不是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她身边一直有冉小尘,但她在宋思未面前永远是被照顾的角色,而在冉小尘面前,她是他的依靠。   “宋思未……”   “不要怕,沙尘暴总会过去的,到时候戈壁滩还是一片蓝天。”   她喃喃道:“是啊,沙尘暴总会过去的……”她和宋思未的沙尘暴,总算过去了。   “冉小灿……”   “嗯,我在。”宋思未受伤难过时她从来都不在他身边,但这“我在”这两个字,是她最想要送给宋思未的。   宋思未眯着眼望着漫天黄沙,几乎用了他全部力气才说出口:“基地两周后要进行新式导弹的实验打靶。在这之前,我先送你回去。”   她心中一沉,甜甜地回答:“好。”即使她很失落,也不想让他为她担心。   她顿了顿,大声对宋思未说:“我想送给你一样礼物。”   “什么礼物?”   她拎着水瓶的手拉过他满是沙土的手,在橄榄绿军装的庇佑下在他掌心轻轻写了两个字:我们。   她和他不再是一个人,是两个再也无法被分开的人,“我们”。   宋思未的心一阵悸动,抽回手护住她头顶的军装,大声说:“现在风沙很大,你别说话。”   “嗯。”   冉小灿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手背上的触感忽然小了,头顶的军装被宋思未拿了下来,她的眼前豁然开朗。   宋思未抖着军装外套上的沙土,温声嘱咐道:“这是我的帐篷,你先休息一会儿,等风沙过去后我找炊事班拿些火锅底料和蔬菜,晚餐我们吃火锅。”   “好。”她扒拉着手臂上的黄沙,盯着他飞扬的眉眼,打趣道,“难怪我老公变丑了,这西北的风沙太磨人了。”   他笑了笑,望着她齐腰的发,说:“这样大的沙尘暴不是天天有,偶尔一两次也还好。”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图纸往帐篷外走去。   冉小灿猛然一慌,心好像从高楼跌下一般脸色惨白。   她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略带着沙土的后背:“你去哪?”   他听出她语气中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话语中带着笑意:“我要去做前期准备了,你乖乖听话。”   冉小灿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忙松了环着他腰身的手,傻笑着挠了挠长发,摆着手说:“你快去工作吧,我等着你晚上一起吃火锅。”她顿了顿,补道,“这可是昆仑山的雪水啊,绝对不能浪费。”   宋思未俯身在她颊边落下一吻,转身离开了。她望着空荡荡的帐篷,眼眶红红的,喃喃道:“我怕……我怕你离开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吸了吸鼻子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嗔道,“冉小灿啊冉小灿,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小朋友都不会像你这样爱哭鼻子啊!”   风沙后果然是碧空万里,她把宋思未的帐篷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衣服叠好后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鞋子呈一字摆在床下。她忙完这些问了几个士兵后去炊事班拿了食材,并交代要是宋思未再去拿时就说她已经拿过了。   她在帐篷里架起迷你瓦斯罐和迷你锅煮火锅底料,不久后宋思未回来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回来了啊!”宋思未下班回来就能吃上热饭菜,她笑着去迎接他,这个场面,她想了很久。   “嗯。”他将外套搭在椅子上,卷起袖子走向她,“你去后勤拿食材了?”   “反正我也没事,到处晃晃熟悉熟悉环境也不错。”   他帮着往迷你锅里下生菜:“记得涂点防晒霜,这里紫外线很强。”   她撅着嘴故作生气道:“怎么?我晒黑了你就不要我了?”   他伸手敲在她额头上:“你成天想些什么?我是怕你被晒伤。”   “嘻嘻嘻,这还差不多。”   冉小灿呆在基地的两个星期,除了三餐外基本上见不到宋思未。即使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有些人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但宋思未于她,从来都是弥足珍贵的。   两周时间弹指而过。冉小灿沉闷地收拾东西后磨蹭着不愿意上车,负责开车送她的是张鼎。   宋思未替她打开军用车驾驶位后座,待她上车后重重关上门,绕到另一侧开门滑进车内。   她惊喜地看着他:“你也送我到格尔木啊?”   “嗯。”他抿了抿嘴,脸颊红透了。   她挽着他的手,靠在他肩上望着渐行渐远的基地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送我呢……”宋思未的忙碌,她看在眼底。   “怎么会……”   她心中仿佛搁置着一个沙漏,里面的沙正飞速下落,她和宋思未在一起的时间也随之越来越少。   不知道车开了多久,从荒芜的戈壁滩到绿树成荫的格尔木市,透过车窗,冉小灿看到了犹如在头顶飞行的飞机。   “那个飞机飞得好低啊!”   “嗯,格尔木的机场离市中心都只有十二公里,所以就很低。”   “宋思未,你是移动的百科全书吧?连这个你都知道。”冉小灿此话一出,专心开车的张鼎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惹得冉小灿脸颊通红。   她小心探问道:“我……是不是太无知了?”   宋思未冷峻的目光在后视镜中扫了眼张鼎,尔后噙着笑说:“格尔木机场是军民合用机场,所以我知道市中心到机场的距离不足为奇。”   “噢。”她往他怀里蹭了蹭,无视张鼎八卦的目光拉着他的手仔细交代道,“我去军营时是孔西载我进去的,他要我给她介绍个女朋友,我觉得孙云就不错,你看他们的姓就很像。等我走了,你有空给他们俩牵牵线,说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宋思未:“……”   冉小灿锲而不舍道:“你看孔西帮了我们,孙云也帮了我们,咱们也得回个礼,对吧?”   “我嘴角没有长痣。”   “啥?”   “我没有媒婆痣,不是媒婆。”   “可你是领导啊,关心士兵是应该的!”   “孔西和孙云都不是我的兵。”   “你狡辩。”   “没有。”   “就有就有就有。”   宋思未终是妥协了:“好好好……我答应你,帮他们俩牵线。”   “嘻嘻嘻。”冉小灿呵呵笑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像小猫一样窝在他怀中。   正是午饭时间,军用车直接停在市内一家普通酒店门前,宋思未先她一步下车,帮她拉开车门。   冉小灿条件反射般下车,牵着他递过来的手迷惘地看着酒店不解道:“我们不是去机场么?”   “先去吃饭。”宋思未蜜色的脸上透着红晕,拉着她的手直奔酒店,张鼎并未跟上。   冉小灿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身处酒店内了,望着大堂里正和宋卓说笑的冉小尘,小尘身旁的齐南、宋思辰还有小楚。   她愣在原地,转头注视着宋思未,不解道:“他们……怎么会在这?”   宋思未目光中满满地认真,轻声说:“小灿对不起,我原本想年底忙完后退役,但因为多了个任务得明年才能回去。我让父母兄弟们过来就是想吃顿团圆饭,要是你同意,这顿饭之后,你就是我宋思未名正言顺的妻子,倘若不同意……”   “我愿意。”冉小灿打断宋思未的话,从脖子上的银链子上取下宋思未当年求婚的戒指,递给他,“我希望你这次给我戴上戒指后,再也不用摘下来。”   宋思未顺过戒指,颤抖地戴在她手上,俯身在戒指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宋思未这一生,只想要冉小灿一人。   宋妈妈微笑着看着他们,高兴道:“饭菜已经上桌了,我们一家人去吃团圆饭。”   冉小灿热着眼眶道:“好。”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饭局未过半,宋思未就被叫回基地了。宋妈妈安慰地拍着冉小灿的肩,安慰道:“他快要退役了,再等等。”   她一个劲地猛点头,脸上丝毫没有离别的忧伤:“好。”她不是宋太太时都能等他,现在顶着宋太太的身份,没什么不能等的。   花开花落,又一年草长莺飞。冉小灿看着午间新闻,里面主持人面带微笑地播新闻:“昨日上午十点十分,西大滩军事基地进行新式地空导弹检测性打靶,在天气恶劣下攻克又一新难题。此次试验打靶为五发,且五发全中。请看详细报道……”   不足一分钟的报道,冉小灿在记者的镜头中看到了一个身穿橄榄绿军装的侧脸,轮廓柔和的侧脸上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伤疤。   她认得这张脸,是宋思未。   ******   她身旁的手机适时响起,她划开屏幕接通电话。   “冉小灿,宋思未回来了……”   她狐疑地望着来电显示,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漫上心头:“姐夫……你让宋思未接电话……”   齐南语气低沉:“他已经在楼下了,你下来迎接他吧!”   冉小灿撂下电话直奔楼下,推开门禁后呆滞地看着最前面的齐楚穿着丧服,他怀中正捧着宋思未的黑白照片,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她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望着一旁的齐南颤抖着嘴唇问:“这……这……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也知道一年前的爆炸,那次爆炸后他心脏上还有很多碎片没有取出,一个月前……导弹上残留的化学物质在他身体里发生了反应……昨天打靶结束后他就……”   冉小灿眼前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了身体,直直跪在地上,眼泪倾泻而出。她的手掌狠狠的搓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阳光照在她左手的戒指上折射出绚丽的光芒,一如她当时去军营里找宋思未时他的笑,她记得他柔声说:“我叫宋思未,未婚的未……”   她的阳光,已经不复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BE?怎么可能!嘻嘻,迟来的愚人节快乐。亲们有没有被吓到,放心啦,四哥哥是亲妈,最疼宋教授了。   亲们静等明天甜甜哒的大结局就好了。   谢谢大家,蹭~~~ ☆、第58章   花开花落,又一年草长莺飞。冉小灿看着午间新闻,主持人面带微笑地播新闻:“昨日上午十点十分,西大滩军事基地进行新式地空导弹检测性打靶,在天气恶劣下攻克又一新难题。此次试验打靶为五发,且五发全中。请看详细报道……”   不足一分钟的报道,冉小灿在记者的镜头中看到了一个身穿橄榄绿军装的侧脸,轮廓柔和的侧脸上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伤疤。   她认得这张脸,是宋思未。   认出宋思未的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时午间新闻已经结束了。她颤抖着嘴唇拨通齐南的电话,激动地问:“姐夫,宋思未是不是快回来了?”   齐南沉默片刻,才说:“我昨天也看到新闻了,知道他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但是宋思未并未跟我联系,我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灿如星辰的眸子黯了黯,话语中难免带着失落:“噢,那谢谢了。”   “嗯。”   她刚准备挂电话时齐南突然说:“小灿,你要相信他会回来的。”   “我一直都相信。”她知道齐南是在安慰她,可齐南不知道,她从来就不需要安慰。   因为她等的那个人是宋思未,所有不管多久她都愿意。   春夏横渡,冉小灿又挨过了漫长的一季,迎来了又一个暑假。她一直琢磨着要不要再去基地,可没有得到宋思未的通知,她也不想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学校组织夏令营,冉小灿想留在家等宋思未,所以让祝佳带队去新加坡了。齐南和宋思辰都在忙,把才十个月的齐西北丢给了冉小灿照顾,她从人民教师一下子变成了万能保姆。   她倒是很享受照顾小西北的过程,她父母早已不在,宋爸宋妈年纪太大了经不住折腾,以后她和宋思未要是有了小小宋,肯定得自己照顾,现在熟练了,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日夏阳隐没,风卷云涌,冉小灿抱着小西北去中航总部找齐南。中航总部远离闹市区偏安一隅,楼下是两排长长的林荫道,早已偏西的红日从浓密的香樟树缝隙中洒下,斑驳的落在道路上。   冉小灿穿梭在这光影中,嘴里还耐心地教小西北说话:“舅舅……舅舅……小北跟着舅妈读啊……舅舅……”   阳光从树缝中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她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大楼,目光却落在不远处高峻挺拔的身影上。宋思未颊边衔着笑温和地注视着她,身后是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冉小灿忽地停住脚步,看着三米外的宋思未,思念和情绪堵在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小西北咿咿呀呀地拍手,吐词清晰地喊:“舅舅……舅舅……”   宋思未望着眼前的冉小灿,她剪了齐刘海,让刘海下的大眼睛更突出了,长发自然垂落在背后,怀中抱着白白软软的小孩儿。此时的冉小灿,令他的心忍不住的狂跳。   他温声说:“小灿,我回来了。”实验打靶结束后他以最快速度进行了各项工作任务的交接,只是工作多,等一一交接完,已是夏季。   冉小灿脸上绽放如花笑靥,眼泪顺着脸部轮廓隐没在白色的连衣裙中,她哽咽地说:“姐姐现在肯定后悔把小北让我带了,他会叫的第一个称呼不是爸爸妈妈,而是舅舅……”   “让你久等了。”宋思未走上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她使劲摇头:“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就好了。   等重逢的激动情绪退去,冉小灿红肿着眼睛来回剜了千万次宋思未,碎碎念道:“好你个宋思未,回来的第一时间不是回家,而是去研究所?飞机重要还是我重要?”   “研究所有个项目接近尾声,最后一个图纸有点问题,他们着急,我就先过来帮忙修改了一下。”   “对对对,研究所少了你都不能转了,那你还去大西北干什么?”   宋思未拖着箱子跟在冉小灿身后,长睫浸在光晕中霎是好看,一脸急切地想要解释。   待冉小灿走出林荫道整个人浸在夕阳中,暮然回首时他看清她颊边两个清晰的酒窝:“小宋同志,欢迎回家!”   他在冉小灿的微笑中缓和很久,这才明白冉小灿的话,小步跑上前和她并排走在红日中,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对于冉小灿来说,有一种幸福,叫宋思未。   ——分割线——   其实四哥哥比较喜欢这种文艺性的结尾,当然知道各位是绝对不会满足的啦!   ——分割线——   我叫宋航,我今年十岁,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苹果。其实我真的不喜欢吃苹果,只是爸爸说因为苹果是妈妈最喜欢吃的,所以也一定要是我最喜欢吃的。   哎,有个严重以老妈为中心的老爸我也是醉了。   我爸爸叫宋思未,是航天研究所的。我妈妈叫冉小灿,是一名老师。两相比较,我更崇拜爸爸一点。   我真的真的有好多吐槽的话想要说,就是欲诉无门啊!噢,老妈说过,注意用成语,我这里的“诉”是“告诉”的“诉”。   先八一八我出生,据说我出生的时候正是夏天,所以老爸坚持给我取名字叫宋夏,小名叫送一下。后来听我妈说这名字真是难听爆了,所以我就改了现在的名字宋航。   对于我的名字,我四姑姑说是盗版,因为我姑妈的表妹的老公的二姨的孩子的孩子叫苏杭,所以坚持说我的盗版,我说改个名字吧,这四姑姑太懒,不愿意动脑筋,只好叫宋航了。   其实我知道,妈妈是想用我的名字来纪念爸爸的工作。大人的爱情我真是不懂,妈妈对爸爸好吧,还好的那么不明显。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的,要是叫宋机就完了。   前两天爸妈吵架了,我刚好目睹了全程,吵完架后妈妈偷偷躲在房里哭。我去看妈妈的时候她埋怨我没出息,质问我为啥吵架的时候不帮她。   我就真的不懂了,爸爸都没有回嘴我还要怎么帮妈妈?于是我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答应妈妈后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跑到书房门外开始疯狂砍门。   下第三刀时妈妈出来了,一把夺过我的菜刀,狠狠教训我说:“小孩子是不能乱动危险刀具的。”数落完后又开始心疼被我砍破相的门,直说我是败家子。   我抿着小嘴一脸费解:“妈妈,不是你要我帮你出气的么?”   妈妈抹了抹红彤彤的眼睛,说:“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我撇撇嘴,很是委屈:“不就是爸爸没有陪你过情人节吗?那是年轻人才过的节,你们不过其实也没关系的。”我说完就知道自己又要挨揍了,老妈最忌讳别人说她老了。   老妈果然如想象中怒火中烧,在她还未发火时老爸从书房中出来了,手中还拿着设计图常用的大白纸,唰的在我面前打开。   我一看,原来是用银杏叶标本拼出来的一幅画,里面是三个背影,爸爸妈妈和我。哎,爸爸真没创意,我前两天刚画过这幅画。我偷偷瞄了瞄妈妈,见她撅着嘴快感动哭了,然后吧唧一下在爸爸脸上亲了个水印子。   哎,我又不懂了,为啥我画这样一幅画妈妈只是鼓励我,爸爸画这幅画妈妈却这么激动啊!   爸爸解释道:“昨天院里有事,到了看电影时走不开,别生气啊!”   爸爸很少服软,但基本上他服软,老妈就要缴械投降了。   我想起昨天早晨妈妈买了个鱼,里面有很多鱼籽。爸爸下班时妈妈迎了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爸爸的胳膊娇滴滴地告诉他说:“思未,我今天去菜场挑了一条鱼,里面满满的都是鱼籽,晚上给你做红烧鱼。”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买了个鱼里面鱼籽多也要跟爸爸说,那我以后买方便面没调料包也要告诉爸爸吗?   后来我问了舅舅,舅舅说这叫爱。可我说这和电视里的不一样啊,完全没有死去活来的深刻感受啊!舅舅又说:“你爸妈这叫相濡以沫,他们对爱的感受和小年轻不一样了,他们也曾轰轰烈烈地爱过,但随着彼此相守爱都融入现实生活中的细节里了。”   我懵懂地点点头,但还是不太懂,不知道你们懂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这样的结局,不知道大家喜欢不喜欢?   宋教授完结咯,大家给四姑姑留个脚印吧!   苏杭是《遭遇毒舌老师》里写的小包子番外,我写完之后才发现没有网络更。   么么么,工作稳定后开新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